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傅景桁便折身要上车辇。 “大王…” “别这样轻声叫我。把这心里叫热乎了也不让回家住,一上一下的难受。”皇帝说。 文瑾看看天色,实际正是午膳时候,她并没有开口留他在家用膳,总之这哪里有家的样子,她当然晓得他多日没回家住了,他回来不就去千婵屋里了么,千婵在院子里晒衣服,文瑾就没忍住问他:“你不进去看看她。” 傅景桁回头睇她,“晚上再好好看,她睡着了可爱,看着舒心。她醒着不乖,让人说不得动不得,说重了怕她难受,动一动又怕她疼了。”此她非彼她。 文瑾深深凝着他,许久,她问:“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你父亲嫌你脏并不愿意驮你看星星的事情,还有你的皇位是你母亲篡改诏书得来的之事?” “你从哪听来的。别人敢说你真敢信!”傅景桁一怔,生怕在她眼底看见鄙色,一个脏字深深把他心房刺痛,是,他爹嫌他脏。他…是什么呀…,弃婴。 文瑾也会嫌他脏么,他所有一切都是谋篡来的。浓浓的失意,自我否定,不堪,他已经没有了信仰和自我价值的认同。加上中毒命不久了,他几乎放弃了。他素来坚强。现在垮了。 文瑾轻声问:“是有苦衷…是有顾虑吗…或是难言之隐?把心事告诉瑾儿好不好…若心事好重,瑾儿同你分担好不好…瑾儿今日后夜就要离宫去漓山了…大王。” 傅景桁听她声线温婉,他苦撑数月,的确孤独痛苦至极,渴望妻子与他知心相交,渴望妻子的温暖,他的脆弱在妻子的温柔面前,好似轻易就要溃不成军。他哪里不知她就要离宫了呢。这是他安排和促成的。 这一别不能再见了吧。 但留下她只是被他拖累涉险。他想她过得平安舒心些。这么多年了,希望给她个安稳的环境。 他将修长的手攥起,艰涩道:“瑾,朕的心事好重...。自有朕的一见倾心为朕分担。宫里马上大乱。你收拾好了就离宫。路上做好皇后本分,时刻跟着千婵,片刻不要分开,替朕照顾好她。” “大王,你如果有困难,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文瑾又贴了个冷的,“不要压心里…” “朕不需要和你一起想办法。朕需要你立刻走,去漓山。做好你的政治棋子就可以了,不要在朕身边逗留!” 朕并非天之骄子,不愿意让你看到朕最狼狈的一面。不愿意在媳妇儿跟前抬不起头来。他素来有傲骨。没办法接受此时身为窃国奸佞的自己。 那些人将干什么他很清楚。成败他不知。也害怕妻儿老小跟着作难。 文瑾被皇帝凶的肩膀抖了抖,差点落泪。 她只是好意想帮他分担罢了。始终不能做到无视他的伤感和无助,他不愿启齿的那份孤寂,更令她希望可以靠近他。 夏太后过来中宫看孙儿,倒是和散步回来的阿嬷一起行来,一眼看见皇后在门边,没瞧见被树木挡着的皇帝,她见没有外人,便对儿媳沉痛道: “瑾儿,正好你在,哀家和你商量下桁儿的棺椁是要阴沉木好,还是金丝楠木好?阴沉木防潮防水,金丝楠精美细腻。他虽给你屋檐底下安插小妾,你身为妻子还是得准备他身后事的。别叫他知道,悄悄办。” 文瑾:“?” 傅景桁:“……” 阿嬷悲痛道:“不要金丝楠,哥儿外祖母的棺材板就是金丝楠,添长林那年裂条大缝,老莫叫人好一阵子修缮。不耐受的厉害。哦,到时把千婵一块下葬。他心心念念的。”
第357章 公孙权 立秋了。 清风徐徐。 许是文瑾这几年眼睛流泪多了,再轻的风一吹,就有酸涩之感。 你会因为听见阴沉木三字而难过么。 她会。 憎恶阴沉木。 没人喜欢听要为自己的丈夫置办棺椁的。 听了来气。 阿奶就是被凉冰冰的阴沉木装起来埋在冷冰冰的坟冢内的。 她不想身边再有人离开她了。尤其是和她相守二十一年的大王。 为什么太后和阿嬷要这样说她的桁哥呢。为什么把桁哥的名字同阴沉木放在一句话里呢。 他才二十八岁。还很年轻。 或许语境诙谐,可文瑾却不能领略诙谐的妙处。若是南藩王妃的丈夫她倒可以一笑。但这阴沉木和自己男人联系一起,纵是最好笑的大师来讲,也变得不可笑。 心口有心悸与闷痛。 难道在失去了阿大,长云,长宁,阿奶之后。 桁哥他也…快死掉了么。 文瑾把脸色也给太后和阿嬷摆起来了。 文瑾不买账起来是谁的面子都不给的。 当下里太后和阿嬷便知道自己把人惹了。连带着宫人也都把头低下,跪了一地。 又察觉古榕树后面凌厉的视线射来,原是他也在。 这下惹的不止一个小鬼头了。惹了一双不省心的。倆孩子自小就一个比一个有自己的想法。 夏太后同皇帝的乳母说完以后,文瑾却静静的,湿漉漉的眼睛看看太后,再看看柳汝素老太太。 最后,文瑾将目光投在掩在几人合抱的古榕树后面的皇帝,她问:“母后同阿嬷是什么意思呢。大好秋季提什么阴沉木。咒你夭寿呢,你那么惜命,你不生气么?” “朕不是你国子监的学生。