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真勇啊。”云曦伸出大拇指:“什么都敢说。” 天玉长公主曾是大明的女战神,传奇一般的人儿却生出了一个平平无奇的承郡王,文不成武不就。 先帝殡天、天玉长公主薨逝,承郡王就只能靠着一点皇恩讨生活。昔日繁盛热闹的别苑也成被他租赁出去,间或成为勋贵、富商的销金窟。 “靠着这点子租银,承郡王的日子还算过得去。”冷海继续八卦道。 死者同承郡王无甚关系,但事情发生在琼芳别苑,不免引人侧目;承郡王变成了最主张破案之人……当然了,主要还是为了不影响生意。 发生了未破的命案,万一没人再来租赁该怎么办? 马车缓缓停在琼芳别苑门前,刑部值守的差役看过陆青帆的手令,痛快放行。 刚进琼芳别苑,入目的巨型玄石上刻着镶金大字,书曰:巾帼英雄。 云曦心下感慨,先帝对天玉长公主当真器重,就算到了圣上这一代也愿恩泽一二,否则就以承郡王那副“二世祖”的模样,租赁皇家别苑的罪名就够他削爵了。 “大气非凡哪。”冷海也忍不住感慨道:“不怪勋贵富商都愿意花银子在此宴客,要是再搞点曲水流觞附庸风雅,啧啧,岂非快哉?” “你一行伍之人,搞什么曲水流觞。”陆青帆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属下的装蒜,淡淡地道:“进去看看。” 冷海讪讪地应了。 五人绕过“巾帼英雄”的巨大玄石,就看到了宽敞的院落,周遭行走的小厮奴婢行走间轻手轻脚、目不斜视的规矩模样,不愧“皇家别苑”之称。 旁的不说,承郡王将苑中下人倒是教授得极好:外客站在正院都无人好奇围观,皆低头各自行走。 “请问小哥,咱们案发的那处阁楼怎么走?”冷海拉住其中一个小厮客气地问道。 那小厮闻言一脸惊恐地错开两步,忙不迭摆手:“小人不知、小人不知!” “哎,地方指给我们就行……”冷海张口结舌,根本叫不住脚底抹油的小厮。 再回转身来,那些经过正院的下人们作鸟兽四散,竟都避让了去。 “这就尴尬了。”青果小声嘟哝一句。 陆青帆早知来此办差不易,不想才到琼芳别苑就遇了难:下人没一个想带路的。 “陆大人!陆大人!” 正当众人站定寻思破解之法时,正门处急匆匆走进一书生模样的中年人。 陆青帆眉眼微扬,转身迎上去:“先生寻我?” “哎,想必这位就是陆大人了。当真是年轻有为啊!”中年书生恭敬地作辑:“下官刑部检校冉杓,受卢尚书委任,前来助陆大人破别苑一案。” 云曦闻言眼底涌上一抹讶色,想不到被讹了百两银子的卢尚书竟有此善意,当真稀奇。 看来是她误会了卢尚书,人家还是有些大格局在身上的。 “如此甚好,冉大人请。” 陆青帆眸中讶色一闪即逝,客气谦逊的态度令冉杓受宠若惊,急急摆手称“不敢当”。 路上,冉杓向众人解释道:“不是这些下人们不愿带路,实是不敢。” “为何不敢?” “陆大人亲去看了便知。两位死者……惨哪!” 冉杓叹息着摇了摇头,陆青帆不再追问。 既如此,那亲去看了便知。 青果很好奇所谓的“刑部检校”究竟是个什么官儿,她轻轻戳戳自家小姐,眨巴着眼等解释。 云曦看了一眼前头正在说话的两位大人,小声道:“刑部检校是正九品闲差,但又比一般的正九品厉害些。” “刑部还能有闲差?”青果瞪大眼:“小姐你不是说刑部忙得嘞!” 二人咬耳朵的时候,不知身后的冷氏兄弟悄悄地勾着脖子探过来,也想加入群聊。 “我看这冉大人就是在刑部无甚正经差事做,才被卢尚书派来帮大人打杂的。”冷海说加入就加入,蓦地开口还吓了云曦和青果一跳。 冷川额头的青筋蹦了蹦,心底暗暗懊恼自己嘴慢了。 “两位大人说得不错,”前方的冉杓突然回过头来抱歉一笑:“下官青年中举、熬了十年才调任入京,得了刑部这么一个闲差又干了十年。” 冷海被抓包,还被自家大人威严地看了一眼,赶紧出声找补:“属下不通文墨、言行狂妄,实是冒犯了。” “大人所言为实,哪算冒犯?” 冉杓不好意思地笑道:“但闲赋也有闲赋的好处。下官这十余年将刑部的卷宗翻遍了:皇亲九宗族、世勋姻亲庞杂的关系皆能如数家珍。” 问及谁,冉杓都对其身后的错综关系有所了解。 乖乖,合着冉杓竟是个宝藏九品官儿! 众人望向冉杓的神色皆佩服起来:“冉大人厉害!” 陆青帆来京城最需要的,不就是一个懂宗亲复杂关系的内行人么?! “啊,到了。”冉杓并未以此为荣,反而神色复杂地指向前方。 云曦顺着冉大人所指方向看去,清眸便是一怔: 前方宽敞的甬道上有两条暗黑的爬行血渍,周围回廊柱上、墙壁上、窗户纸上,都有斑驳的血手印,看得人触目惊心! 第68章 宝藏九品官儿 “是女子的手印。”云曦望向陆青帆,沉声道:“她受伤后爬行过一段。” 云曦敛去没说的是,恐怕那女子就是死在了此处痕迹消失的地方。 陆青帆转而看向冉杓,冉杓惊讶地张着嘴:“确如姑娘所言……下官就不随大人进去了吧?” 