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思尚未清醒,她潜意识便叫了个名字。 “白露。” 白露高兴地拿着巾帕更近了点,“郡主,长公主将奴婢们要回来了,以后奴婢便在长公主府里照顾您,您想住多久奴婢都可以陪着您。” 苏窈感到十分熨帖,她还未和长公主开口,长公主便已将人送到她面前了,“一会儿我再去谢谢姑母。” 白露点了点头,道:“昨日照顾您的侍女玉儿同奴婢道,今日郡主您想出去逛逛,因而奴婢才早早的来唤您起身,也不知您是要去哪?奴婢好为您挑衣裙。” 苏窈想了想,眼神不自觉落在窗口结苞的腊梅上,语气不知为何,变得有些缥缈。 “还有许多要去的地方,白露,你愿意同我一起去么?” 这样郑重其事的问话,白露清了清嗓音,同样郑重道: “郡主去哪,奴便去哪。” …… 段家。 苏窈到之前,已有人去传了信,故而一进门,便看见了段峰。 她来此早就做足了心理准备,见是段峰,也并不意外。 “姨父。” 段峰恭敬行了个礼,表情不显分毫,说话时,才露了些态度:“太子妃有何要与小儿说的,不妨告诉微臣,由微臣转告他,也免得众口铄金,污了太子妃的清誉。” 看见出来的是段峰的那一刻,苏窈便知,今日是见不着段凛和姨母了,可这也并不能怪姨父,若她为人父母,也会为子女顾虑良多。 “可能劳烦姨父,将此伤药交给二表哥?” 段峰双手接过,低头道:“劳太子妃挂念。” “二表哥的伤势好的如何?” “伤筋动骨一百日,小儿这三月,怕是都下不来榻,不过这也并非坏事,微臣会令他好好修身养性,免得日后行差踏错。” 他话里话外的意思,苏窈听的分明,虽见不着段凛,无法与他致歉,心中颇为遗憾,却也只能应下,请段峰代为转达。 让白露差遣人,将补药礼品都奉上后,苏窈方才离开。 …… 秦家。 盛华身后跟着两名侍女,站在门口,迎了苏窈进去。 苏窈看着已是新妇装扮的盛华,心头涌上歉意,“盛华姐姐,我没能来你的婚宴,你可怪我?” 盛华与她在园中漫步,处处姹紫嫣红,花儿半点没有经霜着露过后的颓色,倒越发挺秀。 “如今我为人妇,自然知道出嫁后有多不易,若你能来定会来,你不能来,也定是有你的难处,我如何会怪你?” “何况,我与秦琅的婚事本就办的匆忙,前些日,”她压低了声:“宫内传出声,说圣人病危,我们家与秦家一商量,都觉得,得在圣人薨逝之前将婚事办了,免得因圣人丧期延误婚事,便一切从简。办的急,时间又仓促,也有许多亲朋赶不及来吃酒的,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盛华这样说,苏窈心里倒被宽慰不少,“盛华姐姐,嫁过来可还过的舒心?” 盛华道:“自然舒心,这门婚事本是门当户对,秦琅与婆母却因对我有愧,事事让着我,他其余的弟兄早已分家,我不必应付妯娌,除却他心里有人,不与我行房外,倒是一门挑不出错的婚。” 苏窈见她神色自然,面色红润,并无半分勉强,也安下心,正欲再说些什么,却被盛华抢了话头,“阿窈,你似乎有些变了。” 苏窈好奇地看向她:“哪变了?” “你从前定会问我,和秦琅相处的如何?他有心上人,我可难受?” “这有何区别?” “区别可大了,你问秦琅和我过的如何,便是还将两情相悦,嫁的是不是心上人放在首位,可你问我过的舒不舒心,便是将我,亦或是你自己的感受放在前头,差距怎能不大?” 苏窈自己尚且没意识到话里的初心,被她这样一点破,晃神间有种醍醐灌顶之感。 盛华欣慰地摸摸她的鬓发,道:“看来阿窈真的长大了。” “走,让我带你去我院子里坐坐,我令人在那做了个与我在盛家院子里一样的钓鱼台,时辰尚早,便当去解解闷。” …… 两人聊了许久,像是有说不完的话。 故而,等苏窈从秦家出来,赶去骠骑大将军府时,再过一个时辰,天便要黑了。 白露看着自家郡主从马车里拿出一封信,信上的字迹分明不是郡主的。 “剪子给我。” 她不知道苏窈要做什么,找了剪子出来,递给苏窈。 苏窈一刀剪开了信纸。 碎片装进信封。
