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果略显得意地说着,就将那草药汁献宝似得递送给陆大人。 陆青帆确实有些稀罕,不禁拿到手里观察,随即问道:“同上次用在薄娘身上的是一种么?” “不是,但确实相似。”云曦弯了弯眉眼说道。 她肃正了脸色,便开始讲述尸首上的新发现:“这位大人当是经常跟随运送的……对,谷秉圣。” 谷秉圣指节宽大、手掌心有厚厚的老茧,手臂、手背上都有细碎的伤口,手腕上的积液暴露了其劳损程度颇为严重。 “至于这位戴良大人,当是做文差多些,”云曦指着戴良中指上被笔墨硌出的一点点浅茧:“虽已经被烹煮过、上面的墨印和厚茧都有变化,但还是能依稀辨认出些的。” 陆青帆探上前看了眼,随即嘴角忍不住讥诮地道:“说不定那些假账,便出自此人之手。” “未必没有可能。”云曦点点头,很赞同陆青帆的猜测。 剩下三人中,有一人实为特别:吕响。 “他当是众人中最懂硝石冶铁的人。”云曦准备了两个小碟子,里面都放着古怪颜色的黑乎乎汁水。 “此物是用来作甚?” “我幼时无聊调制出来的,这药汁跟铁水掺在一起会变色。” 她此前类似的操作不少,陆青帆闻言了然,随即就看到吕响指尖滴上药汁的地方骤然变出一点点浅淡的颜色、已足够确认吕响经常接触炼制铁器了。 “这个药汁是用来测此人是否会使用洞穴内岩石起火……”这是云曦装了石头回来测试了好几次才现配出来的药汁。 “滴上接触肌理后,若是惯常接触火药或者是硝石类的物件起火的话,就会……” 云曦话音未落,陆青帆就望着吕响的指尖上一点点的浅红色蔓延开来,不仅如此、他的手掌心、腕间也伴随着流过的药汁留下了一串浅红色的印记。 “果是行家。”陆青帆自语道。 既是说吕响,又在讲云曦。 “我推测,吕响这般擅长工事,定然会有特别的接头人。我们以此为突破口,说不定能摸到凶犯的痕迹。” 从这五人身死的情况来看,个中人员复杂、才更好让凶犯浑水摸鱼。 陆青帆沉吟片刻,颔首道:“行,我差人去查。” “辛苦大人。”云曦能做的、能分析的已经到位,余下的事情就需要刑部差役多出力了。 “你二人累了两宿,暂且回去歇着吧。” 陆青帆看着天边发白,眸光喜怒难辨:“天亮了。” 他们即将打一场硬仗。 云曦主仆回家歇息,吃了一顿早膳才躺到床上。 青果把小脸儿陷进柔软的被褥里,可可爱爱地道:“还是奴婢的狗窝舒服啊!” 云曦闻言莞尔,无奈地道:“你倒是描述得准确。”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嘛! “虽然大娘家也舒服,但就是没在家的自在,奴婢睡得浑身别扭……” “哦,别扭还打呼噜啊?” 云曦笑着调侃小丫鬟,气得青果重新把自己迈进被子里当鸵鸟,一派“我不听我不听”的无赖样儿。 云曦躺在床上,思绪还停留在案子上,一时想到莫名身死的卓尔;一时回顾着白氏一族满门抄斩后府内凋敝之态;一切的一切,又都化作那些烂熟的人肉块,一点一点地在云曦的脑海中不断地拼凑着…… 云曦不知何时睡着,凌乱的梦境让沉睡的人儿不自觉地皱起眉头。 刑部却无人歇息,所有人都像陀螺一般转动不歇。 尚书房。 “什么?!三司会审不够,还要把工部和户部拉进来?”卢尚书一听忍不住道:“百十个官员死了,你是不是还打算拉百十个官员陪葬?!” “大人说少了。” 陆青帆眸光微沉,淡淡地道:“工部和户部若出了岔子,吏部免不了介入……到时候锦衣卫查抄是免不了的事。” 六部以内、三部卷入案件里,内阁恐怕都得插手,何况小小的三司会审? 卢尚书气得脸色铁青,跌坐进椅子里不断喘气儿:“这不是麻烦了么?” 摊上大麻烦了啊! 第169章 锋芒毕现 陆青帆也知事态重大,可如今骑虎难下,三司共理反而是最好的选择。 不让刑部一直顶雷,他可是好意。 卢尚书也很快想通其间关键,沉声说道:“何时请三司入审?” “午后。”陆青帆给了一个笃定的答案。 他相信,午后冉杓和任丹青必然会带着重要的线索回来。 “云仵作不去了?”卢尚书说完惊觉此言不妥,赶紧摆手道:“本官是想让云仵作给你镇镇场子。” 陆青帆耿直地道:“下官不需要任何人镇场子。” 探案看得是证据,铁证如山、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 他瞟了一眼卢尚书,意味深长地道:“尚书大人还是莫要过于器重云仵作,惹人眼球、平添麻烦。” 上次云曦遇刺的事情,陆青帆还没查出个一二来。 “行了行了!婆婆妈妈的!”卢尚书没好气地冲陆青帆挥挥手,示意这老小子赶紧闭嘴。 午后,冉杓、任丹青,以及探听过消息的冷氏兄弟全都回来了。 几人言简意赅的汇总,陆青帆将心中思路理顺,打消了带云曦一道三司会审的念想。 他心中思绪翻涌,不少案子的M.L.Z.L.细节在三司众人的窃窃私语中逐渐汇聚成一整套行事逻辑。 只是,其中还有些小问题需得继续探查。 “陆大人,你着急忙慌地将我等寻来,是何用意?” 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晁钟不耐地道:“怎么,案件办得不顺,又想将统管权交出来了不成?” 陆青帆斜睨晁钟一眼,淡淡地道:“晁大人说笑了。” 他转而望向神思不属的工部尚书牧谊和正襟危坐的户部侍郎仲天恩,淡淡地道:“是两位大人自己说,还是本官代为传达?” 牧谊可说不出口,忙不迭摆手道:“还是陆侍郎代为传达吧!” 仲天恩话不多,扬手请陆青帆直言。 陆青帆没有从一百四十五名等待大调入选的官员说起,而是先说起了数年前违反刑律私开的炼铁场。 他不善讲故事,只点名事件:“戴良等数名官员发现了一处宝地、可就地冶铁贩卖,五人上下联合、沆瀣一气,打通各方关卡后便开始谋取暴利。” 经营数载都无恙,总有人会麻木放松,继而让特殊的洞窟内发生大型爆炸,数名工匠和临时征调的村夫被炸得尸骨无存。 这五人联合上峰大人“毁尸灭迹”、湮灭罪证。炼铁场之事看似淹没在时间里,可活着的人却从未忘记过当年的惨状。 “如今凶犯复仇归来,将当年主事的五个官员悉数碾成碎块,杀人手法残忍至极……也正是因了这般残忍的法子,将当年的惨案重新推回到衙门的视线里。” 陆青帆将数本账目丢在桌上:“户部和工部之间数年来皆有勾连,账目数次出入都有迹可循。” 工部欺上瞒下、户部来回打点,这才有了毫无痕迹被抹除的炼铁场。 可那些有血有肉的性命,却是真实存在过的。 “唉,此事确令人心中沉痛难当。可陆侍郎,此事未见得就同本官有干系啊!” 工部尚书牧谊急于撇清关系,立刻说道:“炼铁场事宜,也跟那一百多名官员被杀案没甚干系……” “本官接下来,便要说干系。”陆青帆将易铎的事情摆在了明面上,此人阴险狡诈之行、谋算推论之能,皆在众人之上。 即便身死,也能精准推论身后事,让案件如同隐雷在关键时刻引爆、搅乱京城局势。 陆青帆将易铎之前的行事与现下诸事联系在一起,那一张张巨大的罪行网的纵横,一时间将众人震慑当场。 这一刻,大家终于知晓为何陆青帆不仅要三司皆在,还务必要让工部、户部的诸事官员在此了。 卢尚书瞟了一眼诸位同僚的脸色,心底暗暗平衡了不少。 这帮子老不休,终于知道刑部现在顶着多大的压力统领办案了! “陆大人,就算这一切诚如你推论这般,与我们又有何关系?我都察院总不能为了炼铁场一案……” “晁大人能。”不等晁钟说完,陆青帆嘴角勾起一抹古怪的笑,淡淡地道:“炼铁场擅出、都察院有失察之嫌。” 他转而看向大理寺,“村民误伤诸案、尸首无存,大理寺为何不派人核查?提刑按察使司……” 听闻陆青帆审讯厉害,诸人还是第一次感受到他通身强大迫人的气势和咄咄逼人之态! 他一出马,当真是不给任何人退路! 陆青帆如墨的眸子落在何人身上,便能说出哪一部衙门的失察失职,听得众人后脊背直冒冷汗。 乖乖,陆大人火力全开的架势莫说是他们、纵然最擅机锋辩谈的内阁大臣在此恐怕也遭不住啊! 陆青帆不是武官出身么?怎得辨机如此凌厉?! 第一次,大家心中齐齐庆幸:幸好陆大人平素话不多,否则便是照面都没有好日子过? “诸位,若当今圣上若知晓五年前、十年前后的案子放过了偷国银的窃贼,便是凌迟处死戴良一行都是轻的。届时……” 陆青帆瞟了一眼众人的乌纱帽:“刑部可保不住这么多同僚的性命。” 卢尚书第一次见识到陆青帆的嘴皮子功夫的能耐,心下暗暗想当初还是陆青帆没跟他较真,否则句句一针见血……他能挺过三五句话么? 此刻,莫说是都察院众人,大理寺的于植一行亦是脸色苍白;宗毅神色还算从容,也知兹事体大,恐怕众人根本不能置身事外。 卢尚书眼看火候差不多了,轻咳一声正准备开口团结众力,就听前方传来一声唱喝:“太子殿下到!” 众人皆面面相觑,卢尚书见状立时急了:“陆青帆!不是说好咱们关上门行事吗?” 太子殿下怎得突然出现了?! 陆青帆墨眸亦闪过一抹诧异,他淡淡地解释一句:“并非下官通知太子殿下前来的。” 此刻众人俨然听不进陆青帆的解释了,挨个整理了冠容上前见礼。 “下官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看都不看行礼的众人官员,径直坐到主座之上,口中淡淡地道:“诸位大人免礼。” 那副架势竟是不准备走了。 上座让给了当今太子殿下,旁人也不敢再与储君平起平坐。 陆青帆神色不改,站在卢尚书一侧。 晁钟也好、工部尚书牧谊也罢,皆默契地冲着卢尚书使眼色,示意卢尚书问明太子殿下来意,否则他们也不好继续讨论案情。 这里是刑部衙门,卢尚书询问最为稳妥。他上前一步,恭敬地抱拳道:“敢问太子殿下可是有何公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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