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长星点了头,绿翡这才走了出去。 长星喝了些水,嗓子似乎是舒服了些,她打量了一下桌上的几样糕点,无一不是模样精巧的,平常只能在宫里的主子桌上瞧见的。 可她闻见那甜腻的味道便已经是没了胃口,但已是一天一夜未曾进食,她也觉得浑身乏力,犹豫了片刻还是拿起了一块栗子糕伴着茶水咽下。 “刚醒来身子还未恢复就别吃这些甜腻的东西了。”绿玉推门进来的时候,长星的手里还拈着半块栗子糕,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的放下,“肚子有些饿了就勉强吃了些。” 绿玉将手中的食盒放下,一边打开一边笑着道:“娘娘听说你刚醒来,就让我将小厨房刚熬的白粥给你盛了一碗过来,这白粥可与咱们奴才平日里就着咸菜喝的白粥不同,里头啊,添了不少补身子的好东西呢。” 听说这碗粥是小厨房特意给孟娉瑶熬的,长星有些受宠若惊道:“这可是娘娘用的东西,奴婢身份低贱,如何能……” 见长星诚惶诚恐的模样,绿玉却是先开口打断了她的话,认真道:“长星,娘娘的命是你救的。” 长星一顿,又听她接着道:“娘娘醒来后一直念叨着这件事,她说她怎么得也想不到你会救她,还托着伤腿将她从太湖背了回来……” 长星不知当说些什么,只能小声道:“绿玉姐姐,这是我应当做的。” 绿玉摇头,“你刚来鸾琼殿的时候,娘娘将你当作蛊惑陛下的宫女,也将你好生折磨了一番,你就算是记着仇也是应当,更别说是豁出命去救娘娘了。” “绿玉姐姐,这都已经是过去的事儿了。”长星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手,又忽然想起那日夜里的两个鬼鬼祟祟的太监,连忙道:“对了,那日在太湖,娘娘是被两个身量高大的太监推进湖里的,这背后怕是受了什么人指使。” “你可瞧清楚了他们二人生得什么模样?”绿玉语气中带着希冀。 长星竭力思索了片刻,却还是摇了头,“那两个太监是突然从我身后出现,又用迷香将我捂晕过去,后来迷迷糊糊清醒过来,也只是瞧见两道人影罢了。” 绿玉有些惋惜的叹了口气,“娘娘也说是两个力气极大的太监动的手,可那时夜色浓重,混乱中也不曾瞧清楚那两人模样。” “可还能查明白这背后之人是谁?”长星闻言有些担心。 “怕是难了。”想起孟娉瑶的话,绿玉心事重重的摇摇头,片刻,又是起身道:“宫里头的事儿都是这样,你害我我害你的,只能是往后小心着些,你先好好歇着,这些日子也先不急着来永祥殿,等自个身子养好了再说,娘娘还等着我回去复命,我便先回去了。” 长星心下虽说担心,可也只能应下。 没走几步,绿玉又回头道:“对了,娘娘说你腿受了伤,身边没人伺候怕是不方便,就把绿翡这丫头给你留下了,你有什么事儿需要她去办的也不必客气,吩咐她去做就是了。” 说罢,也没等长星开口拒绝人就已经是推门走了出去。 守在门口的绿翡也在这个时候进来,笑着说道:“长星姐姐,这几日我就留在揽星阁了,若是有什么事儿差遣我,唤我一声就是了。” 长星原本是要开口拒绝,可她只是微微动了动身子便感觉到腿部传来的剧烈痛感,连带着浑身都跟着冒冷汗,缓和了半晌才稍稍好些,便也只能认命道:“绿翡,麻烦帮我将那碗粥端过来吧。” 绿翡应了声“是”,便快步去帮长星端了粥。 等长星将粥喝完,又帮着将碗筷连着几碟子糕点一同撤了下去。 元庆在宫里头排查了几日,到底是将那日的凶手抓了回来。 头两日他只顾着查宫里的太监,费了好大一番功夫也没将人抓着,还是元尧提了个醒,说那两人虽然穿着太监的衣服,但也不一定就是宫里头的人,元庆听了这话才回了神,又急匆匆的带着人去排查了这几日进出宫的人。 还好孟太后也懂得斩草除根的道理,派了人想要将那两人赶尽杀绝,那两人侥幸捡回了一条命,却也不甘心还没拿到银子就离开上京,正想找法子往宫里递消息,借着这事儿威胁孟太后一番,不想被元庆派去的人先逮了个正着。 那两人本就是拿了银子办事,想着孟太后不仅事后反悔,甚至还想杀人灭口,这会儿被抓了去也没等到严刑拷问,两个人就把事儿全招了。 四月,上京的天总是灰蒙蒙的,这样的天,突然下起滂沱的雨来也并不让人奇怪。 宫道上的宫人们都行色匆匆的,生怕还在半道上就下起雨来。 淋得一身湿漉漉的还是小事,若是淋坏了主子的东西,坏了主子的事可就麻烦了。 慈盈殿里的孟太后手里紧紧一串佛珠,嘴里还念念有词的念诵着经文。 可就算她将静心咒念了一遍又一遍,也只是让自个越发心烦意乱。 外边果然下起了大雨。 大颗大颗的雨珠砸进了灰蒙蒙的雾里,却也散不开这层厚厚的屏障。 华冬候在宫殿门口,临近未时那会儿终于见承文殿的元庆冒着雨过来。 见了华冬,元庆便微微躬着身子道:“华冬姑姑,劳烦您进去禀告一声,陛下在承文殿为太后娘娘准备了民间杂耍,想请太后娘娘过去观赏。” 华冬勉强稳住了心神,挤出笑意道:“公公,您瞧着外头这大雨下得,太后娘娘这身子骨不好,虽说承文殿不远,可外头湿气重,这样来回一遭对娘娘身子也不好。” 