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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却不知了，不过就算他们再有钱，一下子拿出四十万贯的现钱，只怕也要把他们账上的流水抽干了。只是……”薛岳微一皱眉，“不知道他们怎么突然就急着买粮，既不压价，还同意现钱结算，感觉倒好像是有人在后面逼着他们一样。吴王殿下究竟使了什么手段？” 焦遂哈哈一笑：“我已经派人去打探了，今天京城里发生了两件事。一，是户部方面传出消息，岁末的左右藏库盘账将提前至十二月十五。” 薛岳一怔：“户部提前盘账？往年可都是十二月二十啊。”虽然看起来只不过是提前五天盘账，但是背后的意思可不一般。朝廷做事素来 均有成规，像盘账之事怕是从开国之时就传下的规矩，怎么可能轻易就改？若传言为真，那么只能说明一件事情，户部将有大动作。 放在今年，户部的大动作稍微一想就能明白：朝廷准备要和卖粮食了，所以才要提前清点国库中的存粮和银钱，好做好准备和买粮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朝廷为什么改了百余年的成规提前盘账。 换句话说，朝廷已经不得不买粮了！ 明白了这一层，粮商的行动也就不难理解了，朝廷既然要和买粮食，所需要的粮食必然是天量，到时候自然是谁手上的粮食多，价格低就买谁的。眼下的洛阳城里，拥有粮食最多的的自然就是南市这一批粮商，朝廷要买粮，要卖到足够多的粮食，必然绕不开这些粮商。 但粮商们也知道，朝廷里有像裴耀卿、薛霖甚至吴王这样的人，和买之策实行的时候必然是要多方比价的，本来洛阳城内真正有粮食的人要么并不会出手，要么根本就是他们一伙的，剩下的那些手上的粮食根本不足以对粮商们的价格造成影响。问题就在于这个南方来的薛岳。 广陵会在南方财雄势大，南方的粮食又确实便宜，眼下薛岳手上这点粮食要说满足朝廷的需要定然是不够，但是如果他薛岳真的拿手上的粮食来搅和和买的粮价，那对于费尽心机想要拉高粮价牟取暴利的粮商们来说可就是不可接受的了。 所以在粮商们看来，与其承担这样一个不可控的风险，还不如早些下手，先花钱把薛岳手上的粮食买空了，以绝后患。 这一层焦遂一眼即明，薛岳虽然多喝了几杯，也是了然于胸：“三叔，您刚刚说有两条消息，那第二条呢？” “这条就有意思了。”焦遂面露微笑，“昨天不是裴大尹把吴王打了么？这事归根结底还是为了粮草的事情。吴王再怎么说也是陛下的亲儿子，堂堂的亲王。居然因为粮食的事情在朝堂上见了血，陛下怎么想？朝廷的脸面还要不要了？所以今儿一大早尚书省就下了敕书到太府寺，说是洛阳粮价腾贵非只一日，民不聊生。市面混乱，要求太府寺会同河南府尽快厘清粮价的乱象，稳定物价。” 薛岳听完一皱眉毛：“这是陛下要借这件事情给吴王一个交代啊。只不过这敕书说得不清不楚的，下发到太府寺去，难保太府那边不做文章。” 焦遂颔首：“是这个道理。就像户部盘账这件事情，乍一看确实是朝廷确实要粮，但是若这是一个幌子……你还记得昨天吴王说得么？他会想些办法帮我们。” “这事要是吴王做的，可就是一步险棋了。”薛岳倒吸了一口凉气，连酒都醒了大半，“他若是跟户部还有粮商沆瀣一气，为的就是赚走我们手上的粮食，那等若到时候整个洛阳的粮食尽 在其手……” “现在担心也晚了，既然咱们已经跟吴王结了盟，至少此刻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且行且看吧……”焦遂点点头，“咱们还是早点回去，明天要交割那么大笔粮食，事情还多着呢。” 焦遂和薛岳在外面计议长短，粮商们在瑞云楼内可是一片其乐融融。
