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婉莹闻言有些慌乱的抬头,正欲说些什么,却听孟堂有些不耐烦道:“昨夜你到底是做了什么?真是爬了陛下的床?” 这种话说起来实在丢人,只是孟堂满心怒火,哪里顾得上孟婉莹的脸面。 “女儿,女儿没有……”孟婉莹怎么敢承认这事,自然是连连摇头否认,眼泪也随之落下,那泪珠挂在苍白的脸上,倒确实是惹人怜爱。 可惜这事已是让孟堂在外边丢了他最为在意的脸面,他怎还会生出怜爱之心,只冷哼一声道:“你便是咬死不愿承认又能如何?丞相大人都已经遣人过来与我说了,让将我自家的事儿处理个干净,承与不承认都是一样的下场!” 孟婉莹听懂他话里的意思,身子一软,又是哀声道:“父亲,我可是您的亲生女儿啊,您……” 孟夫人也是在边上抹起了眼泪,“难道竟是没了别的法子了吗?婉莹是我十月怀胎,好容易生下来的,若是真要如此,可叫我怎么活啊?” “这是她自个做的孽。”孟堂虽心中也有不舍,可声音中的不容置疑却未曾改变,“若是她不死,不说旁的,便是丞相大人都不会放过我们孟家,这其中轻重,夫人,你心里应当也有数。” 听到这儿,孟夫人已是说不出话来。 孟婉莹见孟堂铁了心要让自个赴死,又连忙去拉孟夫人的手,哀哀道:“母亲……” 孟夫人此刻已是她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可孟夫人顿了片刻,到底还是将她的手拨开,“你莫要怪我这个做母亲的,你做了错事,总不能真的连累了整个孟家。” 孟婉莹终于明白她已是彻底被舍弃,难怪陛下连那两个奴仆的命都不曾留下,却放了她一条生路,还遣人将她送回了孟府。 原来,竟是要让她家人亲手将她了断。 思及此处,孟婉莹自知已是无力回天,浑身瘫软的倒在了那儿,脸上一片灰败。 孟婉莹被一条白绫缢死在闺房中的消息终于传回到孟呈耳中,孟呈才算是稍稍安了心,“这孟堂别的事儿都做得不怎么样,唯独这回对他那女儿动手倒是一点不见拖泥带水。” 底下人听出孟呈话里意思,便顺着他的话讥讽道:“不过是一个女儿,怎么能与他那好容易得来的荣华富贵相比?” 孟呈未言,又接着逗起了笼子里的虎皮鹦鹉,虎皮鹦鹉学着那人的声音连连喊了几声“荣华富贵”,这才让孟呈脸上有了笑意。 孟婉莹的事闹得不大不小。 该知道的大约都知道,不该知道的人却不一定都不知晓。 孟太后知道了这事的时候,虽说有几分意外,没料到那孟婉莹竟是能有这种胆子的人,敢算计到周景和的头上,可这事儿到底是没牵扯到她的身上,所以也只是叹了口气,并未多说些什么。 而孟娉瑶听说这事的时候却觉得那孟婉莹实在可笑。 “她那父亲便是个不知廉耻的,只是与本宫家中沾了那么一点点的亲故,就在外头攀起亲戚来。”孟娉瑶说着,神色越发嫌弃,“生出个女儿更是不知廉耻,竟是连爬床的事儿都能做得出来。” 绿玉在边上听着忍不住八卦道:“听说那孟婉莹还给陛下下了药,娘娘,这是真的假的?” 长星正在一边帮孟娉瑶打着扇子,一听这话,手中的扇子下意识顿住,又听孟娉瑶点头接着道:“听说是在周景和用的香里头动的手脚,难怪端午宫宴那日本宫瞧着周景和的脸色不对,想来那会儿已经是中了招,只是即便如此也未让那孟婉莹得逞。” 说到这儿,孟娉瑶又是不由笑道:“这样说来,也不知周景和最后到底是如何排解的。” 华冬一听这话不由得羞红了脸,嗔道:“娘娘说什么呢?” 孟娉瑶见她羞怯模样,又忍不住说了些打趣的话,直到华冬捂着脸跑了出去。 只是长星却克制不住想起那夜之事,也总算明白他为何忽然对她…… 想到这儿,长星的心里竭力忘记的那段记忆又再度涌上心头。 她头一回那样真切的觉得自个那么像是一个可以任人随意摆弄的玩意儿。 明明周景和可以有那么多的选择,宫中愿意受这宠幸的女子不知凡几,可他偏偏还是选了她。 直至今日,长星还是未曾想明白,陪在周景和身边这样多年,她到底是哪儿对不住他了。 要让他待她至此?
