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公公一愣,在他眼里,云黛便是跟晋王吴王关系再好也是一个草民,又是男子,这样带过去给梅妃瞧病,于礼不合……郭公公想了片刻,咬了咬牙,跺脚道:“也罢!咱家担着干系吧!你们几个还是坐船去对面找医女过来。云公子,你快随咱家来!” 由于梅妃实在吐的厉害,外面江风又大,皇后她 们并没下船,只是将渡船停在岸边,郭公公带着云黛到了船边,禀道:“娘娘,已经去唤医女,估计还要过一会。” “还要等一会?这怎么等得起?!”话音不落皇后已经一脸忧色的冲了出来,一眼看见云黛也是一怔:“云公子怎么在这里?” 郭公公看了云黛一眼:“回娘娘,云公子颇通医术,晋王殿下也晕船甚重,经云公子调理后便见好了,所以老奴就想着要不要试试,只是这礼制……” 崔后急道:“都什么时候了?还管什么礼制?既然云公子懂医术,就快过来瞧瞧!” 云黛观崔后面上神情,六神无主不说,腮边还挂着两行泪痕。看来梅妃说的不错,崔后确实待她视若己出。 郭公公领着云黛进入船舱,舱内弥漫着一股酸腐味儿,只见梅妃歪斜在榻上脸色煞白,身上地上全是秽物,旁边好几个宫女太监正在忙着收拾。 崔后全不介意,身子一歪坐到梅妃身边,俯下身子轻声道:“雪儿啊,雪儿啊,医女还得过大河,我让云公子给你先看看啊?” 梅妃双眉紧蹙,已然痛苦地说不出话,但人还有意识,她勉强点了点头。 郭公公眼尖,连忙拖着云黛上前。 此时下人们已将梅妃前面的秽物收拾干净,云黛拿出药膏给宫女,吩咐她们涂在梅妃的耳后鼻下。 她本想就给抹点儿药膏,提振一下疏风解晕就完了。毕竟医女已经在赶来的船上,她现在又是男儿身不好上手推拿。况且晕船而已,下了船过一阵子就好了,并不需要大动干戈。 但云黛见崔后牢牢抓着梅妃的手,一边流泪一边喊着梅妃的乳名,起了恻隐之心。 云黛跪坐下来给梅妃把脉,甫一搭上,她不禁“咦”了一声,立刻又抓起梅妃的另一只手搭起来。 崔后见云黛脸色倏忽变化:“云公子,怎么样?雪儿怎么了?啊?” 云黛咬唇不答。 崔后急得顾不上仪态,抓住云黛的手:“你倒是说话啊,说话啊!我的宝贝雪儿是怎么啦?!!!” 郭公公显然熟悉崔后性情,上前道:“娘娘,诊脉需凝神静气。” “雪儿都这样了!让哀家怎么凝神静气!”崔后喝完这句意识到了自己失态,急忙起身,“对对对,我在这儿只会妨碍云公子,哀家出去透透气。” 郭公公连声应着,扶着崔后走出船舱。一路上又给几个宫女太监使眼色,示意他们看紧点儿。 这会儿涂上药膏,加上船已靠岸,梅妃缓解了不少,她微睁双目气若游丝:“是有什么不妥吗?” 云黛此时如遭雷击,胸口起伏不定,心中惊疑不止:“我、我……待我再诊断一下。” 云黛深吸了几口气,待自己稍微冷静一些,再次来回切了许久,这次她愈发肯定。 梅妃叹了一声,黯然道:“云公子不必过于忧心, 我本就是个不祥之人,身子又弱,加上这两年日夜哭泣……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云公子但说无妨。” “不是的,”云黛咽了口口水,“娘娘这是喜脉!” 梅妃一惊,勉强支起身子:“什么?!!!” 