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李娇月回来才道:“这东西是牛马牲口吃的,我爹以前养的一头小羊羔就专吃这个。” 温夏目中动容而复杂,望着远处玩闹的稚子身影,他们全都很是瘦小。若没有战争,他们的日子总会更好过一些。这田地间的小苗便是他们未来的粮食,她吩咐农官务必要保证今年栗峰的收成,也叮嘱从京中调来的钦天监官员测好气象,要保证农田里的粮食得到天地润养。 回到府衙,温夏在书房给戚延写去信。 她多想战事早日结束,山河安定。 白蔻焦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娘娘,李县主病了!” 温夏忙丢下笔,疾步出门。 李娇月是腹痛,太医道她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导致的肠绞痛,喝了药排出来便可痊愈。 温夏很是自愧,自然知晓是那茅针的缘故。 “月月,你是替我受过,那东西本该是我吃的。” 李娇月抱腹躺在床上,鬓角流下湿汗,好在服过药已没那么疼了。 “我怎么舍得给你吃,从前在宫里头总是你保护我们啊。”李娇月清澈大眼中难得有羞红的娇态:“而且你是你大哥的妹妹,我也想保护你。” 温夏很是动容:“可我大哥他一心扑在政务上……” 温斯立受温立璋的影响,在温立璋战死后便立誓要扛起温家,身为温家的长子,他肩头除了温夏与许映如,还有数十万的温家军。所以他收养子嗣,不沾惹儿女私情,早做好用一身奉献给温家的打算。 李娇月刚来时便同温夏说起闺房的悄悄话。 她在温夏逃宫时便被戚延放出后宫了,那时戚延要她去接近温斯立,打听温夏的下落。李娇月自然未帮着戚延,一见温斯立便说“皇上派我来监视你”。温斯立也差一点被她的坦白整不会了,依旧尊她为淑妃,每日都是礼貌而疏冷。 李娇月叹气:“待回了京都,你定要帮我一把,我一定要成为你嫂嫂呜呜呜……” 温夏也想促成他们,忙答应。 …… 这遥远的郯城边关从战后的萧条到如今的生机勃勃,清冷的寒风吹过行人如织的街道,天色乌沉。 光阴荏苒,又已是一年的冬季。 温夏一早起来见庭中的水面都结了冰,清晨乌暗的天空竟飘起雪花来。 戚延给她回了信,说会在春节前回来陪她过年。 如今战事尚未结束,但盛军打的都是胜仗,这一年里攻下乌卢三分之一的城池,打得乌卢已疲软亏空,没有战马与财帛粮食再与大盛抗争。 而温夏也明白大盛如今也不适合再继续战下去。 国库全耗在战事上,民生各业不得发展,两国疲软,是时候该结束战争了。 展阅戚延的信,温夏望着归期,竟有些欣喜感动。 是啊,大盛胜了,她的三哥哥也要回来了,她自然开心才是。 笑着抚摸戚延风骨洒脱的字迹,温夏弯起红唇,提笔写下回信。 窗外梅枝摇曳,朵朵盛放的红梅花香馥雅,庭风卷落一地花瓣,清冷地吹向遥远的草原。 覆满白雪的辽阔草原上,成片的营帐坐落,围栏圈养着一群群绵羊,大盛的旌旗在狂风里猎猎飘动。 帅营中。 戚延端坐在长案前的太师椅上,宽肩披着威风凛凛的虎裘,俊美面庞越发凌厉沉稳。久经沙场,舔血而行,他周身气场越发的强大森寒,只是如常的一个抬眸间,那深不可测的眼神便自带一股桀骜难训的帝王霸气。 那双深邃的桃花眼却在此刻噙着笑意。 修长手指展阅着案上信件,戚延勾起薄唇,将信轻轻贴到了鼻端。 鼻尖触碰着这带着柔滑凉意的绢布,除了墨气还能闻到温夏指尖的香气。似她那股白兰花体香,幽意袭人,娇雅温软。 这十个月,三百天。 血溅青草,牛羊惊散,野花摇曳,铁骑踏腾。 铠甲冷,夜风寒,孤枕梦。 只有蓝空下低矮干净的云霞,土丘上的草野与花,听过他一遍一遍的笛声,知晓他浓烈的思念。 他没有一日不想温夏。
第93章 小心收起信, 将它们都放入了那叠满摞摞信件的匣盒中。 戚延薄唇噙笑,提笔给温夏回信, 诉说归期。 早在两个月前,太后在密函中便提到国库已不富盈,此战不易再打。戚延当时便已部署收兵,用这两个月时间重创乌卢,收编了与达胥反目的巴勇部落,重伤了达胥。 温斯来入营来向戚延禀报军务,说完, 多看了一眼戚延温霁的眉眼:“夏夏又给皇上来信了?”每逢收到温夏的信,戚延冷淡的面目才有一丝温霁愉悦,温斯来早习惯了。 戚延只是薄唇生笑。 温斯来:“臣这当哥哥的都没有收到这么多信。” 戚延只说:“告知巴勇了?” “他已领会, 皇上放心。” 自达胥之前弃巴荷性命不顾时,巴勇便心生怨怼, 而后达胥治政偏私,引起几小部族不满, 戚延便潜人抛出诚意,策反了巴勇投诚。 上月激烈的战事中,戚延的箭重伤了达胥,他向温夏发过誓要达胥的头颅。