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结果就是,那群被逮住的歹徒被押入禁军诏狱后没多久就自尽了,听说是禁军严刑逼供太狠,歹徒受不了,又更加证实了薛放玉面阎王的身份。之后这件事,随着歹徒的死亡好像不了了之,禁军只是加强了对彧都周围的巡查。 这晚,乐秧又听到了窗外的动静,她神色如常的被素晴伺候着去休息,看着素晴吹灯后去了屋外,窗户就被推开了,一道身影翻了进来,却停顿在窗口,没有动作,乐秧起身撩起层层叠叠的锦缎床幔。 “你在看什么?”乐秧看着伫立在窗前的薛放,有些好奇地压低声音询问。 隔着扇玉刻湖光山色屏风,她看的不真切,只能看到窗前伫立着一道影影绰绰的身影。 薛放冰凉如水的目光从插有桃花枝的青瓷花瓶移开,关窗后越过屏风,踏着云纹靴缓步出现在她面前,自上而下地望着她,沉声问:“你生病了?” “小病,着凉。”乐秧拨弄着床边的床幔,说的不甚在意。 孩童时,她在淑华宫高烧差点烧糊涂都挺过来了,这点小病,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而且皇后听闻她病了后,还是赐了好多补药过来。 根本吃不完。 “弘福寺淋得?”薛放蹙着剑眉。 他脸色不好的时候,乐秧却是窥见了几分玉面阎罗的影子,她狡黠地眨眨眼,反问:“不然呢?” 她轻快的调笑的语气,让薛放一愣,他转瞬好像想到了另外一回事儿,竟是发出短促的一声笑来,他掸了掸下摆坐在榻上,腰间坠着的淡青玉佩摇晃着:“怎么去了弘福寺?” 乐秧坐到一边,简要地说:“梅首辅女儿相邀,皇后不容拒绝。” 说完,她跟薛放对视一眼,俱是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一些消息,薛放问她:“想到了什么?” 禁军表面上没有查出来事情,但乐秧待在淑华宫养病的几天,却是慢慢的理清楚了一些细枝末节,推测出了一个猜想,现在薛放问她,她便把猜想说出了口: “那日我就觉得奇怪,那群歹徒闯入弘福寺,手持凶器却并不伤人,只追着我们跑,等我出去时,孟二他们已经被太子带人给救了,但太子侍卫跟歹徒却并没有伤亡,那群歹徒见人就退走了。” “太子的侍卫就几个,歹徒那么多,还是因为听闻禁军前来,所以撤退?”乐秧看向薛放寻求认证。 薛放微微摇头:“禁军赶到时,人已经撤完了。” 乐秧没说话了,任由薛放温热的手执起她细瘦的手腕,又摸了她腕上的和田玉手镯,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你这么聪明,难道还没猜出来?” 长年累月使刀摩擦出来的茧子反复摩擦着她的手心,引起阵阵酥麻感,薛放的手存在感过于强烈,乐秧便起了坏心屈指挠了挠,感觉到薛放的手瑟缩了下,便促狭地说:“太子好计谋,我还当他死心了,原来是想做那英雄救美的美事。” 薛放把手抽回,冷哼了一声,唇角往下一压,眉梢冷厉:“真是养在禁宫里的好太子,这点把戏能骗得过谁?真当梅林的女儿是傻的不曾,还想让我陪他唱戏。” 乐秧一声未吭。 她自从在禁宫里被薛放捡到以后,不仅是她逐渐了解薛放,薛放他对诏狱里的重犯洞若观火,见微知著,当时心智还不成熟的她自然被研究的彻底,很多时候,她只是眨眨眼薛放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所以这点小把戏自然是逃不过薛放的眼睛,太子跟皇后这一步走的太急,可能他们也没有料到薛放当时正好回彧都复命,也小瞧了梅月窈,轻易地看出他的目的。 外出踏青刚好救他们,谁信啊? 还真当自己真龙下凡,带着几个人就能威吓走那些训练有素的歹徒吗? 薛放话锋一转:“话说回来,太子这蠢货也促成了好事一桩。”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的,乐秧便顺着薛放的话问:“什么好事?” 她当时身处现场都未曾发现过什么,难道是其它没有注意的? “当然是好事,捡到的公主成人了,跟少年意气的孟二公子当真是良配。” 银盘高挂,视线昏暗,薛放面上晦暗不明,他好似刚从诏狱过来,未换下漆黑滚金边的禁军蟒袍制服,上边带了点诏狱的发霉血腥味儿,让人浑身不自在跟孟二身上清冷的草药香南辕北辙。 乐秧暗自揣摩着薛放的心思,觉得薛放不喜欢自己养的对别人摇尾乞怜了。 “孟二性子虽是鲁莽了些,但也称的上一句直率可爱。”乐秧认真点评了一番孟云程,薛放的表情始终不变,黝黑的眼眸却说不上波澜不惊。乐秧又勾唇说:“退婚了就是退婚了,况且有着指挥使这等珠玉在前,我可看不上他。” 最后一句话,乐秧微抬下巴,凤眸盛满月色熠熠生辉,她说的骄矜,好像有了薛放,就是她最大的欢喜与骄傲。 薛放却是不信:“你惯会奉承我,跟当初一样。” 乐秧睁眼说瞎话不见心虚,还要伸手比手势发誓,薛放眼睁睁看着,她便红唇微启:“我对天发誓,如若……” 话说一半,伸出的四根葱白手指被薛放伸手按下,乐秧不解,薛放便嗤笑了声,加重力道把她的手按下:“林乐秧,我竟不知道你何时信神佛一道了。” 