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谁说的?” “冯策。” 柳筝想到冯策那张粗憨的黑脸,笑道:“你们主仆还真是各有各的意思。” “不是这样吗?情爱能让世人趋之若鹜,总得有个理由。还是说,你对我尚未情浓至那般境界?” 柳筝咬唇不语,揉捏着书页一角。 身旁少年目光灼灼地望着她,呼吸连同潺潺秋雨一起浸润到她的心肺间。明明彼此都衣衫完整,座与座间也隔着寸许距离,柳筝却觉得他们两人间好像已经亲密得不能再亲密了。 这种亲密感让她安心,也让她满足。好像拥抱和亲吻就已经足够了。 至于鱼水之欢……她知道那的确是一种极端的快乐,但那需要她把自己毫无保留地裸.露在他面前。 对于柳筝而言,宋砚穿衣与否在她眼中其实早没什么区别了,一是她对他的触碰已经够多了,二是她几乎已经完全了解了他的灵与心,她知道他是怎样一个人,知道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到了一种只要与他对视,好像就能摸到他每个心思的地步。 可她自己穿不穿衣,于她而言就是全然不同的概念了。 她当然没有什么守贞不守贞的陈腐念头,她是不喜欢把自己当成一盘菜似的来展示。即便知道宋砚应当不会这般看待她,更不会用什么恶心的标准审视她,但柳筝光是想象一下那样的画面,就感到心里不适。 大概他说对了,她对他尚未情浓到那般境界。她希望自己能掌控和他的关系,包括掌控他,所以害怕一切会让自己落于他下风的可能性。 所以她喜欢逗他,看他害羞,但倘要是他反过来让她红了耳朵红了脸,她心里就会气恼起来。 柳筝也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既然能享受他的拥抱和亲吻,那更亲密一些的事,做起来她应当会更享受才是。有什么好抗拒的呢? 宋砚见她愣神半晌,心里有了答案。说不难过不失落是假的,但他能有什么办法呢。 他自己掏出红绳和铃铛,穿了往自己腕上戴。可惜他手笨拙,想单手给红绳系结太困难了,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柳筝被叮当叮当的铃铛响动唤回了神,见少年抿唇垂眸的样子,就知道他生闷气了。 换作从前柳筝兴许会打趣两句说点不痛不痒的话要他别多想,经历了昨晚,她觉得有些话能直说就得直说。他不懂关注自身情绪,她既然爱他喜欢他,就得多关注一些,让两人间少些心结。 柳筝按上他怎么都系不住结的手,拉他起身:“这绳得重新打一根出来,太短了,就算系了结也会紧得难受。走吧,上楼我给你弄。” 宋砚乖乖被她拉了手上楼,进了她的花房。 柳筝让他自己到摇椅那坐去,折身找了红线来。她坐下搓出红绳,重新穿上兔子铃铛。 专心做着手上的事,就不用再与他对视了,一些隐秘的内心想法也能说得更畅快些。柳筝尽量坦然道:“我是喜欢你的……和你亲吻也挺舒服。虽然有时候你亲得我生气。” 宋砚没料到她会向他剖白自己,眸里亮着光怔怔地看着她。 “可是,可是我好像有点毛病。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害怕,反正就是害怕把自己的身体交给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来掌控。痛苦,极乐,只要不是我能控制的,我都怕。” “倘要是交于我,我一定会让你快乐,你只把我当个东西,你享受了就好。”宋砚认真道,“我能让你只有极乐,没有痛苦。” “只有极乐,没有痛苦,那还是你在掌控我。”柳筝把红绳绕到他手腕上,开始打结,“而且,和另一个人交合在一起,真让我觉得奇怪……太奇怪了。” 她想半天还是只能用奇怪来形容。 宋砚却已明白了她的意思:“你害怕我完全占据你的心?” “嗯?什么?” “你怕我的存在终有一日会影响到你自身。你怕我在你生活里占得太多,在你头脑里占得太多,怕有一日你爱我和爱你自己一样多,甚至比爱你自己还多……” 柳筝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你好像说对了。” 这光是想想就很可怕。 “你怕自己爱上我,怕爱得太深,身体像是一道防线,防止你心里越界。两个人一旦完全在一起了,必然爱极了彼此,灵魂相融不分。我即是你,你即是我,但也意味着你的自我好像从此都要与我融到一块去,没了真正的你自己。对吗?” 柳筝没想到他能比她还要了解她自己,忐忑地点了头。 红绳系上了,她拿剪子把多余的线头剪掉,兔子铃铛又牢牢地缚在了他的手腕上。手头没了事做,她只能与他对坐相视。 宋砚握了她的手,很想把自己也全都交到她手上去:“可爱一个人又不是要就此成为他。灵魂相融,也不是把两个人融化后重铸为另一个东西。你还是你,我还是我,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话说到这柳筝已经觉得有些太绕了。其实道理她是明白的,他之前也说了,爱是两个人相互依靠相互取暖,她也认同。但实际如何,到底与设想的有差距。 宋砚见她神思欲飘的样子,便知道她没什么耐心再顺着他的话听下去了。他笑了笑道:“其实我倒想成为你的一部分。或许我本就是被你落下的那一部分……我想成为你的所思所想,所欲所念。我想属于你。” 这种话柳筝已经不是第一遍听他说了。先前她觉得他脑子糊涂,哪有人能这么不在乎自己。但现在再听,她竟觉得,也许未尝不可。 宋砚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腕,感受着她的脉搏:“这种事没有谁对谁错,也不该有标准。这就是我的爱。你既不敢深爱我,我便使出浑身解数,让你放心地爱我。我把自己放到你手里,任你如何。” “我要是一直没爱你爱得很深呢?” “也没关系。”宋砚捧起她的手,在她腕上吻了吻,“有一点爱就够我活下去了。” 他吐息灼热,唇湿凉,柳筝心尖微动。她犹豫着道:“我知道你是想做那种事的,我要是一直不愿意呢?” 宋砚看着她,眸中漾着志在必得的笑意:“我当然会等到你愿意的那一天。但只是乖乖待在原地等你来爱我的话,那恐怕数年也未必能等到。如今我既已争取到了你一分的爱,明日后日就能争取到两分三分。你今早还同我说,你一天比一天喜欢我了。何况就算不以心意来说,我的身体,难道筝筝不一直都挺喜欢的吗?”
