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又冷又严厉,这不是发怒,那什么才是发怒? 小二面露难色地看着祁屹,“这位大人,咱们家就是一普通小面馆,没有长寿面,更没有大人说的鸡蛋,那可是稀罕物,贵人们吃得起,可老百姓谁能吃得起啊!” 祁屹往桌上拍了一锭银子,“够了么?” 小二看到银子,顿时瞪大了双眼。 乖乖,这位主可真大方啊! “够了够了!大人先喝口茶等一会儿,小的这就去让厨子搓面,保证一根到底!” 江晚渔看着他锋锐的眉眼,犹豫着,还是问出了声。 “大人为何给奴婢点长寿面?” “生辰吃长寿面,还要往里加两个蛋,不是你们江家的习惯?” 她忍住心里泛起的酸涩,艰难开口,“奴婢已经不是小姐了,生辰……不该过。” “你的意思是我多此一举了?”他脸色遽变,一瞬不瞬地盯着江晚渔。 “奴婢不敢,能得到大人记挂,奴婢欣喜还来不及,怎会不识趣地拒绝大人的好意?只是奴婢多有感慨,大人竟还记得奴婢的生辰之日。” 以前生辰的时候,除了爹娘和兄长的贺礼,祁屹也是给她准备了一份。 不贵重,但都是他的心意。 铁铸的兔子、鱼儿,还有一只瘦骨棱棱的狼,都是她生辰时候得到的贺礼。 她喜欢得紧。 太子哥哥也会在生辰的时候来江家,给她送来好几箱贵重的贺礼,多是珠宝首饰,奇珍宝贝。 她也喜欢。 但始终觉得不如阿屹哥哥亲手做的小玩意。 可当时爹娘碍于皇权的威压,都逼着她说,太子送的贺礼她最最喜欢。 后来抄家,什么也不剩。 “哭丧个脸像什么样子?” 祁屹看她情绪突然低落,也不知如何安慰,干脆用力捏了一把她的脸,“你爹娘、大哥二哥都会记得你的生辰,就是不知那位在宫中炊金馔玉的太子,是否还记得。” 习惯了他提到李瑀衍时的针锋相对。 她只道:“太子殿下心怀天下苍生,无需记挂奴婢一个小女子的生辰。” “呵,好一个心怀天下苍生,百姓受苦受难,不都是他们父子所为?别忘了,抄你江家的人正是他的父皇,龇牙的不准吃人,吃人的不露凶相!” “大人也是在说自己么?” 龇牙的不准吃人,他是在说自己面恶心善的意思? “我是面恶心更恶!”他眉峰一凛,竟无端生出几分浑然天成的霸王之气。 嗯,看出来了。 手握千万人性命的阎王,如何能心善? “李瑀衍不是个好东西,你以前心中爱慕他,是被他的表象蛊惑了,你现今若还对你的杀父仇人朝思暮想,可真是好出息!” “大人,请恕奴婢无礼,太子殿下是好人,与那位自始至终都是不同的!况且奴婢也没有肖想过太子,众人都说奴婢与太子天造地设,但他们可知奴婢的想法?奴婢自幼只当太子是位良兄,从未心悦过他!” 她几乎是红着眼睛说出这些话。 说出来之后,心里好受多了,就算祁屹因此责罚她也没关系。 她受够了他人强加在她身上的‘心上人’。 更不愿听到祁屹说她没出息,诬蔑她喜欢自己的杀父仇人。 他懂什么? 她比任何人都要恨坐在高位上的狗皇帝,但就算没有抄家一事发生,她这一生也不可能会喜欢上太子。 祁屹并没有她意料中的恼怒,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那你心悦之人是谁?” “奴婢……” 她抿了抿唇,及时止住了心中所想的话。 垂下长睫,掩住她眸底快要控制不住的情意,“奴婢只想伺候大人,心中再无旁人,情爱对奴婢来说,是极其奢靡之物。” 祁屹已经听腻了她这一套说辞,粗粝的大手捏住她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 “你既从未心悦过李瑀衍,为何还要将身子给他!” “什么?大人何出此言?” 她何时将身子给过太子? 初经人事那夜,分明就是被他欺负得五脏六腑都在痛! “大人可以肆意轻贱奴婢,但万不能连同太子一块轻贱了去!若是被人听到,这便是诽议皇室的重罪!” “那你告诉我,爬上我的床那夜,怎不见你落红?” “这其中缘由奴婢如何得知?” 她突然记起,那夜他曾对她说过很多难听的话,全都离不开‘脏’这个字。 她当时以为,他是在报复她年幼时,因为误会了他才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现在才知,原来是在说她身子不干净。 他也和那些人一样,把她当作任人玩弄的妓子。 不知怎的。 她又开始觉得冷了。 就像在庙堂之时,从心口到头顶,脚底到腿根,每一处都冷极了。 即便身上穿着袄子,还披着祁屹的氅衣,她仍旧是冷。 冷得耳边嗡嗡作响,头也有几分晕眩。 迷迷蒙蒙。 她看到祁屹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对着她说话。 可她努力去听,却怎么也听不到他的声音。 他在说什么呢…… 好似、好似在叫着她的名字…… 大人啊大人,你可否大点声,奴、奴婢头好晕,听不到你在说什么…… 砰——! 