第379章 粮商的盘算 “薛岳这个淮南子，还真是不好对付！”韩掌柜呷了一口酒，长舒了一口气，“不过总算是拿下来了。” “是啊，他手上这十万石粮一出手，洛阳城里面再没谁能接得住朝廷和买的差事，到时候可就是我们叫多少，朝廷就得认多少。”柳掌柜满面潮红，连说话都有些含糊起来。 “嘿嘿，他就算再厉害又怎么样？他就算在淮南真的是龙是虎，进了这洛阳城也得夹着尾巴做人！乍一看他有个兵部侍郎的叔叔，牛气的不行，可是他自己是个举子，在这当口还卖粮食，要是御史台随便弹劾两本他就得玩完！咱们这跟他把厉害都讲明白了，他还能不清楚？那还不乖乖的就把手上的粮给交出来？” 旁边一个年纪轻些的粮商有点纳闷：“二位掌柜，既然已经框住了淮南子，为什么不趁机压压价格，反而高价买他的？” 韩掌柜摆摆手：“诓住他是一回事，可要坑他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他毕竟是薛霖的侄子，给他一点教训可以，真要是欺负他欺负的过了，河东薛氏里面可尽是些不讲理的，闹出事情来吃亏的还是我们。” “而且，吴王殿下的面子总是要给的，没有吴王殿下这么闹，这事儿还不会这么快定下来呢。” “是啊，上面一日不收粮，我这一天睡不好觉啊。” 柳掌柜笑道：“再说了，韦定湘韦大人给咱们的指令是什么？是要我们尽快把薛岳手上的粮给买过来，咱们这边要是开价低了，薛岳最后不卖了，咱们怎么办？到时候背后的大人们再来下手，就不是四百文能解决得了了。” 柳掌柜和韩掌柜心里清楚得很，粮价的事情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早就不再是单纯的生意了。这后面是什么？是国家大计、是各位大人的前途、是朝堂上掰腕子的气力。 这后面的是什么代价？又是什么样的利益？ 这样的事情只不过花四十万贯就能解决，太便宜了。 更何况这笔钱并不需要他们来出。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那么乐观的。 粮商中年纪最大的卢老板轻轻放下酒杯：“各位老板，各位掌柜，小老儿年纪大了，胆子也越发的小，其实咱们各家非要凑这四十万贯钱也并不是凑不出来，为什么非要去泰富邸店拆借呢？这要是出了事情……” 这些粮商谁不知道泰富邸店根本就是太府寺的生意？太府寺哪里来的钱？还不就是私拆国库的钱？这种事情没人知道当然是好，但是这个档口，要是查起来，自己这些人那都是死无葬身之地！！ “我说卢老板，你就放一百个心吧，这事有韦大人操持，出不了事情！再说了，户部萧尚书也在咱们这边，谁会来查？谁能来查？” “那吴王殿下那边？” “放心，吴王殿下不会有什 么动作的，”柳掌柜笑呵呵地喝了一口酒，“要说还是萧尚书厉害啊，这提前盘账这一手使出来，朝廷的家底一露，那些大人们还能继续自欺欺人么？为了好好过了年关，还不得立马三刻过来和买？到时候啊，钱粮进进出出，这账自然就抹平了。咱们就在家里面等着数钱就行了！” “可是……吴王那边……”卢老板始终还是有些担心。 “说了，把心放到肚子里，吴王其无能为也！”韩掌柜摆了摆手，不耐烦道，“别的消息我不能透露，但您自己想想，这要是在三年前，吴王想筹粮，这是分分钟就有人干了，那时候吴王可是跟东宫绑在一起，是监国辅政的亲王！内有陛下和东宫信任，外有裴相还有王大学士的支持，说一句权倾朝野也不为过。” “确是如此。” 