第42章 柳筝想了想:“那也确实。” 她喜欢他的脸, 喜欢他的手,喜欢他的胸膛,喜欢他的腰和腿。反正他长得没有哪一处是她不喜欢的。也不能说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宋砚的好看是人所公认的好看, 早在她见他第一面的时候她就觉得他好看了。 柳筝知道自己也怀了一颗好色的心, 和他拥吻的时候岂止是心动。她的身体比她的心更容易对他缴械投降。 从这方面说, 其实她的身体早有点失控了,她的的确确会因为他的一切接触产生各种奇异的反应, 只是和他相比这些反应都很微妙而令人难以察觉。 宋砚朝她微微倾身, 顺着她的手臂往上,扶住了她的肩膀,试探着吻了吻她的唇。 柳筝没拒绝,他搂着她细细地吻起来。 雨声潺潺,风声疏疏。 这场雨一连下了两天,停了后天气便开始转凉了。虽不至于变得有多冷,但已经让王初翠琢磨起准备过秋过冬穿的袄子了。王初翠从蔡家小坐回来,手里就多了一篮子棉花,说是蔡嫂送的,能给柳筝打出一件小夹袄来。 收了人家的东西, 那当然得回礼,王初翠想着拿自己绣的几个花样子送去给小虎和团团做衣裳穿。她的绣技在吴江县的那个小村镇上都是排得上数的, 又都用的中上乘丝线,很拿得出手。 冯策见到那篮子棉花, 搓了搓手道:“光穿夹袄怎么够啊, 京城的冬天冷着呢。你们又都住在二楼, 不烧炕人哪受得住。” 这些其实来之前罗先生就在信里跟柳筝提及了,但柳筝和王初翠都喜欢住楼上, 所以两人还是把房间定在了二楼。楼下两个客房里是置了炕床的,原本的打算就是等天冷了晚上就改在楼下睡,只是现在被宋砚占了一间。 柳筝回想了下账目盈余:“赶着天还没真冷下来,再置办些厚实点的床褥被子吧。棉花当然也得多买些,把袄子填得厚厚的。不然要是着凉了就麻烦了。” “我这有虎皮和貂皮,还有狐尾。”宋砚还在雕那根簪子,闻言朝冯策示意了下,冯策立刻要去拿。柳筝拦住:“那些你自己留着啊,到时候我要和姥姥各睡一间客房。夜里有你受冷的。” “再买就是,而且我很抗冻。” 柳筝不信:“你一犯病就喊冷,还说呢。” “那不一样……” “反正你没你自己想得那么厉害。” 宋砚不同她争辩了,笑问:“筝筝既然这么心疼我,怎么忍心让我冬天睡楼上呢?” “你不睡楼上还能睡哪。” 宋砚含笑不说话了。 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的冬天里已经有他了。就在不久前,他问八月可不可以和她们一起摘桂花,她都给不出确定的答案。他也一定能等到和她看芙蓉花再开,看海棠树长得越来越高,开的花盈满她的窗子。一定可以。 柳筝却在想他话里的意思。难不成他是想和她睡一起? 真让他一个人大冬天睡楼上受风吹的话,她确实有点不忍心。但要她和姥姥挤一间屋,他自己单睡一间,那对他有点太好了。让他给她暖床,听起来倒还合理些。 冬天还远着呢,也许到那时她愿意了呢。不愿意也总有别的办法,哪能担心他把自己冻死啊。 几人都忙着自己手头的事,没一会儿听见外头响起了一阵吹打声。 王初翠最爱凑热闹,听到动静立马放下针线篮子开门往外张望。 对门的陈嫂和隔壁的蔡嫂也探出头来了,不少人聚在一块问是不是哪家今天要娶亲,怎么前两天都没听说什么动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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