她失去了意识,撑在桌子上的手滑落,眼看就要摔在地上。 “江晚渔!江晚渔!媞媞!” 看着她在他面前倒下,祁屹心蓦地一沉,双手抓紧她往地上倾倒的身子,将人护在怀中。 “大人,您的长寿面好了,里边不仅加了两个蛋,还……” “不吃了!” 他横腰抱起她,匆匆离开小面馆。 马车加快,才到马口后街,他便抱着人跳下马车,疯了般冲向沈培然的医馆。 医馆里,沈培然在和秦老郎中在讨论一个医案,见到他夹着寒气而入,愣了一瞬。 再看清他怀里那人时,猛地站起身来。 “江姑娘怎会又昏倒了?” 沈培然忙放下手中的医书,领着祁屹进里间。 秦老也迈着颤巍巍的步子,跟着进去。 “方才我与她在说话,我喊了她十多声,她好像什么也听不到,然后就莫名其妙地晕了过去。她一直在乖乖喝药,为何还会这样!” “将军,我知道你很急,但你能否先别急,将军是不知自己身上的威压有多强,我如何凝神给江姑娘诊脉?所以,烦请将军先冷静下来。” 他压下心头的烦躁,退至一旁。 沈培然在她手腕垫上一块帕子,右手轻轻搭了上去。 “肝木加速,心火克肺,气急而攻心,这才导致了上冲头脑,昏了过去,我给江姑娘煎一副药,饮下后此症能得以缓解。但将军日后需得再注意些,莫要再让江姑娘陷入大悲大喜的境地。” “何事导致了小鱼儿气急攻心?”秦老看着床榻上的江晚渔,忧色忡忡。 祁屹也不知。 只是谈到她没有落红,她的情绪就开始不对劲。 “定是你!你就是整日整日欺负小鱼儿的将军吧?小鱼儿身子本就不好,你还这般糟践她,老夫管你是什么大将军,你就应该天打雷劈而死!” 秦老怒骂着,甚至骂不够解气,跳起身来,扬手给了祁屹一耳光。 啪的一声脆响,五根红红的指印,留在祁屹的脸上。 祁屹抬手捂住脸,霎时间冷意翩飞。 沈培然惊到嘴巴张得足以塞进一整颗鸡蛋。 完了…… 秦老这回闹大了! 这个杀名在外的大将军,被人无端扇了一耳光,定是对秦老起了杀心! 看秦老还想补一巴掌,他赶忙上前拉住秦老,“秦老,使不得使不得!祁将军可是北城指挥使,朝廷四品官员,您怎能说打就打!” “老夫管他是个鸟子的官,江尚书对老夫有莫大的恩情,小鱼儿是老夫看着长大的,她就像是老夫的乖孙,岂能任由旁人糟践?” 秦老的脾气一直很好,甚至在被珍康堂那些人欺辱的时候,他仍是选择默默忍气吞声,可看到小鱼儿气息奄奄地躺在床榻上。 他忍不住了。 她才十七岁啊,被爹娘捧在心尖上长大的小姑娘,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 好不容易回到都城,还要被这个什么将军欺压到半死不活,那苍白的小脸没有一丝血色,活脱脱像个将死之人! “可江姑娘本就是将军的婢子,将军怎样对她,都不是我们能管的,秦老万万要冷静,向将军赔罪吧!若是真惹怒了将军,脑袋怕是不保!” “老夫一把骨头了,膝下无子,死又何惧?如果没有小鱼儿帮老夫,老夫也命不久矣!” “秦老不惧生死,可江姑娘呢?她醒来若是得知您离世,能否承受得住这一打击,是否又会因此昏过jsg去?” 沈培然的话点醒了秦老,他茫茫然看着床榻上的江晚渔,又望向祁屹。 浑浊无神的眼眸中带着浓浓恨意,双膝一屈,欲要朝祁屹跪下。 “秦爷爷。” 祁屹及时接住秦老的双臂,不让他跪下地来。 秦老怔住,一脸愕然地望着他。 沈培然更是难以置信,脾性差到极致的狠戾将军,在被人无故扇了一耳光之后,竟没发脾气,还毕恭毕敬地叫秦老‘秦爷爷’! 他今日真是开了眼了! “秦爷爷,您年纪大了,莫要动气,先坐。”祁屹扶着秦老坐在椅子上。 “老、老夫用不着你扶!”秦老推开他的手,“秦爷爷不是你能叫的,老夫就小鱼儿一个孙女!” “秦爷爷,您可是不记得我了?我是祁屹,以前一直跟在她后边,您经常给我介绍些散活,我那时才能存到些银子。” 秦老左看右看,终于在他的眉眼中,看出那个跟在江晚渔身后的小少年。 “你、你是阿屹啊!” “对,是我。” “你都长这般大了?以前你还瘦瘦小小,赚了银子自己也舍不得花,总是给小鱼儿买点心吃,哎……老夫老了,竟认不出你了!” 沈培然在一旁看着,下巴都要惊掉了。 原来这祁将军和江姑娘本就是青梅竹马,难怪祁将军面上不显,可背地里这般关心江姑娘! 可他又有些不明白,既是从小就爱慕的姑娘,重逢时应是满心欢喜,捂在心窝窝都来不及,为何还要故意苛待她? 莫不是参军几年,沾染了喜欢虐待人的陋习? 啧,这里边的事太复杂,还是医书简单明了。 “咳、咳——!” 病榻上的人儿突然猛烈咳了起来,三人忙不迭看去,竟看到她咳出了一滩黑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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