韩掌柜促狭道：“可现在呢？今时不同往日啦，离京三年，吴王的根基早就没了，眼下太子又不在京中，他一个空头王爷，有什么可怕的？” “就是说，裴相公都已经致仕了天天在城外游山玩水，连城都不进，还能继续支持吴王么？要是裴相还支持吴王，大尹能打破他的头么？”柳掌柜醉眼惺忪的笑道，“再说了，你们可知道？吴王被打伤之前燕朝上在议什么？” “什么？”一众粮商都围拢了上来，他们虽然也都跟朝廷公卿们有着千丝万缕的干系，可是很多消息毕竟比不上韩柳二人知道的那么清楚。 “那是在弹劾吴王！” 见众人或惊呼，或不屑，柳掌柜笑道：“你们别不信，我告诉你们，吴王抗旨延误入京，面辱大臣，这些也都还算了，关键是什么？他私调户部官员，暗查宗正寺账目！你们自己想想，这是多大的事情？” “私调尚书省部寺账目，暗中查账？！”众人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吴王是疯了么，这是多大的罪过，他能不知道？就连他们这些商贾都知道这是杀头的罪过，就算他是亲王，沾上这事最好的结果也就是放归封地，虽赦不得归。 “所以啊，要不是吴王给打破了头，这会不是在遇真宫养伤，而是应该直接在吴王府里软禁了。咱们还担心他干什么？”柳掌柜打了个酒嗝，喷着酒气道，“再说了，我们可不光有内应，还有外援呢！” “外援？”卢老板好奇道，“什么外援？” “嘿嘿，你们还记得之前过来的那个河东来的姚凤轩么？他说了，会在城外有些动作，只要城外一有响动，到时候，就算没有户部查账的事情，朝廷也非得买咱们的粮不可，哈哈哈哈！” “城外？可是现在城外除了灾民，什么都没有了啊？” 众人欲待再问，却发现柳掌柜已经两颊绯红，打起了呼噜。
第380章 裴相（一） ——宫禁之内—— 不仅仅是南市的瑞云楼上笙歌乐舞，因为成德之事和太子妃薨逝后一直安静的皇宫大内也罕见的热闹了起来。 皇帝今日在集仙殿设宴。 集仙殿虽然名字和集贤殿只有一字之差，但是却完全是不同的两处宫殿。集贤殿在明德门内，整座皇宫的东南角上，与皇宫内的其他生活区域相对隔绝。而集仙殿则不同，它位于宣政殿西北，西边是饮羽殿，东边是仁寿殿，都是皇帝后妃经常居住的宫殿，可以说是皇宫内非常核心的宫殿了。 但是在大夏，集仙殿最出名的，并不是它宏大的宫殿和美轮美奂的园林，而是它长生殿的别名。这座宫殿是神宗皇帝的父亲宣宗在位时所建，宣宗皇帝英明睿智，才华卓越，但是身体却不好，为了休养身体所以长期在东都驻跸。后来有大臣建议宣宗迎仙求药，以得长生，宣宗当时被病痛折磨也就答应了，这才在洛阳宫中建了这处集仙殿，建成之后宣宗几乎每天都住在集仙殿内，还将集仙殿的宫门改为迎仙门。可是集仙殿并没有真的给宣宗带来想象中的长生，没几年宣宗驾崩，神宗皇帝即位，立即就回到长安，这集仙殿也就闲置了下来。 关中之乱后长安破败，皇帝就暂时定都在洛阳，因为初时只是想做一个过渡，等国力恢复，长安宫室修缮完成就要还都长安，所以洛阳宫室并没有大肆整饬，除了作为正殿的宣政殿和含元殿还有皇帝的寝殿贞观殿修复了一下，其他的宫殿都保持了原状。这样一来新建不过几十年的集仙殿就成了除了上述几座宫殿外洛阳宫最完好的宫殿，所以永昌初年凡皇宫要举办宴会都是在集仙殿，渐渐地，集仙殿就成了永昌朝最重要的宴会之所，一直因循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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