你训谁呢?” 文瑾说,“我在询问。” 皇帝说,“朕比你心大。就是不想你吊脸子给人看才闭口不提。阴沉木没有不好。金丝楠也可以。两种木头罢了。寿衣你们也可以提。朕比你压事。大惊小怪的。哦,老莫为什么修缮皇祖母的金丝楠,你心知肚明。” 文瑾耳廓一热,记起怎么怀的长林来了,红着眼角盯他,“你面目尤其可憎你知道么。” “不是头一天面目可憎了。”他话,“你十五那个夜里就开始面目可憎了,所以你夜里发梦也不叫我名字。而景桁对小苏太傅高攀多年了。” 文瑾紧了紧手。 老莫同千婵说了几回【君上他就快要…】 清流说【余片刻也当拼命相好,离宫前和君上说说话吧主儿】 所以大家都在状况内,只有自漠北归来的她在状况外吗。她愤怒压抑。 傅景桁自树荫后步出,眸色冷冷睇了眼夏太后与阿嬷,两位长者面色一动。 “不知道你在。”太后说,“知道的话你走了才说。” “嗯。没差别。朕素来没什么存在感。” 他懒懒应了。却让人莫名心疼他。 但好似旁人都比他悲伤。他自己却并不心疼自己。他就避嫌她们如此。果然三个女人一台戏。婆婆媳妇养母凑齐了。好在三个姐姐没来。不然他可悲哀到尘埃里了。 他不需要同情。当健康人看待就是了,他不觉得中毒了就得期期艾艾,他还是一切照旧,只是疼些冷些罢了。 夏太后说,“哀家想,她有知道的权利,你认为你的你认为未必是她希望的。哀家见你们夫妇二人一个半月不言语,哀家看不过去了。阿嬷也希望你们好好的。” “你怎么了?” 文瑾将赤兔交给赵姐儿,随即立在那里,抬着下颌倔强的盯着他,等着傅景桁的答案。 他凝着她不言。 文瑾问,改敬语,“您怎么了。” 他仍不言。 文瑾追问,“请问圣上您怎么了?” 傅景桁大抵盯了她须臾,轻声道:“身子不大好了。近日国事繁累,内耗严重。你们一离宫朕就下令打藩。别多事。打包好就去。没完了。” 说着,他颇为温柔的揉揉她发顶,隔着头发也觉得他手冰寒,他不愿意将诸事细说。 “安排人中夜送你们自密道离宫去漓山。陪弟弟团聚好,把要用的东西收拾齐全,一马车拉过去。这一过去少说个把月吧。快了就半个月。说不准。子书到时接你回来。回来就稳妥了。” “子书接?”文瑾揪着重点。她是敏感的。 “嗯。” “你接呀。不是放不下千婵么。你不快二十九情窦初开了么。你怎么不去接呢?” “忙啊。” “是那时就死了么。”文瑾说,“半个月?哦,到不了八月十五,到不了中秋了?” 傅景桁抿抿唇,“越发胆大包天。免死金牌还回来,砍了你。” “你身子不大好了。怪道我今日看你面色并不好。我是最后一个知道你身子已不大好到需要讨论阴沉木和金丝楠的人么。”文瑾问,“侍疾都不必了么。” “也不是。傅昶那些仇人也都不知道。侍疾不用你。小病小灾而已,独你们几个女人把张亭荺的废话当回事。个个等办后事。后宫不能来了,乌烟瘴气。前殿也…没有清静地方了。朕得去个安静的去处。” “安静的去处是哪?” “书房。你够了啊。阴间,行了?大可不必揪着不放。” “原我是同仇人是一样的。我知道了。我会收拾好东西,去漓山避难的。”文瑾笑笑,“你个杀千刀的以为自己很伟大是么。你因为什么不告诉你发妻你快不行了。我做了什么,你恨我到连快死了你都不告诉我。” “公孙权老先生还在书房等朕。” 傅景桁轻轻叹了叹,他不能逗留了,再逗留他就领她回房了。 “真是不能多说半句。见面就是吵,原多好的大美人,一沾感情就认死理了。打今日彻底散了。还是和抽烟袋的老头儿说话舒心。” 说着便举步去了,文瑾拉他衣袖说:“晚上回家住,我埋怨你一夜。你方才说了想回家住。七夕你话你身子冷,我给你暖,回家好不好。” “刚才求着要回家过夜不让回。现在让回不回了。回去挨训?”傅景桁眼睛动了动,嗓子有些沙,她说的话让他非常挣扎,“这回去有得吵,我只怕忍不住...伤了你。你国子监的学生怕是耳根子被你训出茧子来。” 文瑾说,“下午回家帮我收拾行李。”
第358章 行囊 “把朕大材小用了你。打仗了姑娘。城门口都是藩王的兵。” “中夜送我出宫门。” “嗯…说了会安排人送你。老莫去。” “你来亲自送我走!” “没有时间。”舍不得到快要难受死了。干什么亲自送。太想抱她了。太想让她时刻陪着他了。可...他不能那么自私的。 “你不可以单方面决定今日是最后一面。我不是任你摆布没有思想的壁画。我们没有达成共识!”文瑾不能平静的接受他单方面的安排,“你不是说凡事商量着来?你甚至没有说服我。” 傅景桁把文瑾手自他衣袖拂开,她身子一踉,他紧忙扶住她腰,待她站稳了,才丢开,一碰她就燥,“朕是皇帝。朕可以。这是圣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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