旁边的宫女嗤了一声:“娘娘是喜脉还用你说!” 云黛猛然醒悟到梅妃此次离京的缘由:因怀有身孕剧吐不止。 梅妃也似惊醒过来,颤声问道:“哦……那,那我这胎儿……” 云黛几乎是用尽全力才止住了全身的颤抖:“娘娘安心,胎儿安好……而且,据草民诊断,娘娘所怀乃是双胎!” 梅妃再也忍不住,又惊又喜,一双丽目紧紧盯住云黛,许久才问出一句:“……真的吗?” 云黛点点头:“妇科乃是草民专长,断不会有错!” 梅妃的眼里泪水滚滚而下:“太好了,太好了。” 宫女忍不住插嘴:“娘娘怀孕还用你诊断吗?让你来就是看看会不会伤到娘娘的龙种!” 云黛思绪急转,忽然问道:“把御医的药方给我看看好吗?” 宫女本就轻视这个云公子,听他又要御医的药方,要想嗤笑,不想梅妃却说:“去,取来给云公子看看。” 见贴身的宫女走开,云黛立刻背身,悄声急语道:“姐姐所怀确为双胎,双胎脉象远比单胎蓬勃,普通医家无法切出成孕时间,而且双胎通常会比单胎更早临盆,加上姐姐身体虚弱……依我的经验,姐姐分娩至少会比正常孕妇早上一个月。” 梅妃闻言难抑心情激荡,捂着嘴哭泣起来:“好,好……” 云黛心中五味陈杂道:“为了肚中胎儿,再不可如此激动。” 梅妃泪水涟涟,忧心道:“可孩子若是不足月就临世,会不会……”这肚中骨肉得来是千难万难,梅妃不愿让这两孩子有任何差池。 这时,取方的宫女已经回来了,云黛立刻朗声道:“只要安心保胎,静待瓜熟蒂落就好。” 梅妃止住哭泣,将手放在肚子上柔声低语着:“宝贝们,你们要乖乖的,好好的,长得高高的,壮壮的,就像……”说着说着,两行清泪又自那含情的大眼睛悄悄滑落。 云黛接过宫女的方子看了看:“这方子没错,但娘娘之前忧思过度伤了心神,需要另加几味药进去。” 那宫女显然是信不过云黛,瘪瘪嘴:“加减药方,得听御医的。” 梅妃知道云黛是为了自己好:“待到回宫,我会与御医说的。” 云黛起身行礼告辞:“娘娘若是身体爽利些了,就尽快下船,到了陆地上会有所缓解。” 云黛急匆匆下船上岸,李乐见云黛神色不好,以为是梅妃出了什么问题:“云兄,梅妃娘娘怎么样?” 云黛敷衍道:“挺好的,都挺好的。”加快步伐走入吴王亲卫之中。 李乐挠头:“云兄这是怎么了?”
第49章 一夜无眠 待回到自己队伍中,云黛才敢长出一口气,身子筛糠似的颤抖起来,嘴里不停地说:“天呐天呐,疯了疯了。” 冯三见云黛神色不对连忙问:“公子怎么了?” “没,没怎么。”云黛小脸煞白,双眼发直,气喘不止,起了一身冷汗,“冯、冯将军,这两天我不想见人,谁也不想见,要是有人问……就说我在河上受了风寒。” “喏!”冯三不明就里,也依言吩咐了下去。 云黛回想起梅妃的脉象,只觉得头皮发麻:梅妃是喜脉不假,要是一般的名医来把脉,绝没什么问题。可就像云黛所说,这是双胎,双胎脉象与单胎不同,脉象蓬勃远甚。如果是单胎呈现如今的脉象自然没问题,可双胎现在呈现此种脉象……那么梅妃成孕绝没有她和崔后宣称的成孕三个月!也就是说,梅妃的孩子是她出了宫以后才怀上的。加上那日晋阳走水,宫女太监死了也平常,为何还偏偏捎带上了两个御医。 云黛开始以为是前面御医误诊,毕竟喜脉前期和月事的脉象相若,再加上梅妃呕吐,会诊错也正常。