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及笄了。就快十五岁了。可不就是大姑娘了么。”宝银笑道。 沈子书从袖里掏出一件崭新的软甲,“你肩膀受伤,想必软甲也坏了,这件新的给你。往后要小心再小心了。” 宝银把软甲接了,从小收阿叔的东西,习惯了,从兵器到玩意儿到零食,宝银便如得到长辈的礼物似的,觉得很开心,“谢谢阿叔。” 说着就像小时候那样,把身子偎在沈子书的身上,“阿叔,我被剑斩的时候,我以为自己会死掉。我那时候很害怕,我想我阿姐,也想我哥,我也想阿叔。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沈子书手心出了不少细汗,从前她岁数小,他抱着她看月亮,让她骑脖子里驮着她玩,他觉得自然。 她眼下长大了,这少女的身子偎在他身侧,他不敢动,身体都僵住了,也不敢再抱她,她身上甜甜的皂角味让他心神不宁,他轻声道:“如果你在沙场害怕了,阿叔和王莽说一声,叫他放你回家。咱不从军了。” “不。宝银不是轻易服输的人。”宝银说道:“我要做像王莽、吴信那样的领兵打仗的大将军。男人能做的,女子也可以做到。这样就再也不会有人敢说我曾经嫁过一个老头儿人品不端了。谁敢议论我,我就揍倒谁。” 说着就偎在沈子书肩膀上比划,她一折腾,身上甜甜的味道便在子书鼻息间缭绕。 沈子书便更把手紧紧攥着,秉着呼吸不敢动弹,他快二十八岁是成熟男人,她太小,他不该乱想,并且,他尊重她,希望她成为她希望成为的人,并且他会佐助她成为那样的人,轻声道:“伤口还疼么。” “开始很疼。现在好多了。”宝银看见大营里窜进来一只野鸭,便玩心起了,离开沈子书的肩膀,去捉野物。 沈子书幽幽舒了口气,远远看着她在那边玩,把手抚在她偎依过的肩膀上,小心隐藏着那份向往。 *** 傅景桁睡了两天两夜,这日午后才把虚脱的身体休整过来,他张开眼睛,伸展下手脚,伸了个懒腰。 屋内不见旁人,他便唤道:“苏文瑾。”
第394章 似往年 “唔,大王,你醒了。”文瑾正端着膳食和汤药进来,跨进门槛,将膳食搁在桌上,便来床边坐在床沿,打量了下他的面庞,手背探探额心体温也都正常,“你气色好些了。前日面色苍白的厉害。前儿夜里还有些发烧。我们担心坏了。” “嗯。我睡了多久?”傅景桁自然的把文瑾抱在怀里,爱妻身娇体软,温香乖巧,他分外疼惜,他面颊在她心口拱了拱,依赖着她,“睁开眼没见你,伤心了,心慌了一下,以为人又不见了。” “你把我手腕攥那么紧我哪里跑得掉,我拿羽毛挠你面颊,你抬手去摸脸,我才脱身的。你睡了两天两夜,我看你翻来翻去快醒了,就先去给你煮些好吃的。我不知道我们会在大营住多久,我先去屯了些蔬菜吃食放在密室了。” 文瑾被他这样缠着,她颇为怜惜的摸着他的肩背,“你感觉怎么样?身体还累么?休息过来没有。这两天喂你吃药也是小勺子滴的,我一直在担心你。” “我感觉...唔,我的心脏...”傅景桁用手攥在心口衣物,俊脸皱在一起。 “感觉怎么样?心脏怎么了?你...你心脏疼么。” “嗯。” “我叫许方海过来给你看看。”文瑾连忙要去。 傅景桁把人止住,“许方海没用,他治不了我心脏。” “为什么?” “因为...我想你了,想你想的心脏作痛。大抵男人一有心思想媳妇儿,多半大好了。”他抬起面庞凝着她的眼睛,半开玩笑。 文瑾这才意识到他在和她嬉闹,“你呀。” “嗯。我呀。身体一好,就不招人待见了。” 傅景桁对她抿着唇笑笑,他在她面颊啄了下,随即下床去洗漱,将胡茬也清理干净,睡饱后他状态好多了,同妻子团圆后,心境也平和安稳。 他同文瑾道:“稍后叫千婵带你先去邱立那个方向去避避。等大盈这边事情有个结果了,再带你回来我身边。” “又要送我走啊。前儿才团聚。” “大盈人随时可能追杀过来。我叫吴信他们撤兵回漓山诱敌深入,意在活埋大盈兵马,胜算只有六七成,并不是十成把握,我打算在边疆军营这边等吴信他们回马枪杀回来大盈的消息。你跟在我身边会有危险。我心里哪里舍得分开呢。” 文瑾听见他又因为考虑她安危打算把她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去,文瑾当下没有说话,只说:“洗漱好了来吃饭吧,煮了很清谈的白粥,还有你爱吃的云吞。” “嗯。”傅景桁洗漱好后,便坐在桌畔用了些简单的饭菜,解毒后胃口好多了,“你怎么单看我用?看的还津津有味。” “半下午里,我们早就吃过了。我见你吃的很香,看着也舒坦。” 文瑾便托着腮看着他吃饭,他吃的香,做厨师的她也很有成就感,他在那边,她远远的坐在对面。 傅景桁边有涵养的进餐,边时不时看她一眼,待用完膳,他饮茶漱口,温声道:“怎么坐的离我那么远?时间长不见,认生了?和我生分的很,我同妹妹从小的交情,今日倒像是新相识。” “嗯。是有点认生,以为你故去了,突然你又活了,我跟得一新夫婿似的。”文瑾与他害羞的笑笑,“有点怕你。” “得一新夫婿好是不好。”