似是觉得这般推拒不妥,冉杓又补充一句:“发现尸首那日场面混乱,案发地不少线索都被来往客人破坏殆尽,若下官再进去,怕是会误了线索。” “也好,我们也没有多余的脚套子。”陆青帆说着便戴上脚套子,沿途小心翼翼绕过干涸的血迹,率先进了厢房。 云曦主仆、冷海,皆戴好脚套子鱼贯而入,徒留冷川双手抱臂站着没动。 留在原地的冉杓和眉目冷淡的冷川四目相对,尴尬得只剩下呼吸的声音。 “陆大人他们方才戴的是什么?”冉杓没话找话,试图提提气氛。 “云姑娘发明的脚套子,不破坏案发处。”冷川言简意赅地解释道。 “原来如此,倒是新奇……” 冷川:“嗯。” 二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且说陆青帆走进屋内,墨眸便是一沉,里头的情况比外间还糟糕。 云曦落后陆青帆几步,眼睛一直关注着各处细微的痕迹、间或轻轻摩擦一下血渍,手里的小工具也不断地变换着:一会儿用小镊子夹物品,一会儿将发现的证据装进小牛皮纸袋…… 主仆二人忙忙碌碌地走进去,打眼就瞧见了里间的狼狈:玄关处的帷帐被扯断、珠帘滚落了一地,还有些珠子被踩碎了;顺着被扯落的圆桌布旁有琳琅破碎的茶盏…… 视线顺着凌乱的地毯向前,床铺上燃了一半的蜡烛头湮灭着、小小的玉鞭没头没尾地撂在枕边……血迹顺着床单蔓延到隔壁的小间,屏风被蹬倒,旁侧地上还有团在一处的纱,有点像玄关处的帷帐。 “什么味啊。”青果跟随云曦验尸数载,小鼻子尖得很,一下子就闻出了不妥。 云曦抿了抿唇,小丫鬟不知男女之事,她无从说起,半晌才含糊地道:“不好的味。” 陆青帆抬眸看了云曦一眼,即刻低下头搜查线索。 “乖乖,俩死者玩儿挺大啊!”冷海随自家大人办案无数、见过不少腌臜事,一眼就瞧出这房中人没干好事。 伴随着案子逐渐显现的轮廓,气氛变得压抑起来。 四人查探了一番,云曦主仆就率先出来了。 她得去验尸。 “冉大人,屋内痕迹已经看过。咱们可以去验尸了吗?” 冉杓猜测过这清丽漂亮的小姑娘可能是陆大人的贴身丫鬟、亦或是侍妾,却独独没料到她竟是仵作。 “姑娘是仵作?”惊讶的尾音到后面都有些走样,冉杓说完之后赶紧轻咳掩饰。 “正是。”云曦从容颔首,温声追问:“可以验尸吗?还是这案子不能让女仵作办?” 冉杓暗暗责怪自己眼光狭隘,忙不迭道:“怎会呢?还请随下官来。” “多谢大人。”云曦和青果快步跟上。 她心道陆大人猜得果然没错:两位死者身份尊贵,发现凶案时又太过不可描述,官府不愿接也不敢接,尸首只能留在琼芳别苑。 承郡王真是个倒霉催的。 冉杓对琼芳别苑各处十分熟络,七拐八绕地来到一处僻静的偏院。 “两个死者的尸首分别在左右耳房。云仵作还有需要吗?”陆大人比之冉杓的品阶高不知多少,他对云曦的态度都客客气气的,冉杓也不敢随便得罪人。 “不需做什么。只是云曦有一疑惑想请教大人。” “云仵作请讲。” “冉大人是第一次来琼芳别苑吗?我看您对此处十分熟悉,连这些林荫小路亦知之甚详。”云曦好奇地歪歪头。 冉杓哑然笑道:“下官也是第一次来。不过……”他指了指太阳穴:“这琼芳别苑的地图,却记得清清楚楚。” 云曦轻笑一声:“怪不得。冉大人有大才,日后必定前程似锦。” 说罢,她和青果略一福身,便径直进了左边的耳房。 目送云曦一行进房验尸,冉杓低声喃喃道:“借云仵作吉言……” 可他深知,年过不惑、晋升之路难如登天。 冉杓站在门边等了一会儿,看到左边耳房烛光照亮了窗户,这才溜溜达达地往回走。 耳房内放置着一口精致秀美的棺椁,应是上好的红木所制。棺椁里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尸臭。 云曦和青果上前,棺内少女秀美的容颜泛着淡淡的青色,一些尸斑已经从脸颊顺着脖颈蔓延到了衣衫之中。 “小姐,看来死者的亲人是铁了心要讨个公道呢,连防止尸首腐化的香包都准备了这么多。”青果指了指棺椁侧面:除了陪葬品,泰半都是小香囊。 那物件她们可再熟悉不过了,正是“福禄香”。 “抬出来吧。” 云曦颔首,二人分开行事:她腾出干净的桌子铺白布巾,青果将尸首背出来放下。 不得不说,因了“福禄香”,尸首上不少线索痕迹犹在,可见青果判断无误,死者的亲人执意讨回公道,不愿让死者背负着污名而亡。 这世道对女子,到底是更苛责些。 “开始吧。”云曦戴上透明手套子,开始验尸。 死者的外伤不少,虽然被人细细收拾过遗容,毕竟是死去好几日的,此前没露出的尸斑痕迹尽显。 主仆二人只是看了个尸表,熊熊怒火便燃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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