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被困如此境地,若不是她眼下受制于人,赵蓁简直要仰天长笑。 她想问她的父皇母后在世人眼中是不是患难与共、她想问他的母亲是不是曾等到过他父亲不离不弃的誓言,世人不知,他们自己还能不知? 父皇兵权在手就马上有了另外的女人,他的父亲看逆了他母亲的漂亮脸蛋马上一房一房纳妾! 永远,是多远? 得手了觉得没滋味,看逆了打算换一个,可能不过短短一眨眼。 甚至,别的女子还能诞下子嗣,或背水一战夺回宠爱,或寄希望与儿女打发漫长人生。 她有什么? 一张不算漂亮的脸,岌岌可危的权势,还是没有希望的未来? 付出满腔热情,然后被认清残酷的现实,用冰冷的血不再跳动的心,将自己淹没在无尽的政务中? 何必呢,她现在就很好。 无须淌感情这淌浑水! 赵蓁垂了眼帘,将眼底的凉薄和心底的绝望一同遮掩。 裴淮又留了下来。 不同以往,他不再小心翼翼蜷缩在身边,而是非要霸道无比的揽着她的腰,让她枕着他的肩膀依在他的臂弯里睡。 赵蓁无比抗拒,但无奈形势所迫。 一夜无眠。 就在赵蓁默默数着日子等待姚黄的消息之时,周怀瑾府上出事了。 大长公主的父亲,老诚王府中被搜出龙袍,王府、公主府、周府被赵萼围了个水泄不通。 老诚王一家、大长公主和夫婿儿子,同一天被下了天牢。 三日后,处斩! 第19章 ◎灵魂给了黑夜,只留下肉身。◎ 第十九章 裴淮没有用早膳、没有用晚膳,脸色沉肃。 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战战兢兢在他面前站了三个时辰,腿都软了却不敢开口求个座。 “当真,证据确凿!”刑部尚书六十有三,一张老脸仿佛是皱巴巴的树皮,几乎快要耷/辣下来,“微臣的人与禁卫军同去搜查,的确是龙袍无疑,规制和用料,与先皇龙袍一般无二!” 大冬天里他额头汗珠不断,趁着摸汗的机会,他眼神偷偷示意大理寺卿继续。 “公爷,下官曾以为……故意栽赃陷害,”大理寺卿省略了几个字,但大家都知道他在指赵萼,“下官还找了机会偷偷比对了龙袍用料,发现的确是往年旧物,不是今日新做,看着用料,和昔日先太子十三岁寿宴时的太子袍服锦缎非常相似。而那年,……还只是一个顽劣不堪的皇子,马太妃也只是一个稍微得宠些的妃子,他们的手还伸不了这么长;甚至,下官还私下查了先皇起居注,没有查到他微服私访诚王府,也不曾赏赐旧衣给诚王……” 他说道这里,闭嘴了。 马氏母子当时做不到这些,老诚王当年跟随太祖的打天下时,瘸了一条腿,更是无缘龙椅,又哪里会生了那样的野心。 两人同时将视线小心翼翼转到眼前一脸镇定的辅国公脸上,见他神色还算平静,心里总算小小松了一口气。 裴国公应该能有应对之策吧? 虽然外头都传裴国公投靠了宏庆帝,但明眼人心里清楚,宏庆帝完全是悔不当初,他一次次将看上去必死的战事交给裴国公,却被裴国公次次九死一生夺得兵权的事,终将悔恨一辈子,甚至还要带进棺材里去,所以,裴国公不可能是宏庆帝的人,甚至,外头传言他和先太子的三个伴读彻底翻脸,也决计不能信以为真的。 两位老大人又偷偷对视一眼,等着裴淮下命令。 谁知,裴淮却挥手让他们退下了。 天色暗了下来,裴淮发现腹中有些绞痛。 这才想起来,一天未进水米。 老诚王谋逆案因为证据确凿,竟然不再审理,甚至他的儿女亲人也逃不过此劫,三日后就要直接以谋逆罪处斩,裴淮心中从来没有如此焦躁。 不似赵蓁不过多带几个兵出现在城郊,与这样莫须有的谋逆罪相比,老诚王的罪证简直是板上钉钉。 如若他要翻案,只能动用兵权哔/迫赵萼,但就算成功,一群像张阁老那样的老顽固,就会如跗骨之蛆狠狠扒在他身上,不乘此机会扒下他几万兵权来,肯定不会罢休。 可若是不救,莫说赵蓁会恨他,百年后也无颜去见赵蕴。 裴淮在良久沉默中微微皱起剑眉,难得将赵萼当成了势均力敌的对手。 腹中绞痛越重,裴淮走出衙门。 在岔路口,他犹豫了一会,还是决定先回府陪她一起用膳。 “哒哒哒哒——” 裴淮坐在马车中,听着马蹄声,心中设想赵萼索求,他要如何应对。 私藏龙袍,等同谋逆,任何人都没有资格置喙此事。 可是赵萼不同,他不仅是当今皇帝,更是老诚王的亲侄孙,他若是要赦免不过一句话的事。 但有这么容易赦免吗? 赵萼不外乎用两个条件和他交换老诚王一干人的性命,一是兵权,二是联姻。 可是,他什么都不想交出去。 他的兵权尚且未曾为她开疆拓土,他若是成亲妻子只能是她,谁也不能改变。 就是昔日兄弟,也不行! * 裴淮刚踏进小院的门,就迎面撞上了一个跌跌撞撞跑出来的老嬷嬷。 不用细看他就认出来了,她是大长公主的心腹李嬷嬷。 听说大长公主府被抄,没多少人能逃出来,这个老妇倒是机灵。 裴淮见她战战兢兢朝自己行礼,随便扫了她一眼走快步走了进去。 从裴淮歇在这里的那晚起,他没有再故意截断消息,赵蓁想知道什么、有人要见她,他都不曾阻拦。 心中有些不满大长公主府来打扰她,但脸上却没有表露出来。 见他过来,魏紫带着小丫头小心翼翼布菜,眼睛却不时在望赵蓁身上瞟。 