把皇帝说的开怀笑了,他好久没有这般朗声笑了,总归和心上人在一处是开心的,“怕我吃了你?” “不知道怕什么,我们很久没有这样心平气和的好过了……” “笨笨。以后我们日日这样好,一天好似一天才是。以后我只和你一人好。”傅景桁见她笑颜娇美,不由心中一动,搭了她手腕把她拉过来,叫她坐在他腿上,他将手环在她腰身,“方才我说让你同千婵先走,你听见没有?” 文瑾低下头没有说话,听见了,但不想走,磨磨蹭蹭不作声。 “你的新夫婿问你话呢。” 文瑾揪着他衣襟仍不出声。 “果然是认生了。问话也不回。又不似以往那般爱说话,不活泼了,我如得一新媳妇儿。”傅景桁捏着她下颌把她面颊抬起,“许是唱歌哄一哄就同我熟悉些,就不同我生分了。就唱桃花扇吧。” 文瑾耳尖一热,自己至今记得漠北那个他用桃花扇哄她入睡的夜晚,她心口跳的急了两下,只说:“我不听。谁要你唱曲子哄人了…” “哄你哪里需要你要求。我这方面是很自觉的。”傅景桁靠近她耳边,半沙着嗓子道:“上回唱这曲子是在紧紧北边的摩诃,这回咱们在祖国的西南边上,吾同卿卿也算走南闯北、天涯海角了。二唱桃花扇,年年垂钓鬢如银,爱此江山胜富春;歌舞丛中征战里,渔翁都是过来人...” 文瑾听他咬着耳朵唱曲儿她听,他嘴角有温柔的笑意,有意将嗓子压低,她耳廓被他气息拂的很痒,她不由有些羞,冬日里鼻尖儿出了些细汗,只觉得燥热,她索性把耳朵捂住,和他独处时他就不似在外面那般严肃了,与她亲近的很,她小声道:“干嘛呀…我感觉很不好意思了…” “你不是时间长不见我,认生么?我知晓你爱听戏,唱几曲儿瑾妹就同我熟悉了。你瞧,一唱你就红了。你一红我就疯了。越是要给你唱曲子了呢。” 傅景桁越发觉得她害羞的样子可爱,将她手从耳朵拉下,又咬着她耳垂道:“再唱支昆曲儿吧。你品品比中宫戏班子里最好的小生唱得如何。” “嗯,那你唱吧。我品品。” “美人香冷绣床闲,一院桃开独闭关;无限浓春烟雨里,南朝留得画中山。重到红楼意惘然,闲评诗画晚春天,美人公子飘零尽,一树桃花似往年。” 他嗓子有天生的慵懒,平日顶严肃的人,哪里见他给谁唱过曲儿。 文瑾被他贴着耳朵唱的她耳根子红透了,小声说,“小生唱的好是不好,我倒是不会出汗,你一唱,把我唱得紧张了,满额的汗,好糗,不可继续了...” “我好想你,文瑾,你从漠北回来时我就已经好想你了,如果不是中毒,我不会推开你。既然出汗了,不如减一二件衣衫吧。那样我们便更熟络了。”傅景桁把人打横抱起来,去到床榻将人禁锢袍底,抵着额心问她,“还认生么,躲桌子对面离我老远。躲哪里我也找到你,让你永远只属于我一个人。” 文瑾把胳膊圈在他颈项,轻声道:“我不想同千婵走。我想留在你身边和你一起面对困难,我不怕危险,如果你要出去办事,我可以躲在密室里,你打门叫我,我才出来,我不会给你添乱的,我不想走。” 傅景桁却没有答允她,转而询问道:“这几个月在大盈受委屈没有?” “嗯。受了挺多委屈。”文瑾想起过去四个月被囚禁大盈的经历,便失落地垂了眸子,“我每天都在想你,想家人。” “他使你受了什么委屈,一一告诉我。”傅轻声道。
第395章 无价 他指谁,文瑾很清楚,是指大盈太子南宫玦,那个滋扰广黎河山的大盈人。 “大王,我此前又怀了你的孩子,我那时以为你故去了,那是你的遗腹子,我都好珍惜。可是南宫玦叫太医给我灌药打掉了。” “他怕我逃跑,给我脖子上拴项圈拴了我一个多月,如厕时他牵着我去。我的尊严被践踏的粉碎。” “他把我囚禁在水榭,天天坐台子上看我生活。我不喜欢和他相处,他的父亲忌惮你,于是我就跟他老父亲身边躲着他,他们都说我是野心大的女人,想给老先生做皇后。” “他的人天天竞赛谁杀咱们的百姓杀的多。他还用我妹妹的性命要挟我,让我同他说话,我不喜欢同他说话,我此生都不会再同他说话。” 文瑾一一将自己受过的委屈给皇帝都说了,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 “还有么?”傅景桁安静的听着,没有把她打断,只是轻轻拭去她的眼泪。 “就这些了。” “好,我记下了。” 傅景桁听她细细的诉苦后眸色深邃的轻声应了,他捧着她面颊端详了她很久,他没有再多说什么。但他这一句记下了又包含太多怜惜和深怒,文瑾莫名安心。 “大王,这几个月我同他没有发生什么…”文瑾试着解释自己同南宫玦并没有肌肤之亲。毕竟她在大盈王宫生活了四个月。 “瑾,不需要解释。朕相信你。” “傅…”文瑾动容。 “嗯。不要怕我。我不会伤害你。” 他低下头爱惜的吻着她的眼睫和唇瓣,在边疆大营的军床上,他温柔的拥有了她,小别胜新婚,他们心无芥蒂的纠纠缠缠了许久,事后他把她身子压在怀里,将面颊窝在她的颈项,他说:“往后死生也不能将我们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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