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曦还想听、可刘嬷嬷却不愿再提往事。她不好强人所难,只能依言前往偏厅。 厅内,陆青帆也换了一身衣裳,远征侯伍鹏程朗笑的声音从屋内传了出来: “……颇有本侯年轻时的风采啊!哈哈哈。” “能得侯爷几分神采,是下官的荣幸。”陆青帆口吻谦逊。 云曦进来后行了礼,远征侯示意云曦落座。她坐到了陆青帆下首。 “事出紧急,本不欲让侯爷费心。”陆青帆淡淡解释了方才的事。 伍侯爷不是矫情之辈,他挥挥手道:“圣上命你等五日内破三案,说到底是本侯破案心切、害了你们。” 他赞赏的目光望向这两个后生,“若非那日你二人解围,只怕我们三个老家伙免不了吃派头。” 刑部中人刚直顶撞圣上,才让急转直下的糟糕事态有了转机,伍侯爷并非不识好歹之人。 “宴儿在家中身死,本侯原不该闹到御前声张,是靖宁伯撺掇声援,本侯才一时糊涂……”伍鹏程思及此都觉后悔。 “再看晋国公家中案已经告破,当真是……”伍侯爷叹息着摇摇头。 云曦神色复杂地看向陆青帆,世家掌权者皆是人精,不过三言两语便将忧虑暗示了。 陆青帆也不是什么好揉捏的人,他抿唇道:“侯爷至情至性,下官便也不藏掖了,有几个问题还请侯爷作答。” “陆侍郎请问。”伍鹏程要的便是这个,扬手示意陆青帆问。 “伍晏身为庶子为何颇得信重?尔等选拔优秀子弟的标准究竟是什么、府中人可有人与他结仇积怨?” 伍鹏程哑然片刻,眉眼黯然下来:“此事说来话长。” “那便长话短说。”陆青帆颔首:“时间紧迫。” 云曦低头掩去眼底的笑意,陆青帆是懂怎么治这起子勋贵的。 “宴儿该是嫡子。”远征侯叹息着道:“他的才学实力、本不该为庶。” 远征侯年轻时也是风流倜傥之人,他在战场上征战时跟当地的富商之女相爱,育下伍晏;归京后家族中生乱,逼有功勋的伍鹏程迎娶官宦世家之女,以联姻消弭灾祸。 伍鹏程不愿,是伍晏的母亲主动退让、甘为妾侍。 深爱之人迎娶旁人为正妻,到底是让伍晏之母郁郁而终。 病重前,伍鹏程才知心上人的腹中还曾有过一个孩儿,当时为了大局、她便做主打掉了孩子、落下了病根。 “我、我们伍家,都欠欢儿、也欠宴儿。再多偏爱内疚,都没法偿还我那尚未出世的孩儿性命!”说到激动处,伍鹏程用力拍了一记桌子,眼底满是悔恨。 “敢问侯爷,”云曦突然开口道:“既然伍大公子为庶是受了大委屈的,侯爷可曾想过让他过继到侯夫人名下为嫡?” “他怎能拜旁人为母?这让欢儿泉下如何瞑目?”伍鹏程瞪大眼睛道。 果然如此。 云曦抿了抿唇,祸根便是在此处埋下的。 第248章 人心不足 伍侯爷深情有余、谋略不足。 “依侯爷所言,您对这位伍晏只有宠爱、并无几分重用吧?”陆青帆一语中的:“享受府内爱重偏疼,却不能过继为嫡、也失了承爵的可能。” 伍晏能甘心吗? “若是侯爷面上再对伍大公子过多疼宠、苛责嫡子,那只怕府中嫡子不容、兄弟难安,连带着伍大公子心中也是怨怼侯爷的。” 陆青帆将个中人心戳破,说得伍侯爷一怔。 “你、你这话说得……”他竟是从未想过。 “我听府中人皆对伍大公子十分钦佩,他文墨极佳、行事友善,可管家等人仍旧更重侯夫人嫡出的几位公子,必然只是表面顺服、暗地可曾磋磨便不得而知了吧?” 云曦一番诘问推论让伍侯爷陷入沉思。 “你们是说,我捧了他、却没给他往更高处走的希望,最后只会、只会……” 有些手段的,便是兄弟阋墙;没些手段的,自然莫名惨死。 如今宴儿的悲剧已然印证了二人的推论。 而惨案动机的根源,竟然是最疼爱伍晏的自己。 伍侯爷脑海里浮现出好几个儿子的脸,那些日常生活中被他忽略过的细节也逐渐清晰、对应上了云曦和陆青帆的推论。 “怎么会呢?”伍侯爷越想越惊心、越想越后怕,连眉宇间那股英气都跟着褪去了不少。 人心之复杂,身处其中数年的自己都没参详透彻,反而被两个小辈一语中的。 这真是极大的讽刺。 如今不管凶犯是不是侯府中人,伍侯爷都成了最难受的人。纵然不是侯府中人所为,伍晏的死也会成为父子亲情之间的一根刺、时时刻刻如鲠在喉,永远咽不下去。 陆青帆和云曦提出再去调查一番那古怪的沼泽地,伍侯爷并未再提出异议,甚至着管家找来看顾沼泽地的负责工匠,跟着他们一道前去,事无巨细、有问皆答。 “若是需要人手捕捞,你二人莫要再亲自动手,招呼我们的人去就是了。” 临了,伍侯爷还不忘放话派遣人手。 伍侯爷的鼎力相助让云曦和陆青帆省去了许多麻烦。 二人再三道谢,这才带着人重新回到了沼泽地。 云曦安顿一旁伺弄沼泽地的工匠和仆人们寻找跟死者腹中相似的草类;陆青帆则正在同管家叙话: “这片梅林其实荒废许久了,是前段时间伍大公子提出将此处土地弄得肥沃些,他想种点果树的。” 管家望着忙乱的人群,眼神却惋惜地看着尚未拔掉的梅树上:“可惜了这些老梅树。” 