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了?” 众人的注意力被由远及近的马蹄声吸引去,包括许鸣裕。 不远处,祁屹领着三万多将士,凯旋而归。 夺目的军旗在风雪中飘扬,骏马上的将士个个身披沾着血渍的重甲,马蹄踏过的厚雪,留下一抹抹鲜红。 所有人都欢腾跳跃,涌上前庆贺军队归来,没人再去关心江晚渔的死活。 祁屹单手牵着马缰绳,目光越过一顶顶营帐,最终落在雪地里晕厥之人身上。 “祁将军长缨在手,仅携一万兵马,短短三日之内,竟能横扫敌寇十万精兵,实乃我千旭国之幸,千万百姓之幸!” 许鸣裕很是狗腿地迎身上前,一脸谄媚,他捂在脖子上的手甚至还没放下。 祁屹居高临下,淡淡看了他一眼,“被谁伤了?” 许鸣裕这才想起脖子上的伤,“没什么大事,被那贱婢偷袭了,他娘的,刚想杀了她,祁将军就凯旋而归,老子且让她多活几个时辰!来来来,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摆酒庆功,兴许还能赶在元日之时回城呢!” 众人忙活起来,经过江晚渔时,偶尔多看一眼,没有人想过要去将她扶起。 祁屹径直走向她,蹲下身来,屈指探了探她的鼻息。 微弱,像是下一秒就会彻底咽气。 俄尔,刀痕交错的大手捞起雪地上的人,像拎小鸡似的,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人往自己的营帐里拎去。 好轻。 他蹙额,沉声留下一句,“把军医叫来我的营帐。” 许鸣裕表面笑着回了一声好,心中却腹诽,祁屹与这贱婢是什么关系,竟会出手相救? 难怪方才那贱婢宁愿冒死刺杀他都不肯伺候,原是有了主儿啊。 有趣。 军医赶到将军营时,江晚渔已经剩下最后一口气,军医花了整整三日三夜,才将她从阎王爷手中抢回来。 江晚渔从迷蒙中醒来,账外依旧是呼呼的风雪声,账内确实暖烘烘的,不见一丝寒意。 她隐约听到两个声音。 “祁将军,这姑娘姑且是捡回了一条命,但日后的恢复如何还要看她自己,许将军下手太狠,她一个姑娘家哪能承受得住?再说了,老夫瞧着她原先的身子骨就不太好,恐怕……” “本将军知道了,这是她自己选择的命,你只要全力医治她便可,其他的无需向本将军说明,本将军也不感兴趣。” “是、是……” “时候不早,皇上诏书已下,你先随军队一同赶路。” “是。” 军医从帐内退出,营帐中只剩她和祁屹。 她本还想继续装睡,却听得祁屹沉声一句,“别装睡了。” 江晚渔微微一惊,几乎是脱口而出,“你怎么……” 话说出口后,她却发觉自己的失礼,下意识用手捂住自己的嘴。 “你睡着时有细鼾声。”祁屹拿起一包干粮,直接扔到她身边,“吃了,吃饱赶路。” 她不明白祁屹的意思,“赶路?” “怎么?前几日求着本将军要你,后悔了?”祁屹黑眸一凛,大步上前狠狠捏住她的下颌,“后悔就滚回军奴营!” 他的声音过于狠戾,吓得江晚渔攥紧手中的干粮,像个绷紧线的木偶一样,只有眼珠子敢动。 她看着祁屹的眼神一点点变得阴鸷,只好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迫使自己回过神来。 “吃!我现在就吃!” 江晚渔拼命将手中的干粮往嘴里塞,小脸鼓得跟着仓鼠似的,还被干粮呛了好几次,脸颊都红了起来。 祁屹看着她努力吃东西的样子,脑子却想到了别的事情,她找上他的那夜,脸颊也是这般红,跨在他身上,想方设法地摆弄着身子…… 什么冰清玉洁的大小姐,做起那事来,明明是个不折不扣的狐媚子! 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她性子如此放荡? 想到这里,他舔了舔嘴唇,眸色变得深暗,不过瞬间,他深吸一口气后,又是方才那副森冷的模样。 江晚渔专心吃干粮,全然没有注意到他脸上的变化,直至咽下最后一口干粮,她才敢抬起头来。 “将、将军,我、我吃完了。” 祁屹大手捏住她的下巴,稍稍用力,往她嘴里灌了一口水。 “咽下去,赶路。” 江晚渔很是听话地照做,冰凉彻骨的水下肚,下一瞬,她感觉整个人都被一股力量提了起来。 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坐上了祁屹的马背上,被他禁锢在怀中。 “不想摔死就抓牢,我不会管你的死活。” “是。” 江晚渔使出了仅有的力气,抓牢马鞍。 战场上杀伐果断之人,定会说到做到。 一路颠簸,三日两夜不停不歇,终于回到了都城。 这个曾是她的美梦,也是噩梦伊始的地方,她脚下有江家的无数亡魂,多踏一步路,她的心都跟着撕裂。 皇宫森严,尤是像她这样本应充奴之人,不配跟着战胜而归的祁屹进宫受封。 江晚渔在宫门跪了足足三个时辰,祁屹才从宫中,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 夕阳余晖落在祁屹的脸上,却不见半点暖意。 “江晚渔,从今日起,你是我祁屹的人。” “贱奴,谢将军救命之恩。” 江晚渔顾不上细究祁屹腿上的伤,认认真真给祁屹磕了三个响头。 为了苟活下去,她必须丢弃所有尊严,江家被抄的那一刻,世上再无江大小姐,唯有奴婢江晚渔。
