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元庆左右不敢得罪,只能小心翼翼道:“这敏美人的出身是差了点,陛下倒也不必急着让敏美人一步登天,不如徐徐图之,先升一升美人的位分,等到了时机再封后也不迟。” 可周景和面色却并未缓和,他道:“朕已经坐到今日这个位置上,大周的事物桩桩件件都能做得了主,怎么偏偏这事就做不了主?朕早就不需要什么出身高的女子来帮衬,这封后的事情,就算他们这些人有千万般的不愿,朕这道旨意,也还是要下。” 元庆闻言正欲说些什么,又听周景和道:“帮朕磨墨,这道旨意,朕亲自来拟。” 元庆见此,也只能在心里叹了口气。 不过此事虽说荒唐了些,可前朝之中也并非是没有过先例,况且周景和自即位以来兢兢业业,减免赋税,提拔能臣,也以身作饵将北岐危机彻底清除,如此功绩,早已被大周百姓所称道。 只是将皇后之位给了个身份微贱些的女子,百姓们就算议论,也不至于因此生出贬低心思来。 毕竟对于大周百姓而言,君王能帮他们做什么实事远远比他娶了何人为妻要重要许多。 那些朝臣们之所以反应如此之大,除了长星出身不高之外,更重要便是这件事情与他们的利益息息相关。 那些有些身份的朝臣,没几个不想将自己的女儿往宫里头塞,只要是皇后这个位置还空悬着,他们便能有机会。 只是这事虽然在他们这儿算是默认的,却也没人敢拿到明面上来说。 所以那几本折子上,周景和能看见的才会只有一遍又一遍的拿长星身份做的文章。 周景和提笔濡墨,很快在明黄绸缎上将那道旨意写就,接着等那道旨意上的墨迹干透,方才小心收起。 元庆见此有些不解问道:“陛下不让奴才去长秋殿宣旨?” “不急。”周景和微微勾了勾嘴角,“朕想亲自将这道旨意送到她手中。” 元庆了然,笑着应下。 再过一日便是除夕了。 长秋殿院子里的积雪被清扫得很是干净,即便是清晨落下的薄薄一层雪,也被负责洒扫的宫人处理了去。 没人敢在这儿偷懒。 午后的阳光正好,长星与绿玉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阳光透过枝叶稀疏的照下来,斑斑点点的落在她们的身上。 周景和过来的时候,她们正聊到青州。 长星将一双手撑在膝盖上,星碎的阳光点在她手背上,她一边回忆一边说道:“青州啊,有很长很长的街道,他们白日里街道上的人稀疏,反而是到了夜里,来往的人才多了起来。” 绿玉自小跟在孟娉瑶身边,从前在丞相府便少有出门的时候,如今到了宫里,想要去外头一趟更是千难万难。 所以她听着长星的描绘,眼里也不禁有了几分期待,“长星,你说,青州的除夕夜,应当会是什么样子?” 长星思索了片刻后才道:“应当有挂满一条街的灯,很亮很亮,等你踏入那条街道的时候,会发现那里就如同是白昼一般,会有灯谜,有许愿的河灯……” 绿玉惊奇道:“你也不曾在那儿过过除夕,怎么都知道?” “我在那儿过了中秋啊。”长星的声音里少见的多了几分周景和许久不曾见到过的雀跃,她微微扬起头道:“那儿的中秋灯会真是热闹极了,街上的人多得都走不动道,灯谜猜对了,河灯便能免费送,我还去青州的那条河边上放了河灯,许了心愿呢!” 绿玉满眼羡慕道:“你许了什么心愿啊?” “我许了……”长星刚要说出口,声音却戛然而止,面上的笑意也变得勉强,她低下头道:“时间过去太久了,我忘记了……” 而站在后边的周景和想起来那日,长星写在河灯上的心愿。 岁岁有今朝。 她的心愿,是往后的每一年都如同那一天一般快乐。 他不由得捏紧了手中那道明黄的旨意,写下这道圣旨时的喜悦也被尽数冲散。 他猛然意识到一个极为可怕又不得不承认的事实,他给长星的,可能根本就不是长星想要的。 明明在青州时,她不过是一个寄住在萧家,没有任何尊贵身份的人,可那个中秋夜,却是她最快乐的时候。 正当他想得出神,却有宫人在进出长秋殿时正好瞧见了他,吓得那宫人连忙跪地行礼。 听到了动静,长星与绿玉也连忙起身行了礼。 周景和便不得不走了出来。 “今日身子可好些了。”他将那道旨意收入袖中,然后一边搀扶长星起身一边关切问道。 长星笑着点头,“多谢陛下关心,有谢太医的方子日日调理着,臣妾觉得好了许多。” 听到她这客气中夹着生疏的话语,周景和拉着她的手微微一顿,片刻后,他低声道:“长星,在朕面前,不必这样事事拘礼。” 长星嘴里应了是,可目光中却仿佛带着几分不解。 他深深吸了口气,转了话题道:“明日便是除夕了,长星,你有什么新年愿望吗?朕帮你实现。” 长星仰起头看他,问道:“什么愿望都能实现吗?” 周景和顿住,他好似意识到了什么,紧绷的指节好似能将骨头捏碎,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手猛然松开,脸上也勉强带了笑,他点头道:“什么愿望都能实现。” 两个月后。 上京街上的几个百姓正在议论着一家绣坊。 “听说有心想学,那里可是不收银子的。” “真的吗?好歹也算个手艺,当真能免费学?” “这是自然,我家大妞已经学了有好几日了,原本那鸳鸯绣的只勉强能瞧出是只鸟来,现在已经有几分鸭子的模样了,可见这绣坊的老师是用了心在教的。” “听说前几日还有不认真学的被赶了出来,可有这回事?” “那是人家绣坊的规矩,本来就不收银子,你去占了位置还不好好学,可不活该被赶出来么……” 听到这,周围的百姓皆是点头,都觉得这话有理。 而此时他们口中那开在东街的绣坊正是热闹,这绣坊虽唤做绣坊,可又不只是绣坊,边上还连带着开了一家占地不大的铺子,里边卖着的是绣品。 按着绣品的精细程度,完成度有高低价格的排序,不管是兜里只有两枚铜板的,还是怀里揣着几锭金子的,都能在这买着合心意的东西。 所以早上店门一开,里边便有了络绎不绝的客人,负责收银子的绿玉忙都忙不过来。 入了夜,铺子的们关了,绿玉一边拨着算盘珠子对着账本算账,一边开口道:“明日可得再请个收银子的伙计过来了,这铺子里的客人越来越多,我一个人那里顾得过来。” 长星倒了茶水送到她跟前,又笑着道:“放心吧,前几日走了的春娘明天回来,到时候一块儿帮着收银子。” “春娘?”绿玉拨着算盘珠子的手一顿,“她不是不学刺绣了吗?” “不学刺绣是她实在没这天分,她自个不想浪费时间,可她帮着她爹做了几年豆花生意,收银子是在行的,你就放心吧。”长星认真解释了一番。 听到这儿,绿玉不由叹了口气,嗔怪道:“你呀……” 她何尝不知,虽然长星这嘴上解释了一堆,可其实之所以让春娘回来做这份工,无非是那春娘爹腿上受了伤,需要银子治疗。 春娘从前虽然跟在她爹身边卖了几年豆花,可她只是磨豆花那个,收银子那个从来都是她爹,这算账的事,也都是她爹来做。 她大字不识几个,哪里能做明白这算账的事。 这几日长星为了教会春娘这些东西,定是费了不少心神吧。 两人正说着,杨蕙兰淋了一身雨一边抱怨着一边推门走了进来,“上京这鬼天气,真是害人,只要到了三月就没个天晴的时候。” 绿玉继续算着手中那笔账,头也没抬道:“你都知道这几日多雨,出门前还不带把伞,淋了雨怪谁?” 杨蕙兰撇了撇嘴,将怀里的东西往长星手里一塞,“喏,李家公子送的。” 长星皱眉接过那锦盒,又指了指厨房方向道:“厨房里熬了姜汤,你快去将衣裳换了再喝碗姜汤祛祛寒。” 闻言,杨蕙兰凑过来在长星脸色亲了一口,笑着道:“果然还是小长星对我最好!” 长星已经习惯她这幅不正经的做派,只笑着让她快些去将衣裳换了,免得着了寒。 杨蕙兰前脚进了屋,算完今日账的绿玉便凑了过来,目光直直的望着长星手中锦盒,好奇道:“前日送的是一颗绿宝石,昨日送的是一颗蓝宝石,不知今日送的是什么颜色的?” “明明前两日送来的都给退回了李府,怎么今日还送了来?”长星唉声叹气的将那锦盒打开,里边端端正正放着一颗粉宝石。 绿玉一看,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李公子待你确实是真心实意,谁人不知李家公子平素最喜欢的便是收集这些宝石,如今将这些最宝贝的东西不要命了的往咱们绣坊送,这真心实意啊,可见一斑!” 长星苦笑着将那锦盒关上,无奈道:“明日又得遣人往李府走一趟了。” 夜色沉静,外间的雨却越下越大。 虽是三月的雨,却下出了滂沱之势。 承文殿的殿门紧闭着,却依旧能听见外间传来的淅沥声响。 周景和将手中书页翻过一面,听元尧继续汇报有关长星的事。 “长星姑娘是个擅长做生意的,这绣坊开起来虽然还不足两月,可名头却已经打出去了。”元尧说到这儿,又是小心翼翼的瞧了周景和一眼之后方才继续将话往下说了下去,“只是有位李府的公子,连着几日给长星姑娘送东西,应当是有了些不当有的心思。” 说到这儿,元尧果然见周景和将那本半开的书合上,脸色却不见有什么变化,只是示意元尧继续说。 元尧只得勉强继续道:“那位李家公子虽没有官家背景,只是个商户,可却不缺钱财,送给长星姑娘的东西好似并不曾讨着姑娘欢心,一连几日送来的都被退了回去。” 周景和勾了勾唇角“想要讨她欢心,哪里会有这么容易?” 又道:“只是个商户,万一以后招惹了官家的人,他连长星都护不住。” “陛下此言有理。”元尧试探道:“那可需要……” 元尧的话不曾说完,周景和便抬手道:“不必,长星不喜欢他。” 元尧应道:“是。” 正欲告退,又突然想起什么,开口道:“属下意外得知,之前在青州遇上的那位萧公子,不日便要到达上京了。” 周景和的脸色这才沉了下来。 翌日夜晚,一辆马车悄悄从皇城驶出,出宫门时,守夜的侍卫只是与马车里的人打了个照面,就唬得尽数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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