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掌柜回来了么?” “回主子,安小姐已经回来了, 此刻正在院子里等着您用膳呢。” 苏窈脸上露出笑容, “知道了。” 月上柳梢, 她沿着曲径,朝院子里走去, 没走一会儿, 却听到一阵奇怪的声响,不由得一顿。 白露看苏窈停下, 问道:“怎么了小姐?” 苏窈抬头,看向距她的院子不远的地方,“隔壁的园子已经卖出去了?” “隔壁的园子?”白露顿了一秒,张着耳朵听了会儿,果不其然听见一阵搬运木头的声音,其中混杂些男人的交谈声, 新奇道:“前些日才听说那园子的主人想变卖田地庄子,如今瞧这模样,该是已经卖出了,正修葺着呢。” 苏窈收回视线, “如此一来我们便有邻居了。” “正是正是!” 不远处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女声,混着点醉意。 苏窈看过去, 脸上的笑意更明显,“怎么我还没来你便喝上了?” 慕茹安手里拿着酒壶,两颊绯红明显,“美酒当前,我又并非圣人,如何能忍住?” 她晃了晃,发现里面空了,便丢在一旁,朝苏窈走来。 “隔壁请人做了一日的工,连晚上都不消停,好个邻居,改日我定要去瞧瞧是何人物,半夜搅人清静。” 慕茹安少不了要与人应酬酒饭,是以如今酒量颇好,几海碗下去也能清醒,连带着苏窈因为时不时与她喝一盅的缘故,酒量也见长。 苏窈闻言,也没放在心上,“你觉得吵,我明日便让人去和园子的新主人说说,令他们夜里安静些。” 慕茹安摇头,挽上苏窈的胳膊,与她道:“我自己去便行,正巧无事,我还想看看这新来的邻居长什么样呢,若是个好相与的,日后还能时不时串门。” 苏窈点头:“也是。” 她很快便将此事忘在身后,拉着慕茹安坐在饭桌前,杏眸里写满了好奇,“对了,你今日让红儿带来的男子,与你是如何相识的?你说你们是旧友,难不成是京城认识的?” 两人说话间,已走进了院里的凉亭,里头摆了饭菜小酒,慕茹安坐下,往苏窈的碗里夹了些肉,笑道:“这个么,萧应清的确是我旧相识,不仅如此,他与我还是生死之交。” 苏窈面露疑惑:“生死之交?” “当初我从京城出逃,到了乌州之后便在姓殷的手底下办事,去哪都戴着幕篱,可即便如此,那劳什子魏元还想要我的命,你可还记得我有一回给你写信,说他派了杀手来取我的命?” “记得。” “萧应清便是那时救下的我,若没有他给我挡了一刀,我小命还真的难保。”慕茹安如今说起来也还心有余悸,拍拍胸.脯道:“幸好我命大,不过……” 苏窈听得心都提起了,“不过什么?既是救命恩人,此前怎么不见你提起过他?” 慕茹安面色变得有些奇怪,像是吃了个哑巴亏。 “不过,他救我一命后,便猜出了我的身份,”她道:“可我却对他的背景知之甚少。” 苏窈听得一愣,“他是如何猜出你的身份的?” 慕茹安扒拉一口饭,道:“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可他的确猜出来了,我原还以为他想拿住我的把柄,进而做些什么呢,可他并没有,反而帮我解决了不少魏元的人手。” 苏窈眉心微微一凝,“他可是京城人士?” “不是,他甚至可能不是大周人。”慕茹安语气平淡道:“我问他为何救我,他也只说了一句‘应该的’,我想,兴许是我父亲母亲,家中长辈,或是我们慕家军曾有恩于他?” “如今他来投奔我,按他说,是因家中变故,几位兄长为争些薄产吵的不可开交,他不胜其烦,便想寻个清静地住一段时日。但你不必担心,我与他打交道数年,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他是不会让这些事打搅到我们的。” 慕茹安言语之间颇为信任萧应清。 能得她这样信任的人可不多,苏窈开始动筷,认真道:“原来如此。不过,既是你的救命恩人,那也不该用‘打扰’二字,若他有任何难处,我能帮上的,也尽管同我说,如今我们二人相依为命,帮了你便如同帮了我。” 以她们两人的交情,所有口头上的致谢都显得微不足道,同样的事发生在苏窈身上,若有人救了苏窈的命,慕茹安也会像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一般对待他。 因此听了这话,慕茹安很爽快地点头,旋即,又碰了碰苏窈的胳膊,笑道:“明日我给你准备了一份惊喜,你记得早些回来。” 苏窈瞧她神秘兮兮的模样,眼皮不受控制的跳了跳。 …… 翌日出门前,黄塾掌来了苏府一趟。 “东家,去年你说想办新书院,这几月我已让人选看了几块地,这是画师画下的图,你看看选哪一块,选定了,咱们也可以开始请人建筑,招新弟子了。” 苏窈接过几张画纸,看了几眼,道:“这里有两处地方我还未去瞧过,等我先去看了地,再告诉你吧。” 