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傅景桁将她拥在怀里,摸着她孕三个月的小腹说,“你近来爱吃辣的,朕觉得肚子里的兴许是女儿。瑾,我们将会有个女儿,她会如你一样美丽。” 文瑾将面颊靠在他胸膛,却嗅到了血腥,心下猛地被锥刺,她很敏感,每天心里都不安宁,她知道冬园不会一直是秘密之处,皇帝频繁去的地方一定会有人察觉,他们不可以继续这样下去了,她嗓子也颤了,“傅,你受伤了?在来冬园的路上遇刺了?” 傅景桁摸着她发髻道:“没事。你不要紧张。冷静下来。不要这么敏感。” 文瑾抬头凝着他,意识到她不可以继续当咸鱼了,哪怕怀着孕不方便远行,她也不可以躲在他麾下了,因为他受伤了,因为来陪伴她而受伤的,受伤了会很痛,她心细,她不希望自己带给亲密的人疼痛,她自己可以痛,但不希望身边的人痛。 京城离冬园几十里,他每日出宫又不大阵仗叫人保护他,风险太大了,他越发不惜命了,她越发是累赘了。他不来冬园,今日便不会受伤。 “伤得重不重?我看看。” 傅景桁不给她看,“不重。不用看。傅昶安排那些人被处理掉了,不会有人知晓你在这里。安心住着。” “你伤口疼不疼。” “不疼。没感觉。” “傅...” “不准走。乖一点。有朕在,不会有事。” “傅...” “不听。” “阿州哥哥一直在等我,对不对。我好思念他。”文瑾又开始问了。 傅景桁闭了闭眼睛,他清楚她被圈在冬园每天在强颜欢笑,但他却是真的开心,因为她在冬园里是完全属于他的,这种有烟火气的日子令他依恋和着迷,甚至如痴如狂,他幼时没有这些,大了就越发渴望这些,攥紧这些。 “把孩子生下来,坐完月子,再商量好不好。我以后不会让自己受伤了。这次是意外。你在这里是安全的。朕保证,不会有下次,你对朕有信心好么。不要没有安全感。” “嗯。好。”文瑾心疼他,知晓他越是伤得重,他越是不给她看的,但她认为到这里就可以了,她不可以继续留在他身边,为他招致祸端了,他不频繁出城,就不会涉险,皇帝不可以随意曝露目标的。她认为苏文瑾一点用处没有了,可以了,就到这里吧。 文瑾立时把心横了,决心就下了。 文瑾趁他夜里睡了,他在她身边总是睡得毫无防备,把头习惯性枕在她心口,她掀开他衣服看了下,他胳膊上被剑划了一道,纱布裹了伤,纱布上有新鲜的血,应该是挺深的伤口,进来冬园前他有意处理了一下不叫她发现,他没细说傅昶安排的谁伤的他,但想要他命的人数不胜数。 他近来心事重重,只问过她,如果他什么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她会不会嫌弃他,文瑾不知他为什么这么问,朝里发生了什么她并不知晓。但可以感觉到他越发依赖她。 “你不能再来冬园了。没有我,你才不会束手束脚。我不想再看见你受伤了,傅景桁。” 文瑾轻轻抚摸他的手臂,在他安睡的时候,摸着他好看的眉眼,希望摸摸他,抚平他幼时的不幸。
第298章 落雪 他这三个月特别开心,经常开怀的笑出声,也会把耳朵贴在她小腹等着胎动,从怀一个月他就开始听胎动,他算了日子,这个娃是他拿玉玺跪地求婚那个晚上有的,现在三个多月了,他没感受到胎动,可把他急坏了。 文瑾安慰他四个月就可以明显感受到了,没几天就四个月,他特别期待。 他每天给她讲长林和周巧在宫里的趣事,叫她不要太担心孩子,他说他每天最快乐的事情就是来冬园见她,回来晚了担心她一个人害怕,毕竟是靠山这边,她提醒他,他安排了八百侍卫,她哪里会怕。她说让他告诉长林她去给长林买礼物了,尽快早些回家。 “长林喜欢孟婉吗。”文瑾问。 傅景桁没有回答,许久道:“小孩儿小,不懂什么。你回去了他依旧和你亲热。” 文瑾明白了。就不再问了,又不甘心,“长林叫她阿娘吗?” 傅景桁说,“别问了。” “嗯。不问了。”文瑾落泪了。 这日清早,文瑾帮他手臂上了药,他离开冬园时特别不舍,三个多月,他好像没有一天不担心她突然不见了的,他说,“这几日漓山百姓上京来感谢她救国救民,朕同她出席会见百姓。得有二三日不能上来冬园。朕来那日,会给你准备礼物。” 文瑾问他,“什么礼物啊?” “先保密。”傅景桁捏捏她鼻尖,“过两三日就四个月了吧。你说朕回来时,她在肚子里是不是会动了?朕特别想感受一下小宝宝胎动,生命伊始,特别珍贵。瑾,这个小孩,朕一定会和你一起守护,不叫你们母女受半点伤害了,朕又记起我们的长云和长宁来了。这个孩子,我们叫她长忆。瑾,我希望是女儿,女儿不必像朕活得这么辛苦。” “长忆是个好名字。我相信你和我都是爱小孩的人,也都有责任心,我们因为儿时不幸运,所以我们会对小孩好的。”文瑾轻笑着帮他把胳膊上纱布打个漂亮的八字结,“我都好希望你也可以感受到胎动。可我不希望你再受伤了。你知道吗,我看到你的伤口,我很怕你死掉。我不喜欢看到你身上有伤口。” “傻瓜,轻伤啊,不算太重吧。不会死掉。仇人不死,朕怎么可能瞑目。”傅景桁亲了亲她嘴角,便离开了。 