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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府也就罢了，此事与户部何干？”萧慎今天在殿上一直没有开口说话，此刻裴济句句扣住户部，实在由不得他不说话了。 裴济缓缓说：“河南府自然是跑不掉的。河南府尹既然已经接了政事堂的敕令，三日内查明城外真相，那么就是三天，自昨天午后算起，后天中午之前必须要有结果。河南府既然说不 是暴乱乃是凶案，那么就请河南府拿出相应的证据来，否则自当问河南府之罪；” 裴济说这话时一眼都没看裴耀卿，仿佛那根本不是他的儿子一般。 裴济接着道：“至于户部，此事看似与户部无关，但是吴王私调案卷之后，是请托户部得官员来查账吧？请的应该是萧尚书的小姐吧？详情事实，除了吴王本人之外，应当没有别人比他们更清楚吧？ “所以三法司会审之事，萧家的小姐是一定要请上来对质的，这是其一；这其二，依我看，吴王不惜犯这么大的忌讳也要清查这些账目案卷，这里面怕是真有什么秘辛也未可知。查查账目，自然应当是户部得事情。故而三司会审的同时，应当由户部清查此事相关账目，萧尚书以为如何呢？” “毒辣！”萧慎的脑中瞬间升腾起了这个念头，萧慎虽然一直不觉得裴济已经老了，可是真当裴济出手之后，萧慎才回想起当年裴济在这殿上究竟是怎样一个令人恐惧的存在。 刚刚的辩论，汪直也好，冯谏也好，韦定湘也好，存的都是一个拖字诀，把这件事情拖进旷日持久的廷辩，到头来就会变成像是成德之事一样的情况，这样拖到后来，指不定就有什么别的事情过来打岔，朝廷最后不了了之，事情背后所隐藏的事情自然也就无从查起了。 但是裴济这一出手，直接就把吴王推到三司会审，一旦下堂审案，一应事宜自然也就无从拖起，那些大臣的“拖延”之计不攻自破。 而言语之间直接把审案的压力转移到河南府和户部查明真相的事情上来，更是叫人叹为观止！ 吴王私下查账是为什么？还不就是这几年朝廷各部的账目乱的一锅粥一样，满朝文武谁不知道这些帐根本就不禁查！可以说任哪一个部寺都有一堆烂账、糊涂账，只要下手去查，一定能查出东西来。 所以吴王殿下才从这些部寺之中挑了一个最好下手的宗正寺查。 而朝廷这些大臣散漫放肆惯了，吴王刚开始动作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反应，这吴王的事情一爆出来，为求自保自然是一个劲的落井下石。 可没曾想裴相这一手四两拨千斤，借着这个由头直接让户部大范围清查。偏生还没有理由反对。是啊，大家弹劾吴王的时候都是言之凿凿，人家问吴王堂堂的亲王之尊冒险干这个事，总得有个说的过去的理由吧？要不草率入罪对于陛下、对于天下都不好交代。
第436章 裴相出山（二） 既然帐不能私查，那朝廷主持查账总没问题吧？怎么可能？！ 萧慎甚至有点幸灾乐祸起来：这下子之前上本弹劾吴王的那班大臣估计连肠子都要悔青了！ 萧慎心中摇头叹气：这些人吃得胃口太大了，连怕都不知道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萧慎倒是不太担心自己，户部的账目不是没有问题，但是既然管理账目的实际上是自己的女儿，很多事情他还是放心的。 但是裴济为什么非要倩儿去跟吴王对质呢？难道是这个老狐狸知道什么？ 萧慎问道：“那裴相公，敢问既然三司会审是要看河南府和户部查实的结果，是不是要等三日之后……” “最近有很多事情要做么？”裴济反问道，“如果三法司没什么事情，不如下午就提审吴王吧。河南府和户部得结果没出来，吴王可以先审，萧家小姐和户部的官员们可以先过堂。” 就在殿中众人愣神的功夫，皇帝就拍了板：“朕以为裴相说得有理。便依裴相所说，下午便着三法司会审吴王，裴相，你久不回朝，不如代朕去听个审，如何？” 裴济连忙道：“臣，遵旨！！” 皇帝点点头，与裴济暗暗交换了一个眼神，又对着众臣道：“刚才裴相所言甚得朕心啊，诸事不决，是凶非吉。这眼看就是年底了，城外的灾民，府库的存粮一桩桩一件件都悬而不定，朕实难安！ “现在朕的儿子又牵涉其中，众卿也都是儿孙满堂的，若是你们正旦之时却有一个儿子因罪自省，又怎么能心安呢？所以不管是河南府也好，户部也好，三法司会审也好，还有府库存粮，和买赈灾这些事情，朕希望这些事情都能在正旦之前有一个了结。” 说到这里皇帝话锋一转：“成德之事事涉东宫，算算日子，上元之前太子也就该回来了，若太子回朝之时成德之事还没个定论也实在是不像话。这样吧，韩相、柳相你们多辛苦，此时年底之前也给我拿出个章程出来，要不然朕真是没面目见自己的儿子了。” 群臣听皇帝这样说完登时都觉得背后发凉。皇帝虽然说的情深意切，甚是感人，但是语气之冷峻却透露出了截然不同的意思。 皇帝这一段话其实只有一个意思：不要再拖延了，年底前所有事情都要有一个结果。否则大家就都不要想好过了！ 从裴济致休以后，皇帝有多久没这样强硬的对朝政发表看法了？ 看来……天真的要变了。 ——城外—— 大雪之后的路有些不太好走，天街虽然有军士负责除雪，但是因为扫除出来的路只有原本的不足一半，加上雪地难免有些泥泞，马车的速度快不起来。一行人的马车摇摇晃晃，一直到快辰末才出了城门。 云黛这一路上都在思索着焦 遂之前的话，但想了几遍还是不得要领，到后来索性放在一边，就如焦遂所说，李禅现在身在华林园，他的事情自然有朝中的大人们来定夺关心，自己便是再担心也是毫无用处。与其在这里患得患失还不如相信焦遂的判断，然后好好办好李禅交给自己的事情。 但这事情非常棘手，越接近城外，云黛心里越是打鼓。城外情况究竟如何，实在是难以预料。 城外的布置方略是她亲自拟定，可那毕竟只是一份纸上方略，再完善的方略执行不好也是枉然：若是有完善的方略就一定能成功，那史书上就不会有那么纸上谈兵的例子了。 计划与执行从来就是极难平衡的事情。也不知道张观主他们到底执行的如何……即便一切都很如意，自己要负担起城外的事情光靠自己肯定是不行的，必然需要城外那些僧道居士们协助。 可是城外刚刚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自己又这样年轻，那些人她一个都不认识，自己真的能指挥得动他们么？若是不能，自己又要如何自处呢？ 毕竟在成德时，这些事情根本不需要她操心，作为节度使的二女儿，背后就是成德大都督府，身边还有像萧叔叔这样看着她长大的副将，执行的成德镇军都是他父亲的下属，不存在不听命令的情况。 当然她的方略提出后，云麟也会拉着一帮子军中的谋士幕僚帮着一道参详完善，尽可能避免错误决策的情况。 可是眼下决没有这样的条件：这里不是成德、卢龙，自己也不再是什么节度使的女儿，自己现在的身份就是一个普通的举子云非墨，所能倚仗的就只有吴王留给自己的一颗印信，还有吴王府的一点人脉和资源，以现在的情况，自己究竟能调动多少还未可知。 而且当初在成德，那灾民营是自己指挥镇军一点一点构建起来的，一切自己都知道端底，但现在城外是何光景却完全就是未知之数，实在由不得云黛不担心。尤其是数万人居住的难民营所需要的工程量极大，这么短的时间，单靠张观主他们这帮僧道真的能完全达到自己所提的那些要求么？当初在成德，就算是镇军来做也是断断续续弄了快一个月才初见规模的，在这里…… 倘若一切不尽如人意，需得尽快立威取信才是。云黛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间系着的云影剑。今天出门前鬼使神差的把云影剑带在了身边，希望不要用上才好。
第437章 城外的情况（一） ——城外—— 马车出城之后过了四方馆之后转而向东大约五里，远远的就已经看见一片山坳，里面营帐连绵，足有数里之地。山口处设了一座高高的寨门，上面旗帜鲜明，分明是禁军的标志，云黛看这样子不由得吃了一惊。虽然方略上确实是对居住的地方有一些要求，也没想到张观主他们竟然能找到这样一个地方，还真的搞了这样大的阵仗。 云黛却不知道，这片山坳洛阳土著唤作‘驻马集’，一直就是洛阳城外屯兵驻军的所在，日久天长的就成了一个小小的集镇。 关中之乱时这里作为洛阳城外的军事要冲几番鏖战，原有的集镇毁于兵燹，居民离散，渐渐的也就荒弃了下来，只留下一片相对简易的兵营，有时候洛阳城的禁军会来这里行军演练。 张观主拿到云黛的方略之后在城外几番勘察，看来看去这个军营竟是极妥贴的所在：一来离洛阳城的距离不远不近，既方便粮草辎重的运输，又能最大程度的隔绝可能发生的疫情对于城内的影响。二来因为位于山坳之中，又能遮蔽寒风，因为原本是军营，一切的土地平整、引水排污俱是现成，省去了许多功夫，三来因为规模颇大，除了现有的灾民，还能留出一些余地供给看守的禁军和日后来的灾民居住。 因为这些好处张观主立刻就托李禅斡旋了一番，从禁军手里借了这块地方建立难民营，这才能在短短功夫内完成这么大的工程。 马车行到寨门之下，云黛他们刚从马车上下来，就有一队禁军服色的兵士手执兵器迎了过来，那为首的禁军校尉盘问了几句之后冲着里面做了一个手势，没一会一个身穿蓝色锦袍的剽悍男子走了过来，冲着云黛他们一拱手：“在下河南府不良帅叶克行，奉敕令在此清查十六日之乱。敢问尊驾便是云非墨云公子么？” “是……是啊。”云黛一愣，怎么河南府的不良帅会知道自己呢？ “既如此，还请云公子出示印信证明一下身份。”叶帅言语之间极是干练，他见云黛表情似乎有些迷茫，又解释了一句，“便是吴王殿下留给您的印信。” “这个？”云黛从腰间解下李禅的吴王金印托在手里。 叶克行双手接过看了看，点了点头，将印信交还给云黛后低头行了一礼，然后回身向身边的禁军挥手道:“放行！” 但就在三人想要一起往里走的时候，叶克行却拦住了焦遂和薛岳等人：“二位请留步。” “这是为何？”薛岳纳闷道，“我们都是一道来的怎么还厚此薄彼了？” 焦遂看着叶克行，忽然微笑道：“是因为我们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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