今天原本有赵蓁爱吃的菜色,但她却有些心不在焉。 魏紫看着自家殿下日益消瘦的身子,心中焦急却不敢多言,只好站在一旁尽心服侍。 裴淮倒是好好用了两碗,将赵蓁一碗饭只吃了几口,心中对大长公主府和早年可能不老实的诚王更加不满。 “没胃口?”裴淮见她脸色不太好,眼下也有淡淡黑青,心中疼惜,“那再吃点点心?” 赵蓁心中再不想理睬他,也知道现在不到撕破脸皮的时候,眼下,大长公主府出了事,她更是有求于他。 “没有,只是晚上着了凉而已,歇一歇便好了,”赵蓁神色平静地随口胡诌,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几日来如同身坠地狱,是如何痛苦煎熬,度日如年。 裴淮想起两人晚上睡觉像是在角力,对他来说是难得的乐趣,崩了一日的神色有了松动:“那让厨房那边备着,什么时候歇好了就什么时候吃。” 用了晚膳,两人喝了茶,有一搭没一搭说了一会话,开始洗漱歇息。 裴淮又要搂着她睡,赵蓁没有抗拒,默默枕在他肩上。 黑夜中,她眼睛越睁越大,身体因为僵硬而有些酸痛,但她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裴淮等了一会,也没等到她开口,沉沉睡了过去。 三更天,裴淮起身,给她掖了被角,悄悄离开。 他的脚步声刚消失,赵蓁就睁开了双眼。 “魏紫,你去仔细打听一下,到底现在外面情况如何?” “还有,看看姚黄和落雨听风的记号,马上回禀。小心些,不要被发现。” 魏紫领命离开。 赵蓁散着头发,披着外衫坐在榻边,有些愣神。 她脸色蜡黄,眼睛里布满血丝,眼下的黑青越来越浓。 一段时间的囚禁让她心神俱疲,方琦两人的事又让她担惊受怕,如今,老诚王可能要被斩首让她几乎要耗干心血。 如今,她还没倒下和裴淮周旋,完全是因为她心智坚毅。 魏紫是借口给赵蓁买糕点出府门的,梁嬷嬷似乎也知道赵蓁胃口不佳,倒是让她顺利出门了。 回来的时候,她的脸色比赵蓁还要难看。 “……记号似乎被人动过了,奴婢看不清楚,”魏紫差点要哭出来,“老诚王那里,的确被抄到了龙袍,他说是先帝无意间留下的,他只是忘记了这回事,并非谋逆。可如今过了这么多年,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件事是如何传出去的。” 赵蓁深深皱眉。 魏紫摸了一把眼泪继续说:“奴婢打听到,老诚王一家,连同周府三十六位主子,两日后就要处斩,两姓其他男人充军,女人入官妓,后人永入贱籍,不得赦免。” 赵蓁“腾”一下站起来,她瞪着魏紫:“两天后?这么快!” 魏紫一边呜呜的苦,一边点头:“是的,奴婢打听得没错,再三确认了,就两天!” 说完,她联想到起自家主子的处境,再也忍不住呜咽起来。 那晚,她就站在门外。 这屋子简陋,莫说两人说话了,就是赵蓁被锁链绑着扔到床/尚,她都听得一清二楚。 她牢记赵蓁叮嘱,死死捂着嘴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后来,还是她找了伤药给她手腕处的淤紫上了药。 裴世子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裴世子了,完全成了一个白眼狼! 她的主子被他囚禁,除了屈辱痛苦,看不到任何希望。 甚至,她也知道她的主子还不能触怒他,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赵蓁眼前一黑,差点跌坐在地上。 魏紫要扶她,却被她挥退。 屋子只有死寂一片。 赵蓁焦躁、暴怒、痛苦,她想要尖叫,她想要狠狠砍断锁链,冲出这囚禁她自由的辅国公府。 可是,她什么也做不了。 她甚至还要强作笑颜,去求那个她憎恶到骨血里的人。 姚黄察觉不对,应该会马上改变联络方式,可她等不及了,只有两天,两天! 赵蓁觉得眼前视线模糊,耳鸣声阵阵,心口也乱跳得厉害,手脚变得冰冷且在微微颤抖。 她觉得自己无不虚弱,可能会随时倒下。 狠狠咬住舌尖,她让自己清醒。 叫来魏紫,仔细梳洗,换了一件颜色淡雅的衣裙,用了送来过从来不曾打开的妆奁。 看着镜中抹了口脂,画了黛眉,簪了朱钗的女人,赵蓁有些恍惚。 她好像长得也不丑,只希望这样的“货物”,买家能够喜欢,出个高价。 今日,裴淮归府很晚。 赵蓁饿着肚子等了许久,才见他一脸疲惫地进来。 不太接触女子,他过了很久,才发现赵蓁今日似乎不太相同。 他看向她的眼神原本还算平静,现在,开始有了嘲讽和憎恨,甚至,隐隐有些按捺不住疯狂。 可到底他装作什么也没看见。 赵蓁相信他看见了,也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她神色平静到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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