文瑾在冬园院门前台阶坐了许久,回忆了很多往事,这大抵是她人生最不如意的一段时光了,她用太阳底下晒了两天的水,不那么冰凉的,浇了浇菜。 然后回卧寝,给傅景桁写了一封书信,制作了一枚护身符,和上回他出征漓山时送他的无异,大抵是那种黄底红字的符。 奴才丫鬟御林军伺候她三个多月,都觉得她习惯了这里的日子,这天也不过是普通的一天,她有时也会走出冬园,去外面山道走走,捡些不知名的干种子,回来后随手洒在墙角,不知来年春上会发出什么芽,御林军也习惯了。 文瑾在夜里去‘小国子监’看书,在‘小国子监’划着了火折子,点了烛火,随手把烛火打翻,火燃着了窗帘,窗帘烧着了书籍,陡然间黑烟夹着火舌烧起来了。 文瑾退出国子监,扑下了国子监石阶,身后小国子监已经被火舌侵蚀,火情不大不小,足够把御林军都吸引过来。 文瑾说,“来人。” “皇后娘娘,您受惊了!”御林军见有火情,便带人过来救火。 “我无碍,我点烛火不小心打翻了烛台,燃着了帷幔,书房很多珍贵书籍,你们速速去救火!但性命第一。不可莽撞。只不叫大火把冬园尽毁就是了。”文瑾吩咐着。 婢女们过来搀扶她,文瑾急忙忙说,“你们也去帮手,冬日里水井怕是有冰,你们也去帮忙去后院储水房打水。” 傅景桁的侍卫都分外着紧,都来扑救火情,奴才婢女也都去帮忙。 文瑾落单,门处也没了守卫。 文瑾打开悬挂在廊下的金丝笼,把那只会说‘对不起,我爱你’的鹦鹉放了,鹦鹉在夜里飞走了,不知去向,文瑾说:“再见。你自由了。小鸟,希望你还会飞翔。还有在野外生存的能力。” 文瑾牵过赤兔,在细雪纷飞里,毅然离开了和君上生活三个多月的冬园,她不可以继续和他来往了,他受伤了,伤口很深,他很疼却不说疼,他流了很多血,冬园里的她迟早会被人发现的,他今日伤了手臂,他日不知伤何处。 文瑾带着孕四月的宝宝离开了。胎动了,好可惜爹爹陪大功臣孟婉去出席面见漓山的老百姓了。他会遗憾吧。她也会。 她不知自己前路在哪里,马蹄将白雪溅起,君上教她的不错,如果想赤兔跑的快些,就将缰绳拉的紧紧的,她将缰绳拉得好紧,回头看过去,冬园隐在了紫杉林中。而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但只要不是他的拖累就好。或许落叶不归根也可以,她仍有个和他的宝宝,人生不至于绝望,长忆,长相忆。 茫茫人世,总有她一隅落脚之处。 再见了,我的大王... 再见了,我的广黎故土... 再见了,我的十九年过往... 火势不大。 文瑾纵火也只是为了引来御林军以制造机会出走,火势比较快便被御林军控制住了,书籍毁了不少,抢救下来的也很多。 傅景桁回到冬园时,火还没有彻底扑灭,他见冬园起火,脚底打软,紧忙驱马往园子里赶。 “着火了!”沈子书惊道,“看方向是小国子监那里。” 傅景桁纵下马背,手里提着一个考究的提箱,不知内里装的是什么,他见有火情,忙催步往‘国子监’那边去,“娘娘她在何处?” 丫鬟见是皇帝来了,还不及回答,皇帝便将提箱搁在地上,快步进了小国子监,口中惊慌道:“皇后,你在哪里?皇后!” 御林军见了皇帝,打首那人说,“启禀君上,娘娘她没有被火势伤到,娘娘不小心打翻了烛火,燃着了书籍,娘娘第一时间已经安全出去了,并未受伤。” “哦,没伤着就好。”傅景桁这才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他习惯了回冬园后,文瑾坐在廊下秋千上等他,今日远远看见着火,他心中分外担心,他吩咐御林军把火势压下去,并说:“火扑灭后叫工匠来修复吧,她喜欢看书,三日内将这里恢复原状。” “是,君上。” 傅景桁出了国子监,将提箱提起,问丫鬟道:“娘娘人呢?” 丫鬟们面面相觑,“娘娘方才说叫奴婢一起帮忙救火,方才娘娘还在这里。奴婢没瞧见娘娘去了何处!” “混账!让你们随身周护,怎生没有看见她!她有孕在身,若有什么闪失,你们担当的起吗!” 傅景桁声音愠怒。 丫鬟跪了满地,“君上恕罪。” 傅景桁在院中查看了状况,她最喜欢坐的秋千,还有她常去浇水的菜地,都看了,并没有她的身影,他心底隐有不安。 沈子书来到廊下,望见金丝笼门开着,便叫道:“兄长,你来看。” 傅景桁走了过去,见金丝笼门开着,里面那他熬了几个日夜教会它说‘对不起,我爱你’的鹦鹉不见了,素日笼子用一把小金锁锁着的,钥匙在文瑾那里,是她开的笼门放走了鹦鹉。 沈子书又往马厩看看,又道:“兄长,您的赤兔也不见了。” 傅景桁的眸子垂了垂,心脏已经开始作颤,收紧,他看了看马厩,不见了战马赤兔,那种深深的不安更浓了。 他回到卧寝,她素日爱坐在软榻看雪景,这时软榻空无一人,他一眼就看见软榻上的茶几上摆着一封家书,他心里狠狠揪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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