第4章 你装矜持给谁看? 祁屹受伤了。 从宫里回来后,封赏还未下来,皇上只是先给他划分了一处府邸。 她被祁屹带回府邸,下马后他走得很艰难,随意进了正院的一间卧房,接着就卧床不起,一直没从房里出来过。 她担心他的情况,可又怕他觉得她多事。 思虑再三后,她还是端着一盆热水敲响祁屹的房门。 “将军,奴婢给您打了一盆热水,睡前泡泡脚,睡得暖和些。” 房内的人没有回应,她只好再问一次,“将军,奴婢……” “进来,聒噪!”房内之人怒声喝道。 江晚渔抖了抖身子,直接打开房门。 她只是想帮他泡泡脚,为何要这样吼她? “将军,奴婢给您泡泡脚。” “放那儿,我自己来。” “奴婢是将军的人,理当是要服侍将军的,泡脚这等小事儿,还是让奴婢来服侍您吧。” “……” 祁屹鼻腔中哼出一声烦躁,却还是从床上直起身来。 他伸出脚时,着实把江晚渔吓了一跳。 祁屹的左脚脚踝以及膝盖弯都肿得不成样子,上面还有淤血,看上去像是被板子打过的。 “怕了?”祁屹冷不丁问了一句。 江晚渔摇摇头,“将军,您的脚踝估摸着是扭伤了,需正骨才能痊愈。” “用得着你来说?夜间无郎中,明日你去帮我找个郎中便是。” “硬挨一夜将军定会很难受,奴婢见过郎中正骨,若是将军不嫌弃,奴婢可帮将军先正骨,明日再去寻郎中抓药。” “你?” 江晚渔在他的声音中,察觉到了浓浓的怀疑。 “奴婢自幼身子不好,经常泡在医馆里,见多了郎中的诊治,便记下一二。奴婢庆幸自己记性好,此前所记下的诊方和诊疗手段,仍存于脑内。” 那个词怎么说来着? 久病成医,她也许便是这样的人。 江晚渔身子弱,祁屹是知道的,他和她初遇那日,她便是刚看完郎中,提着几包草药,出现在了他面前。 后来,他经常偷偷跟着她去医馆,等她看完郎中,他便装成偶遇的样子,带着病恹恹的小姑娘到处乱窜。 “若是你敢jsg耍花样,我就杀了你。”祁屹拍了拍她的脸颊,手感很软,却过分冰凉,“动手。” 江晚渔先是给他磕了一下头,“奴婢日后全依仗着将军而活,将军的一切对奴婢来说都是最重要的,奴婢只望将军身子能康愈,不敢耍任何花招。” “别废话,赶紧动手。”祁屹这几日听多了她乖顺讨好的话,现在听着总觉得很不爽。 一口一个奴婢、贱婢,叫得倒是顺口。 她以前不会这样,她是那个仰着头的大小姐,从不会去刻意讨好任何人。 不过是短短两个多月的时间,她的气节、矜贵,荡然无存。 她现在沦落得和他一样,为了生存能向上位者卑躬屈膝。 “是,还请将军忍着些,若是实在忍不下去,可以咬奴婢的手臂。” 江晚渔说着,将自己的手臂往上抬了抬。 她有模有样地抓住祁屹的腿,照着记忆里郎中诊治的模样,开始为祁屹正骨。 刚开始她的双手颤抖得不行,可无意间抬眸对上祁屹冷得能冻死人的眼神,她一咬牙,一狠心,双手前后一掰。 ‘咔哒’一声,还真把祁屹错位的踝骨正好了。 她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蹲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 全程祁屹没有喊一下疼,更没有咬她的手臂。 “将军,不疼吗?" “这点程度也算疼?你以为我跟你一样似的娇气?” “……奴婢不娇气,只要将军吩咐,奴婢什么脏活累活都愿意做,但求将军不要丢掉奴婢。” 祁屹冷哼一声,没再回应她。 江晚渔本想用热水给他泡脚,可正骨花了好长时间,木盆里的水都凉了,她只好再去打一盆。 “瞎忙活,”祁屹大手揪住她的后领不让她走,“上来睡觉。” 由不得她拒绝,他直接把人拎上了床榻。 江晚渔身子僵成一根木头,颤着声音道:“将、将军有伤在身,现在不、不宜做那事……” 说这话的时候,她脸瞬间涨红像是能滴出血来。 难怪她僵成这样,原来是把他想成豺狼虎兽了。 也是,在她心里,他一直都不是好人。 他本没有那方面的想法,只想抱着她好好睡一觉。 可忽然间被她的反应激怒,欲的匣口也被她打开。 祁屹沉冷的声音似一把刚开刃的匕首,划在她的肌肤上,“求着我要你时那股放浪劲儿哪去了?你在这装矜持给谁看?” 她厌嫌他,却要忍着憎意仰仗他活下去,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 他永不会怜悯她,就像当初她不曾怜悯他一样。 她是他的奴,而不是那个清贵的大小姐。 江晚渔那颗心憋得透不过气。 祁屹说得对,他想要她的身子,她还有说‘不’的资格么? 他之所以救下她,不就是因为她的身子? 她那晚用身子换了自己的命,以后她都是祁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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