到如今他随时都可以回大盛,但必须在走之前拿到达胥这条命。他与温斯来已将计划交给巴勇,让巴勇引出达胥。 暮色森寒, 草原狂风呼啸而过。 傍晚, 温斯来在军中置了篝火, 火架上烤着滋滋冒油的几只羊。 戚延被温斯来请来, 军中将领朝他行礼,篝火旁的案前已摆了薄酒。 戚延睨了眼:“哪里来的羊?” “皇上放心, 是村民送的。” 入侵草原时戚延便下过令不得抢掠当地百姓,不可掠夺财帛牲口。 军中馋人家羊馋疯了,但一直铭刻军令,每遇到风雪中走失的羊只能眼巴巴帮村民保管。那些前来领羊回去的村民本来带着恨意和胆怯来,但见盛军一点也没作恶,这“敌军”的好名声才传开。 前夜一场野狼袭击,致使一群小山羊窜到了军中,盛军帮人养在马厩里,今日村民来领走时送了他们几只。 温斯来解释完,给戚延倒了一杯酒:“是淡酒,也就有点酒味,过过瘾。” 戚延举杯饮下,温热的酒液果真只有淡淡的酒香,倒是这烤香的羊排很是可口。 将领坐在下首,都吃得尽兴,不远处的兵营中也传来士兵们吃肉的畅快笑声。 夜幕压着这片旷野,寒风掠过火焰,拂过身上时都带着一股暖意。戚延想起了温夏。 远眺夜色,他问温斯来:“你以前随同恭德王征战时,他也是这般要求手下士兵的?” “嗯,父亲也不许军中士兵伤了百姓。”温斯来默了片刻,望着戚延道:“其实臣如今挺佩服皇上,您如今让臣有些刮目相看。” 戚延抿唇淡笑。 温斯来如今不再对戚延像从前那般冷待,他见识过戚延的谋略,也看着温夏每月里给戚延来信。他在猜想温夏是不是对戚延动心了?如果温夏对戚延没有感情,为何会愿意除了郯城关的政务之外还回给戚延那么多信? 戚延在问他:“你二哥那可有传来什么军情?” “北地一切如常,二哥谨守国门,皇上放心。” 戚延是在担心两军交战,会让燕国有趁乱的机会,不过温斯行把守北地这么久,一直都不曾发现任何异动。 温斯来道:“他那人……臣也算了解。” 温斯来目光黯淡,那股杀父之仇的恨意和被欺瞒的仇恨,还有深深的痛苦都萦绕在他眼底,让他沉默了许久才说:“燕帝此人至少对温家有几分良心。此次回去,臣去向他讨回杀父之仇。” 戚延轻抿薄唇,未打断温斯来。 当了皇帝的人又怎会再是个普通人? 权力,尤其是至高无上的皇权会极快地改变一个人。能坐在皇位,那谁又不想成为天下霸主。 对霍止舟此人,戚延没温斯来那么好的印象,他只有看不起。杀了达胥后,他必会去取霍止舟的狗命,为温夏报仇。 一名草原装扮的乌卢武士来求见戚延,他是巴勇的亲信。 “启禀皇上,我们大王传回暗号,已经约上达胥了。” 戚延深眸瞬间一片寒冷杀气,手上的羊排都不香了,他起身回了帅营拿剑。 温斯来也拿上武器跟上他,要一同前去为温夏报仇。 萧瑟寒夜,一行人策马驶进空旷的雪地,抵达图鲁城中,顺着巴勇的暗号埋伏着土堡宅院外。 待戚延下令放出暗号,宅中巴勇起身退出了房间,埋伏在外的士兵射出无数箭羽。 戚延道:“生擒达胥!” 他要亲手了解达胥。 屋中,达胥已知中计,想杀了巴勇泄愤已来不及,在左右的掩护下避开重重箭羽,坐上了马背。 戚延怎会给他再逃跑的机会,翻身跃上马背追去。 征战以来他便每日都在熟背乌卢的地形,已能预判达胥想朝何处去才能回王宫。他策马拐了方向,速度之快,连身边的护卫都没来得及赶上他。 疾驰的烈马穿过人来人往的长街,人群都朝两侧尖叫着散开。 戚延却忽在拐角处被一道修长的身影挡住。 那人一身青衫飘飘,清癯风骨似个仙人般,长剑一横拦住戚延道路。 戚延只能倏然勒住马,忆起军中打探来的消息,说达胥近日收编了一名江湖中厉害的武士。 看此人劲头,戚延暗自提了口气,恐怕他打不过此人。 他如今早已没有内力了。 正欲拔出暗器之际,那人开口:“你不记得我了?” 戚延深眸紧眯,一身警惕,看那持剑的青衣人抬起头来。 一张似曾相识的脸,但戚延再无印象。 “前年,青州,竹林。”年轻的青衣男子道:“你我比剑啊。你还瞧不起我,故意让我赢了一局。” 戚延总算忆起来了。 他当年特意去青州跟这名剑客比武,才在青州遇到了温夏。 当时温夏被霍止舟的黑衣人劫持,他因救她而受伤,走神之际懒得再比了,让了这青衣剑客一局,后面被这爱武成痴的人逼着再打,直到被戚延打败才输得心服口服。 马下青衣剑客昂起下颔:“既然遇到了就再比一回,如今我勤学苦练,必要胜你一回。” 戚延收回了袖中暗器,夹紧马腹:“我如今没功夫跟你比,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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