但她告诉梅妃时,观梅妃的反应,显然她是…… 再加上宫内已经十几年没有听闻喜讯,前后一联系,云黛身上不禁又出了一层冷汗。 云黛在脑中前后仔细盘着自己和梅妃说的话,雪痕姐姐定然是察觉到我切出了蹊跷,那她会不会杀我灭口?就算云家待她有恩,她把我当成妹妹看,这毕竟是杀头灭族的大罪,何况还有皇后掺和在里面…… 云黛脑子里突然过电一样反应过来,那日自己为什么觉得晋阳宫走水那样蹊跷了:皇后的扈从虽然多,但大多应该集中在晋阳宫外围,内宫应该只有内侍宫女和极少量的千牛卫轮值,可那天刚一走水,失火的宫殿四周就围满了人,而且远远看过去这些人影似乎只是围住宫殿而已,与其说是去救火,还不如说是防止有人逃出的! 而且郭公公几乎在失火后的第一时间就出现在遏云馆也是一样。 云黛浑身一个寒颤,这一切事情只有一个解释:晋阳宫的火是皇后派人放,或者至少是知情的,目的就是将身边的宫女内侍灭口。 本来云黛一直没往灭口这方面想:皇后宫中的宫女内侍本来能带出宫来,就应当算是心腹了。可今日联系起梅妃的诡异孕期,云黛知道自己应当是介入了一件天大的秘密当中。 自己现在无依无靠,却又因一时的恻隐之心,陷入了更危险的境地……云黛现在已经不敢奢求进入洛阳以后帮父母报仇。能活着进入洛阳就已经是上天保佑了! 云黛不禁又想起了李禅:“早知如此,还不如当时就听他的话留在晋阳,也不至于……” 冯三并不知道这位云公子怎么了,过河之后就像换了个人一样,话也不说, 只失魂落魄的呆在队伍里。 当天晚上因为梅妃剧吐方止,不宜动身,皇后一行人就在孟津县郊外的龙马负图寺宿下,派人去洛阳知会明日方能回京。 不知是不是云黛的多心,她觉得皇后行辕内的人都莫名沉寂严肃起来,就连往日天天缠着自己的李乐今天也破天荒的没来找自己。 这种不同寻常的变化带来的压力让云黛彻夜未眠,一直等到鸡鸣三遍,李乐跑来找她的时候,云黛都还警醒的坐在榻上。 “云兄你也起的那么早啊?”李乐笑嘻嘻的道:“昨天我晕船之后身体乏的厉害,就早睡了。咱们快出发吧,比赛看谁先到洛阳城怎么样?!” 云黛只是抬眼看看李乐,也不答话,表情木讷,脸色青白。 李乐吓了一跳:“云兄,你这是怎么了?” 这时冯三端着早膳进来说道:“哦,昨日下船后就这样了,应该是受了风。这不,让我备了辆马车,今日怕是骑不了马了。” 李乐打量云黛,细看之下发现他不仅面色奇差,还两眼通红嘴唇发灰,李乐吓了一跳,伸手摸了摸云黛的额头:“也不烧啊。要不要找医女来看看?” 云黛嘶哑着说:“……没事,就是邪风入体,我自己配点儿药已经吃下了。” 李乐有些失望,抓着云黛的双手:“云兄……进京后我们就得分开了,我还没出宫别居,你又是男子入不得后宫,本想着今日还能和你多待会儿的。” 李乐言语极为真挚,惹得云黛鼻头一酸:出了晋阳之后,李禅就音讯全无,也全然没告知入京后的安排,往后际遇如何毫无头绪。 不过旋即李乐又开心起来:“不过云兄既然是举子,科考前都会留在洛阳对吧,到时候我可以溜出来找你玩!那云兄你先好生休息,我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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