黄塾掌道:“好,那我便等着东家的消息。” —— 胡府内,静谧的落针可闻。 巡逻的守卫刻意放轻了步子,端着盘碟,走在路上的侍女丫鬟,个个将腰背挺的笔直,连树上的鸟儿都应景的安静打盹儿。 胡泽明当了数十年的父母官,眼下面对主位上坐着的青年,手心尚紧张的出汗。 “这便是小官整理好的这五年里修筑堤坝的账簿,前五册是朝廷派下的银,后七册是自筹的钱粮支出,一笔笔皆登记详尽,小官已事先核查了一遍……” 他边说,边将手中的账册交给青年身边站着的男子,点头示意。 “梁大人。” 梁远接过账册,却先自己翻了一翻,“这五年间可有人调看过?” 胡泽明早有准备,一口气报了几个名字。 梁远听了,这才将东西呈到青年面前。 青年一身低调的玄色暗纹锦衣,脸庞如朗峰映雪,清冷俊美,因翻账册而微微垂低的眼皮遮住眸中情绪,平白给人纡尊降贵之感。 他身后挂着的书帖,手边放着的茶杯,似乎瞬间变得价值连城,恍惚间这间不大不小的房子,也成了皇家禁苑。 房内传来翻动的声响。 每翻一页,却都像是在胡泽明心上砸一拳。 他自认见识不浅,也见过不少天潢贵胄,可独独在面对眼前的青年时,他竟会有当年科举登殿,直面天恩般的不安。 书房里格外安静,外头的一丁点动静便显被扩散数倍。 苏宝菊正亲自端了茶与点心,朝书房走去,却有一丫鬟叫住了她。 “夫人,居安书院的夫子来了。” 胡县令家的书房与后院仅隔了一个小池塘,若要去后院女眷的地方,这条路是必经之路,故而他们昨日才会那般谨慎。 因太子殿下在府上,苏宝菊提早吩咐了下去,有任何人来,都需禀告她一声。 听完丫鬟的话时,苏宝菊已经半只脚踏入了书房,却也不好再退,只得假装不曾听见。 然而,原坐在书房主位上的青年却不见了。 苏宝菊惊讶地朝胡泽明看去,胡泽明眉心紧拧,看着苏宝句朝里间的位置使了个眼神。 她心生奇怪,想小声问一句时,外头却已响起了脚步声。 方才叫住苏宝菊的丫鬟,此时正引着苏窈往后院走。 “夫子当心,适才下了点雨,路上有些滑。” 苏窈嗯了一声,白露撑着油纸伞,为苏窈遮挡檐下,树上时不时掉落的水滴。 书房的门是开着的,苏窈路过时,下意识便往里头瞧了一眼。 正对上胡氏夫妇不约而同,朝她看来的目光。 苏窈脚步一顿。 说到底是来的别人家,见着人了也该停下打声招呼。 “胡县令,胡夫人。” 苏宝菊似乎愣了一下,直到胡泽明朝苏窈略一颔首,继而推了推苏宝菊的胳膊,她才如梦初醒,快步走出来,左右瞧了瞧苏窈,关切出声。 “夫子来了,今日天气不好,清晨时便细雨连绵的,你路上可累着了?” 苏窈摇了摇头,“我家那的路有些不大好走,上了街便好走许多,今日倒比昨日花的时间还少些。” 苏宝菊回忆片刻,道:“若我们家宁儿没记错,夫子是住在咱们东边那一块园庄里罢?那的确有一段山路不大好走。” 那一片的园庄住着的人非富即贵,随便拎出一个来,都是乌州有名的人物,最好的位置便是山腰那一座,依山傍水,据说还有温汤可泡。 “那段路已修葺的差不多,可还需些日子才能建好。”苏窈笑道:“坐在马车里,也只是稍稍颠簸了些,不碍事。” 苏宝菊松了口气,道:“那便好。” 苏窈因赶着去见胡宁儿,略聊了几句,便与苏宝菊告别。 等她脚步声渐远,书房里等着的胡泽明,方才敢往里间走去。 书房里间,正对着门是一处炕桌,桌后放置一半月挂屏。 青年神色如常地站在与他长靴一般高的书案旁,左手拿着薄册,右手冷白手指随意翻着,腕骨微凸,双.腿修长。 胡泽明望着青年平静的模样,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兴许太子殿下是觉着外间过于吵闹,才来了里间? 他正低头思索,猛不丁听到一句: “夫子?” 魏京极的声音很淡,有种介乎环佩相撞,清贵冷然之感,出声时带着几分随意。 眼里也分外沉静。 语罢,他没有抬头,继续垂眸翻着账册。 胡泽明却是浑身一震,这可是太子殿下主动与他说的第一句话。 他反应过来后,连忙点头,恭声道:“是,适才来的这位姑娘,是我们乌州居安书院的女夫子,小女想学琴,便请了她来府上相授。”
第61章 青年背后, 雨后灰蒙蒙的天将窗外的树叶染成暗沉的绿。 棱格透进的阳光,将其周身渲染得高远朦胧。 胡泽明说完,见青年没有继续开口的意思, 犹豫几息, 还是决定将自己所了解的都补充完。 “这位苏姑娘是三年前来到咱们乌沢县的,不久后居安书院便建成,苏姑娘便在里头授课,教的大多是些女弟子。 后来, 随着居安书院的名气越来越大, 苏姑娘也越来越有名, 如今乌州不少达官贵人的子弟都挤破了头想进去,不少人想花重金请苏姑娘去家学, 苏姑娘却从不曾应过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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