陆青帆皱眉:“伍大公子并非通晓种植之人吧?” “可说是呢,小人也好奇来着。但是伍大公子不让我们问,就让照办便是。前些日子这沼泽地就跟脏水沟差不多,这几日才有了些样子。” 管家说完不禁嫌弃地撇撇嘴,很快为自家主子解释,说方才侯爷那般紧张二人下沼泽皆为其身子骨着想,不想让两位贵人涉险。 “本官知晓侯爷好意。” 陆青帆颔首,随即望向云曦那边的进展:不断有人给云曦递送草叶子,云曦看过之后摇摇头表示不是,枯燥的差事并未让她流露丝毫不耐失望之态。 陆青帆继续问管家这条路径距离谁的宅院最近、当初谁最喜欢来此。 管家思虑片刻,“倒是同我们嫡夫人的院子挺近,但是夫人鲜少出门、几位哥儿都住在外院,鲜少来这里。” 陆青帆闻言颔首,随即让管家自去忙碌,他兀自在附近转了转、询问来往下人仆从园子的情况。 诚如管家所言,几个公子哥儿甚至是侯夫人都鲜少来梅林这边,洒扫的人都很少见到他们。 夜幕降临,云曦冲等在一旁许久的陆青帆摇了摇头。 线索就这样断了。 二人空手而归,刑部的人都有些没料到。 “我们还以为今晚还能迎来一场堂审呢。”晁钟大人早就回来了,他朝着冉杓等人努努嘴,示意他们正在搜寻卷宗。 大理寺的于植等人后陆青帆一行一步归来。 “找到了云姑娘所言的那种草屑,就在烟花场附近的一个村落,但不是种植草药那座村庄。”于植知道大家必会第一时间联想到那个村子,立刻澄清道。 云曦闻言,“乌涛去那作甚?” “据说是要种植什么特殊的物什弄沼泽地,所以乌涛前去看村落的地有没有能用作制作沼泽的。另外……” 于植掏出一个小小的帕子,道:“我有点意外收获。” 那帕子上沾染的,便是淹死的伍晏腹中的那种草。 云曦惊讶道:“竟然在那个村子里?” 两个死者的牵系终于找到了! 这一下众人再度打起精神来,激动地准备大干一场。 此后几日,大家索性扩展线索、继续搜查二位死者的交际关系网。 草屑的线索查来查去都没甚进展。 三日过去了。 刑部众人窝在陆青帆的书房,都有些蔫儿。 “咋回事儿啊,一下子都找不到痕迹了。” 冉杓一边翻阅着手里的卷宗,一边道:“再翻一阵子,我都要把这些人的宗族关系都背下来了。” “那不是正好,脑海里又多了一个世家关系脉络。”任丹青说完就不自觉地打了个哈欠。 云曦和青果仍旧在翻阅验尸记录,一遍遍比对证物。 乌涛和伍晏之间有牵系,那是不是说明项准身上也有跟二人相通的秘密? 青果蓦然站起来,问道:“你们说,要是这三个人本来是在办同一件事情,结果事情办成了要被灭口,牵连不就是现成的了嘛?” 云曦撑着下巴温声道:“话本子都不敢这么写……”小丫鬟是真的敢编。 青果呐呐地吐了吐舌头,“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嘛。” 众人的思绪再度陷入无言的丧气之中。 陆青帆轻柔着太阳穴,一旁的任师爷一边翻阅卷宗一边小声嘀咕着“怎得大理寺和都察院也没甚消息”。 “这两个衙门哪,都察院可不是总览刑部案子的;帮咱打打下手罢了。” 至于大理寺还算是擅专破案,年轻一辈儿除了于植、旁人当真是扶不起来,断案的能耐更是油锅里的见识、水锅里的水货,甭指望了。 “不、不好了!” 正当刑部众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侃时,一个模样略显熟悉的中年男子仓皇地冲进了书房,眼神即刻锁定了坐在最中央的陆青帆。 他猛地跪在陆青帆面前,哀嚎道:“大人救命啊!” “起来回话。”陆青帆沉声道。 云曦主仆和冉、任二人也从旁侧探出了头。 “我、我家大人杀人了!侍郎大人,劳您赶紧去看看吧!” 死人了? 云曦立刻站直了身子,冲青果使了个眼色,青果忙不迭走到边上将大包袱背起来。 “何人身死?发生何事?”陆青帆低声问道。 “我、我家大人是牛翰林,他今日去翰林院当差,岂料、岂料祖侍讲在大人一推门的时候头就、就被割断了!” 中年男子似是看到了那般血腥可怖的场面,说完之后再度叩首道:“大人快去瞧瞧吧!” 怎么又是牛敬源? 陆青帆站起身瞟了一眼刑部众人,淡淡地道:“一道去。” 坐在马车上,云曦望着快速错落而过的京城繁盛之景,无奈地道:“真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牛敬源才失了儿子,如今又被人设计变成了“杀人凶犯”,而他们手里的案子,还剩下两日的期限。 温热的大掌落在云曦掌心,她清亮的眸子望向陆青帆。 “有案子,便有线索。” 风口浪尖出手……幕后之人到底是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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