说着,她语气中不自觉带了些哀求,“还请公公在陛下跟前说些好话,让娘娘能改日再去承文殿观赏。” 元庆微微皱眉,“华冬姑姑,这是陛下的意思,我不过是个传话的奴才,还请姑姑不要为难才是。” 华冬没了办法,只能勉强应道:“公公稍候。” 说着,转身进了殿内。 孟太后大约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也没让元庆等太久就换了衣裳坐着轿辇去了承文殿。 雨势虽大,可底下的奴才不敢怠慢,把雨水挡得严严实实的,直等到了承文殿,孟太后的身上也没溅上一滴雨水。 外边的风雨越发大了,承文殿里边却是静悄悄的。 周景和坐在案几边上,刚听到底下人的禀告便将手中那本看了一半的书合上,随意的放在了案几上。 孟太后正好从外头走了进来,“头一回见皇帝兴致这么好,还特意从民间请了杂耍艺人进宫来,可真是让哀家看了个新鲜,不知表演的到底是哪种流派的戏法?” 周景和只是不动声色理了理衣袖上的褶皱,“母后待会儿瞧了,不就知道了。” 说着,他转头看了一眼身侧的元尧道:“把人请进来吧。” 元尧应道:“是。” 便快步出了殿门。 大约是为了掩饰心底的不安,孟太后端起宫人刚刚上的茶水浅浅饮了一口。 正要将茶杯放下,却闻见一股近乎腐烂的恶臭气息,孟太后下意识抬眼,瞧见的却是几个太监将两个半人高的坛子搬了进来,而坛子里装着的居然是两个人。 两个活生生的人。
第39章 ◎“算了,你去将她带来。”◎ 孟太后端着茶杯的手微微发颤, 可她到底还是稳当的将那杯茶放回了桌上。 那两个装在坛中的人辨认出了眼前人的身份,目光中顿时充满了怨毒,情绪也不受克制的变得激动起来, 他们张开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可他们的舌头已经被割了去,这会儿张嘴只能含糊不清的发出一些古怪的声音,伴随着嘴巴的一张一合, 还能看见殷红的血伴着浓重的血腥气味不断的淌了出来,模样极为可怖。 站在孟太后身边的华冬瞧见这般景象, 慌忙低下头去,尽可能不去瞧这令人恶心欲吐的景象。 那两个被装在坛子里的人大约发现了他们即便是再怎么努力也是无法发出任何声音,便开始用尽全身的力量去撞击着坛身,竭力的想靠近孟太后。 他们知道自个已经是生不如死,却也不想让那个害他们到如此地步的人还能全然不受影响的活着。 他们一下又一下的撞击着坛身, 发出来的声音就如同厉鬼索命一般凄厉。 因为手足皆断,这种对于寻常人来说极为容易的事情对于他们来说却难如登天,可他们还是赤红着双眼坚持着,竭力的让装着他们身体的坛子一点点靠近孟太后。 “啪……” 左边的那只坛子因为里边的身躯的动作而倒向了一侧,里边的泡着药草的尸水就这样撒了出来, 因为靠孟太后比较近,甚至有一些已经溅到了她那双嵌了南海珍珠的绣鞋上。 而更加可怕的是即便如此, 那个被装在坛子里的人也依旧没有放弃靠近孟太后。 他一点点从坛子里挪动出来,以一个极为诡异的姿势在地毯上蠕动,随着他的动作, 带出来一些泡得已经露出白骨的断肢。 孟太后努力维系着脸上的笑意, 她与华冬不同, 华冬觉得可怕, 可以低下头去不看,可她不行,她就算是再怎么恶心,也只能抬头看完这一场周景和特意为她准备的表演。 “母后。”周景和意味深长道:“民间有人彘之说,听闻是将活生生的人断了手足,挖去一双眼睛,又割去鼻子,再用药物使耳不能听,口不能言,可朕想着,能不能言不要紧,若是瞧不见听不清了,那岂不是下辈子连自个的仇家都辨认不出了?” “母后以为如何?” “皇帝说得是。”孟太后强压着想要呕吐的欲望,脸色惨白的应着。 周景和轻描淡写的喝了口茶水,道:“其实也不要紧,只是若是身居高位却也不能耳聪目明,不能认清形势,可就麻烦了,自个因此遭了难倒也罢了,连累了身边人岂不是冤枉?” 孟太后闻言猛得攥紧了手中锦帕,又听他接着道:“襄王府听说修缮得不错,二哥过不了几日就要搬进去了,倒也是喜事一桩。” “皇帝的意思,母后明白了。”孟太后明白了他话中深意,心里也隐隐有些后怕。 若是真的惹得周景和对自个儿子动手,她怕是后悔都来不及。 见此,周景和才终于不再为难,“母后瞧着脸色不太好,今日的戏便就瞧到这里吧。” 闻言,站在孟太后身边一直低垂着头的华冬也是止不住松了口气,连忙上前搀扶着孟太后出了承文殿。 外边虽然依旧是灰蒙蒙的模样,雨势却已经渐小,孟太后坐上轿辇,脑子里一直翻腾着方才瞧见的那些景象。 刚回到慈盈殿就克制不住呕吐起来,直将肚子里的东西都吐了个干净还未曾停歇,依旧是不断犯恶心,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吐出来才肯罢休。 请的太医来瞧了也只能说是心病,开了个安神宁心的方子却也起不到太大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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