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星知道方才是自己没有做好,也是周景和同魏清嘉都未曾去计较,不然,宫里头的奴才在贵人面前失仪,掉了脑袋都是寻常事。 “无碍。”魏清嘉看向她湿漉漉的眸子,不由轻声叹息,“我并不知晓你……” 他的话还未曾说完,就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响,魏清嘉转过身去,长星却又马上低下了头。 匆忙赶过来的人是绣竹,她对着魏清嘉拂了礼才道:“还好魏侍卫还没走远,殿下方才说也给云妃娘娘准备了回礼,只是奈何魏侍卫走得匆忙,竟是未曾来得及带上。” 魏清嘉虽然有些意外,可却还是点点头道:“不过是几步路而已,我再回去一趟也是无碍。” 可绣竹却看向一直低着头的长星,笑着道:“何必再麻烦魏侍卫走动,殿下的意思是让长星姑娘去取就是了。” 魏清嘉听到这儿心下了然,便也看向长星,似乎是在询问她的意见。 长星点点头,小声道:“那我去吧。” 见长星应下,魏清嘉便也就没有多说了,只温声道:“我在这儿等着你。” 长星跟在了绣竹的身后同她一块儿往里头走,路上绣竹倒也没说什么,颇有公事公办的意思。 这却是让长星松了一口气,不然,她还真不知如何去解释才好。 等到了门前,绣竹便停了脚步,侧身道:“殿下在里边等你。” 长星应了声“是”,而后方才几步踏进了屋子。
第19章 ◎买断了他们二人的过去◎ 她进去的时候周景和正背着身子在看窗外的落雪。 长星的呼吸不由自主的停滞,她看着少年的背影,忽的想起来他们初识的那年冬日,上京也飘了雪,周景和就是这样立于窗前赏雪。 文阳殿中处处破旧,那扇支摘窗早就老旧得不成样子,冬日里的冷风找到了空隙便呼呼的往里边灌,周景和的身上穿着的虽是长星省了许久的月俸换来的冬衣,可又如何能同他如今身上的这件狐裘披风相较? 那时长星站在他身后担心他受了凉,便给他灌了汤婆子又推搡着他进被窝里去,却听他恍惚间道:“长安有贫者,为瑞不宜多。” 长星没明白他的意思,愣愣的看向他,周景和微微低头,好似想同她解释方才他口中的那句诗词的意思。 可他只是张了张嘴,最后却是叹了口气,轻轻摇头说了句“算了”。 那时候长星没有多想,只细碎的叮嘱他寒气伤人,莫要贪图一时景致而伤了身子,再感了风寒就不好了。 可现在回想起那日的景象来,她忽然有些茫然,那日欲言又止的周景和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你认识魏清嘉?”周景和缓缓转身,泛着冷意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 她下意识的点点头,原来是想同周景和再说些什么的,或许是解释这些日子以来她为什么没有来瞧他,或许是同他分享最近发生的事儿。 可最终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只是安静的站在那儿。 朝夕相伴的那么多年的两个人,此刻却恍若是两个陌生人。 “有关于我的事,你没有同他提及吧?”片刻之后周景和再度开口,看向她的目光中也隐约带着探究。 长星有些茫然的摇头,“他……只知道我是殿下身边的宫人。” 周景和似乎很满意她的回答,轻轻一抬手便将一袋金叶子丢在了她脚下,金叶子洒了出来,在烛火的照耀下闪着金色的光泽。 长星下意识低头,却在目光触及那些金叶子的时候好像被什么烫伤了一般,灼热而滚烫的感觉激得她眼眸酸涩,身子却僵硬而冰冷,也呼吸都变得艰难了起来。 她听到他的声音清晰而冰冷,他道:“收了这些银钱,往后只当你与我未曾相识,亦再不要同旁人提及你我之事。” “这是……”长星看着散落在脚边的金叶子,思绪恍然清明,“这是买断过去的银钱吧。” 周景和微微低头瞥向她,“不够?” 长星抬头看向他,他的眼里,嫌恶,鄙夷…… 再不见从前的半分温存。 她曾千百次望向他的眼睛,他看向她的时候,眼里或是感激,或是感动,或是缱绻,从未像今日一般,好似是在看什么让他避之唯恐不及的东西。 “可是……殿下从前不是这样告诉奴婢的……”她还是听到了自己不甘的声音。 七年。 到底是七年。 长星也曾经想过他们原本就是云泥之别,可周景和却牵着她的手,笑着同她说他不过是落魄皇子,同她,原本也是没有什么区别的。 确实,在这后宫之中,一个败落的皇子,本也得不到什么优待。 所以她虽然还会将他当作天上的云,可也不能再阻止他的步步靠近。 可如今…… “长星,我从来不是信守承诺的人,更别说有些话甚至不能称之为承诺,不过是逢场作戏的谎话。”周景和打断了他的话,微微皱起的眉间有着显而易见的不耐,“你如果不愿意收了这些然后闭上嘴的话,我也并非没有旁的法子,毕竟你不过就是一个低贱的宫人而已。” “你应当知道留着你于我而言,本就没什么好处。” 低贱的宫人。 倘若不是亲耳听见,长星大约怎么得都想不到他的心里原来是这样想的。 毕竟从前,是他牵着她的手,告诉她,她并不低贱。 