乐秧顺势放下,也歇了发誓的心思,柳夭桃艳的脸却笑的没皮没脸:“薛指挥冗务堆身,这点小事不知道也正常。” 薛放静静地盯了她一会儿,敛了桃花眸掩住其深处的黝黑深沉波涛翻滚,舌尖抵了抵上颚,意味不明道:“你是我捡到的,除了我的应允,旁的心思你别动。” 或许窗户没关严实,冷不丁灌了点冷风进来,吹的乐秧遍体生寒玉颊微冷,好似在周遭环境瞬息间由暖房转变成了阴冷潮湿的诏狱,她正与赫赫有名的玉面阎王对峙。 乐秧避开了薛放摄人的视线,看向了榻上的青瓷杯盏。 她知道薛放说的对,她只是个被冷落的公主,当初若不是偶然间认识薛放,她可能已经饿死病死在淑华宫了。在宫里,她唯一的依靠便是薛放,母妃的事情还得靠薛放,她得依附着他。 片刻,乐秧收敛了神情,笑的乖巧:“那是自然。” 薛放仍盯着她,乐秧面上不变,两人也不对话,就在气氛愈发诡异时,薛放倏地出声,乐秧猛的一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老神在在的薛放,薛放便重复说道:“清明前夜,带你出宫。” 这个出宫自然不是带她出去瞎混。 “什么时辰?”按下了刚上升起的念头,乐秧捏紧拳头,急急忙忙地问道。 “子时,我来接你。”薛放说完提刀就走,也没给乐秧反应的时间。 虽是什么都没交代准备,但既然薛放说了,那就是万事都不用她愁,乐秧只在淑华宫里焦急地等待着,占据了她全副身心,以至于素晴都察觉到了什么,却并未多问。 终于,在惴惴不安中,乐秧等到到了清明前夜。
第10章 尚处于寒食节禁烟火中,每处宫门宫道上的灯都未点燃,就连一向巡查宫中安危禁军也熄了火把,静等清明节天子赐新火的到来,宫里静悄悄的更是吓人。 乐秧趁着夜色,换上一身便服被薛放轻易地带出了宫,坐在马车里心如擂鼓,她不时地看向阖眼休养生息的薛放,生怕一路上出现什么变故,薛放却并未安抚她。 兀自待了会儿,乐秧耳朵微动,突然察觉到什么脸色微变,一抬手就掀开布帘,看到彧都城门正缓缓打开,发出沉闷古朴的声音,两边站立着两列浑身武装的禁军。 “为何出城门?”乐秧转头问。 上次薛放就说过,他已经把老女官给接进宫了,为何现在还要出城门。 薛放阖着眼,在她的注视下,直到出了城门才开口。 “近来彧都不太太平,我把她送至郊外去了,不会耽误你回宫。” 有了薛放的承诺,乐秧又把心揣进了肚子里,跟着马车晃晃悠悠地进了一农家小院儿,院里灯火通明,同样站满了武装的禁军。 看见窗前昏黄灯光下的妇人身影,乐秧已无暇关注其它,也不用人搀扶和马凳,直接跳下来马车往里走,满院的禁军并未阻拦她。 乐秧心急如焚走了几步才发觉不对,她一转身,发觉薛放并未跟来,她又上前掀开了布帘,薛放睁开了在黑夜中依旧明亮的双眼,那眼里沉静如初。 “你不跟我一道?” “我还有点事,这里的人会保护你,我会来接你。”薛放如是说道。 乐秧也不疑有他,说到底这是她母妃的事情,薛放也确实事务堆身,思索了片刻,乐秧便懂事的颔首,按捺着激动的神情,转身进了屋子。 夜深露重,屋子里的陈设岁简单,却也温暖舒适,乐秧进去确实柴米披肩都未曾脱下,直奔窗边而去,看见一位正在做着针线活头发花白包了青布的老妇人,那老妇人见她到来,也是忙不迭地撤了桌案上的针篓,疾步过来给她行礼。 “老身见过七公主。” “起来吧。”乐秧也是快步上前把她搀扶起来。 老女官道了声谢,便让她上座,乐秧被牵着坐下,敛下眼眸一字未说。乐秧敏锐地察觉到,那老女官借着灯光隐晦地打量了她几眼,她才听到老女官感叹地说道:“当初奴婢奴婢也是远远地看过七公主几眼,那时的七公主跟那天上的仙童似是的玉雪可爱,一眨眼,七公主都长大了。” 乐秧抿嘴一笑,并未接话。老女官说的这些,对她而言已是极为遥远的回忆了。 知道她关心什么,老女官缓缓叹气,察觉到她要说些什么,乐秧垂在一侧的手悄悄握紧。 “宫妃薨后,会有专门的宫人给宫妃净身换衣,正巧,给淑妃娘娘净身的人与奴婢是同期入宫好友,”老女官一字一句说着,“那日她忙完后,颤声跟奴婢说起,说在给淑妃娘娘净身时,发现了淑妃娘娘脖颈处有青紫掐痕,根本不是恶疾病逝。” “都是在宫里做事的人,自然知道她被卷入了足以要她小命的密辛中,再后来她就不见了,奴婢也就准备把这些事烂在心里,带入土里。” 乐秧想是憋着口气,等老女官说完后,胸膛才一个起伏,活过来般大喘气。 当初处理的很干净,过了十多年,即使是薛放也并未查出来。 当年她只是带着宫女们出去玩了一趟,回来到淑华宫时已经人满为患,宫人们的哭声喊声混杂在一起,她好不容易挤了进去,那些怜悯的视线就不断扫在她小小的身躯上,她正疑惑呢,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就看到了铁青着脸的父皇和,和她双眼紧闭的母妃。 明明方才她出去时,母妃还笑骂她小淘气,让她早点回来,怎么会突发恶疾,小小的乐秧怎么会想不清楚,以至于哭的晕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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