第57章 马车行了半个时辰停下, 苏窈走进骠骑大将军府,小厮立即将她带到四面敞亮的正厅,釉彩大瓶里点缀窈窕梅枝, 花香馥郁, 沁人心脾。 侍女们奉上茶与点心,苏窈抿了一口,从袖中拿出适才剪好的信,正欲唤人来, 却听到一声。 “太子妃。” 苏窈抬头, 没料着能见着慕夫人, 心头涌上一丝意外,下意识将信掩在身后, 问道: “伯母近来可好?” 门正对着院子里, 静的没有一丝风,方氏站在门外, 一身蜀锦云绣,大方得体。 “尚可。” 方氏走到苏窈对面的位置,坐下,旋即捧起茶,朝她看去:“不知今日太子妃来我慕家有何事?” 苏窈思索一阵,决定坦诚些, 她两人都心知肚明她为何而来,遮掩吞吐反倒显得诚意不足。 “此前一直没能见着您的面,这回儿见着了,虽茹安的事已过了许久, 阿窈还是想请您原谅我。” 提到此事,方氏叹气, 隐生疲态。 “谈何原谅?原是臣妇想不通,钻了牛角尖。” “您也是出于好意,不忍见茹安郁郁寡欢,才邀她赴宴,不慎出了事,只能怪天意无眼,这般简单的道理,臣妇如今才想通,若说原谅,还要请太子妃莫要怪罪臣妇心胸狭隘。” 苏窈走到方氏面前,认真道:“伯母言重,茹安出事,我也难逃其责,您眼下能不计较,我实在高兴。今日我来,还特意带了些礼,请您与伯父定要收下。” 方钟乐并非扭捏之人,此刻两人既已说开,她也不推诿,笑道:“臣妇谢过太子妃一番心意。” 她说着,面前忽然递过来一封信。 苏窈手指轻捏着信封一角,神色如常:“我原以为今日见不着您的面,便写了信以示歉意,现下虽见到了您,这封信,也还请您收下。” 方钟乐闻言去接信:“太子妃有心了。” 苏窈微微松了口气,坐下与方氏说了许久的话,待时辰不早了方离开。 苏窈的马车消失在门口后,方氏仍兀自站了好一会儿。 寒风瑟瑟,她见着苏窈,便不由自主想起自己早逝的小女儿。 说到底,都怪他们,郎君挑了万千,竟也会对魏元刮目相看,如今回想,当真是被猪油蒙了心。 正院风大,绿儿劝着方氏回房,方氏忽的想到了苏窈交给她的信。 鬼使神差,她打开了来看。 一打开,眼中便透出些疑惑,这信封里并无一张完整的信纸,只有一张纸条。 翻过来有墨迹的一面,方钟乐僵立当场。 刹那间似连风声都静止,沿街传来的叫卖声细若蚊呐,她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这……是茹安的字迹! 茹安不是个喜欢舞文弄墨的,也从不会给谁写信,连她父亲上战场,旁的姊妹带的都是家书,只她总捎些种子,或是平安结。 苏窈特意为她送来了这样一封信,其中深意,令她不得不多想。 方氏的手轻轻拂过纸条上所写的“祝安”二字,若有所思。 …… 慕茹安在与苏窈通信时,从不问及将军府的状况,可苏窈心里清楚,哪有姑娘不想家的,若茹安瞧见,因受不了白发人送黑发人之痛,早生华发的父母亲,定也心痛万分。 她只是不知该如何面对家里为她悲恸的父母。 也无法告诉他们她还活着。 因而,苏窈才想了个隐晦的法子。 做完此事,夜色已如泼墨般深暗,她吩咐马车回了郡主府。 郡主府里有苏家祠堂。 苏窈谁也没带,一盏盏亲燃了灯,然后跪在蒲团前,闭上双眼。 灯火幢幢,数不清的牌位正肃而立,影子被拖的很长,落在身影孤寂的少女身上,像是数位正在抚她发顶,慈祥含笑的长辈。 …… 养心殿内,圣人坐在炕桌一侧,案上放了许多折子。 他捏着眉心,神情不虞。 刘富贵在外传话道:“圣人,太子殿下来了。” 圣人撑着头睁开眼,看见魏京极进来时,眉心皱的越发深了。 听到脚步声到了面前。 他用笔划拨了下翻开的奏折,冷声道:“你可知道这段时日有多少参你的折子?” 魏京极站在殿中央,长身玉立,表情疏冷,眸子里沉静的仿佛惊不起一丝波澜。 “圣人寻儿臣便是为了此事?” 圣人看着他好一会儿,浊黄的眼球在眼眶内左右摆了摆,最终,他还是放下笔,道:“婉儿来寻朕,说,苏窈想要与你和离。” 魏京极呼吸一滞。 “朕允了。” 话音刚落,魏京极脸色骤变。 他眼里写满了不可置信,良久,茫茫然抬眼,耳边出现短暂耳鸣,刺激的他头晕目眩。 平静的表象被打破。 圣人说话时一直在打量魏京极的神色,见他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长子露出这样慌神的表情,心头五味杂陈,语气略顿一会儿。 “这桩婚事,本就来的荒唐,你尚年轻,日后还会有许多妃子,对一人执念太深,只会害了你。” 圣人端坐着,以为魏京极会说些什么。 可魏京极什么都没有说,听他说完了,整个人如同失了魂一般朝外走。 天上不知何时起乌云密布,闷雷在其中酝酿,无孔不入地笼罩在皇城上空。 魏京极站在金碧辉煌,巍峨壮观,却又走了成百上千遍的宫殿前,抬腿,却不知宫门该往哪走。 脑海如同被冻结。 不知不觉间,魏京极走到了梧桐殿。 琼姨见是太子,立刻带着人出去相迎:“殿下,您怎么来了?” 说着,她下意识抬头看了一圈,却没见着那个明艳动人的少女,心泛嘀咕时,青年注意到她这个动作,眼神似划过几分怔忪,沉默良久,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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