原来也不过是逢场作戏的谎话而已。 那时候的周景和被踩进了泥地里,竟是要依附着她这样的宫女,在她面前无数次的虚与委蛇才能得以生存。 长星低下头,忽然有些想笑,她胡乱的伸手将眼泪抹去,然后将那些金叶子一片片的捡起来,“我答应你了。” 她将那些金叶子全都收好,又缓缓道:“你放心吧,从前……的事,我……一个字都不会再与旁人……提及,至于这些银钱,本就是我……应得的。” 这几年间她为他做了那样多,这些金叶子就算是再怎么昂贵,她也是受得起的。 只是她说话结巴的毛病却又在这会儿犯了,原本应当说得最有气势的几句话,被她磕磕绊绊的说出了口,让她心里又是一阵苦涩。 连这种时候,她都没有办法理直气壮的去指责。 明明没有做错什么,却更像是做错了事的人。 她就这样应了下来,却是让周景和有些意外。 他见她神色不甘,原本以为她还会再做纠缠。 却不想…… “倘若……七殿下没有旁的事儿,那奴婢就先告退了。”话已经说明白了,长星竟是连一刻都不想再与他共处。 殿内暖烘烘的,可她却偏偏很想踏进冰天雪地里,混着冷意的风袭来,反而会觉得身心舒畅许多。 “也好。”周景和微微点头,心中泛起的涟漪在片刻之后归于平静,依旧是一潭死水,他又从案几上取了一卷字画,“拿给魏清嘉吧,就说是我回的谢礼,给云妃的。” 云妃擅歌舞,却不通字画,若是为回礼,他送钗环首饰,或是琵琶之类都能说得过去,偏偏却挑了一副字画。 不像是去送礼的,倒像是去添堵的。 长星想不到这些,也不会刻意去思量,只是恭敬接了字画应下,而后便退了下去。 长星捧着字画快步走到了廊道上,魏清嘉还在那儿等着。 洋洋洒洒的雪花飘到他的肩头和发上,好似给他周身镀了一层银色。 他见长星出来,一边伸手拂去衣上雪,一边也往她走来,等走到她跟前,他还没说话,却先解下了身上的披风盖在了她的身上。 他身量很高,披风在他身上的时候大约到了他的小腿处,可盖在长星身上却能将她整个人包裹住。 长星看着低头细心的帮自己将系带系好的魏清嘉,下意识的拒绝道:“魏侍卫,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魏清嘉将系带系好后抬起头来,笑着道:“没什么不好的,是我请你帮忙才让你大冷天在这儿受冻的,要是将你冻坏了岂不是我的过错?” “怎么会……明明是魏侍卫帮了我的忙才是……”长星下意识开口,可说着说着却又止不住的想起方才发生的事,想起周景和的那些话。 声音也是不自觉的越来越小。 为了见他一面,她往承文殿跑了无数回,甚至担心他会因为自己没有一早去见他而生气,一心一意的以为他也在想着自己。 可她似乎忘记了,周景和倘若想见她,原本就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啊。 他已经不是从前的任人欺凌的落魄皇子了,他得到了圣人的重视,身份地位都不能同日而语了,他要是想见长星,不过是一句吩咐的事罢了。 那时候的长星到底是没想明白,还是不敢去细想呢。 长星低下头,闷闷的没再说话。 魏清嘉见她神色不对也没多说,只道:“走吧。” 二人踩着细碎的雪从冗长的廊道上走了过去,留下的脚印很快被洒下来的碎雪再度掩埋,直至再无痕迹。 魏清嘉将长星送到了冷宫,长星回了神,先将那卷字画递到了他手中,“这是七殿下给云妃娘娘的回礼。” 魏清嘉接过,又见她将身上的披风取下递了过来,“今日,多谢魏侍卫了。” “其实我也有一事需要长星姑娘帮忙。”魏清嘉却并未像往常那样笑着同她说无需客气,反而让她帮忙。 长星有些意外,可也还是很快点头,“魏侍卫请说。” 她巴不得能帮魏清嘉做些什么,毕竟这些日子以来,魏清嘉帮了她不少,她不是喜欢欠着别人东西的人,所以总还是会有些过意不去。 魏清嘉没说话,却微微屈膝,长星一愣,片刻之后才明白他说的需要她帮的事不过是帮他系上披风而已。 长星没有拒绝。 她认真的将披风系好,然后才同魏清嘉道别,“魏侍卫也快回去吧,别让云妃娘娘久等了。” 魏清嘉点头,犹豫了片刻又道:“你还想去承文殿吗?” 长星顿住,魏清嘉大约也感觉出来了自己这个问题实在有些唐突,又连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假如你还想见七殿下,往后我得了机会,还可以带你去。” “不去了。”长星摇摇头,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来,“以后,我再也不会去了。” 魏清嘉点点头,眼里好似有着掩饰不住的愉悦,他道:“那么,明日再见。” 长星没有纠结他的话,也对着他笑笑,之后才转身进了冷宫。 兰嫔恰好走了出来,见长星回来,她抿唇笑道:“怎么样,你的信送出去了吗?” 长星没同兰嫔说过她要写信的事,只是她向兰嫔讨教得多了,兰嫔自己就猜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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