第41章 ◎“你乖乖吃了,朕过几日有了空便去瞧瞧她。”◎ 上京的雨一连下了好几日, 将临近夏日的暑气尽数冲散。 好似又凉了下来。 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都裹上上了厚厚的衣裳。 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冬日里。 而巽元城一带雨势更是凶猛,从蒙蒙细雨到瓢泼大雨,算来已经已是下了足足半月有余。 到今日, 方才稍稍停歇。 雨势虽是猛烈,可巽元城本就多雨,先帝在时,巽元城就曾有过洪水灾害, 后便命人建起了堤坝,本来是无需忧虑的。 可谁料前日巽元城忽然传了消息过来, 说是洪水冲垮了堤坝,冲破了这层桎梏,那洪水变如同猛兽一般,轻而易举便能将城中百姓房屋农田,连带着数以万计的百姓性命带走。 周景和不眠不休了几夜, 方才安排好了赈灾之事。 只是这事却也还不算彻底了了。 虽说朝堂之中并未有人质疑过堤坝被冲垮之事,就连地方官员也只报雨势凶猛,所以才冲垮堤坝,话里话外不曾提过一句这堤坝的问题。 可周景和知道这事没那么简单。 他翻看了先帝在世时的国库账本,其中修建巽元城堤坝这一支出为二十万两白银。 二十万两白银, 足以修建一座坚实牢固的堤坝。 可这座原本该是坚实牢固的堤坝,却在短短十五日内被彻底冲垮。 周景和沉着脸将手中账本压下, “元尧,你也去一趟巽元城。” 元尧有些意外道:“您是信不过顾大人?” 赈灾之事,周景和安排了顾承桓同去, 亦是有让他暗中将此事查明的意思。 周景和面色微寒, “那负责督建巽元城堤坝的官员刘斐如今已升迁至工部尚书, 他与孟家, 朕记得私交颇深……” 元尧会意,恭敬道:“属下明白了。” 巽元城的事闹得动静颇大。 当初贪下那笔银子的人觉得山高皇帝远,就算真出了什么事儿,一场洪水冲过去,便也什么都留不下。 可其实若真是有心去查,其中的漏洞实际上并不少。 劣质的建材,中空的堤坝。 甚至那堤坝都不是半月后才冲垮的,而是在第六日。 也就是说那洪水方才开始冲击堤坝,它就垮了,当地之人都戏称那堤坝竟是如同纸糊的一般。 当地官员也知道这着实有些说不过去,便生生将消息压下,硬是拖了半月余才前来禀报。 这便让赈灾粮食晚了十余日送至巽元城,不说旁的,便是饿死的百姓就多了一倍不止,更是有不少百姓忍受不了饥饿四处逃难。 周景和因着这事发了好一通火,命他们二人继续查下去,务必将背后之人揪出。 最终查到巽元城知府谢骞头上,证据确凿,谢骞也对此事供认不讳。 看起来这事到这里就算是了了。 可周景和却知那不过是孟呈推出来的一只替罪羊罢了。 他盯上孟家并非一日两日,手里倒也掌握了一些孟家的把柄。 只是孟家就如同一头庞大的野兽,只是几颗细小石子怎么可能能将它砸死。 而如今巽元城之事就如同送到周景和手中的巨石,只要能砸对位置,便能彻底将这头庞大野兽砸死。 周景和是万万不会轻易舍弃这机会。 但也不曾放过谢骞。 明面上,他让顾承桓将谢骞押送回京,像模像样的审问了一番,没从他嘴里再问出什么来便也就按照律法处置了。 这也让背后真正的主谋松了口气。 可暗地里,元尧却顺着微末的线索一路追查了下去。 等罪证已是握在了元尧手中就要送回上京时,孟呈方才意识到了什么,可是这会儿再想要阻拦已是太晚,便只能颇为急切的往慈盈殿与永祥殿各自送了一封书信。 书信送到永祥殿的时候,孟娉瑶并不知晓家中将要遭遇大难,她从绿玉手中接过书信随意的瞥了一眼,有些无奈的笑道:“初时还只是隐晦的与本宫说要多与周景和亲近,现在连让本宫使些手段的话都说出来了,难道是要让本宫效仿前头的孟婉莹?” 孟呈在信中并未提及孟家如今境况,只是比从前更是急切的催促着孟娉瑶能争得周景和的宠幸,最好是能怀上子嗣。 绿玉听了这话连忙呸呸呸几声,“娘娘提那死人做什么,平白沾了她的晦气。” 孟娉瑶将书信递给长星,又叹气道:“这不是父亲着急吗?若是她那法子能成,不就能简单些了?” 过了片刻又喃喃道:“罢了,本宫总是要学会服软。” 长星接过孟娉瑶递过来的书信,熟练的点了火,将其烧作了黑灰。 转了头却听孟娉瑶道:“长星,小厨房里正熬着牛乳羹,你去小厨房瞧瞧,若是熬好了便直接走一趟承文殿。” “是……给陛下送去?”长星下意识抬头。 那晚之后,长星很快从揽星阁搬去了撷芳阁,除了偶尔陪着孟娉瑶去慈盈殿做做样子之外,便少有需要离开永祥殿的时候。 至于周景和。 长星甚至是有些畏惧再见到他。 或许因为他们之间变扭而又古怪的关系,又或许还因为一些别的,总之她并不希望再见到他。 所幸在他也没再找过她。 好像那一夜真就只是因为他迫切的需要一个宣泄的对象,而长星正好合适。 没什么可难过的,长星只希望往后他都能不再来打扰她。 而她,能像如今一样留在永祥殿就很好了。 孟娉瑶点点头,“本宫与周景和的关系一向不太好,你从前是留在他身边伺候的人,在他跟前应当也能说上两句话,你见了他若是得了机会,能劝一劝他是最好,若是不能,也算是本宫尽力了。” 孟娉瑶的话说得恳切,让长星到了嘴边的拒绝话语只能是咽了下去,微微低头说出个“是”来。 长星到小厨房的时候牛乳羹刚刚熬好,她将带着烫意的吃食端进了食盒里,然后拎着食盒去了承文殿。 刚出殿门的时候外边还能瞧见细微的阳光,快到承文殿的时候却下起了雨,好在是蒙蒙细雨,长星加快了步子,到了承文殿的时候也只是微微打湿了发梢。 守在殿门口的元庆见了长星前来,似乎有些意外。 那日的事之后,他以为周景和应当会给长星一个位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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