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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江平躺在龙床上，忽地听见宫门口闹哄哄的，像是有许多女子瞧见了什么稀罕事，你一言我一语的，很是兴奋。 宫门距离庆和殿有那么远，中间隔着一座承乾殿和几条长廊，照说不该他听见的。 可陆江是习武之人，听力和视力远比常人好，自然听得清。 “外面何事如此喧哗？” 常公公侯在床侧，恭恭敬敬地，低声道：“今晚是宫宴，公主念想沈惜公子，特邀请沈惜公子早些入宫。” 陆江缓缓睁开眼。 他该猜到的，整个京城，除了沈惜，没人能让皇宫的女子和侍卫们如此疯狂。 忽地，他听到一道声音，极远、极轻、极淡，像是一道风，拂过他的耳畔； 若是没注意，他不会知道风来过。 那道声音说 ——“臣见过公主。” 陆江勾了勾唇。 是苏溪的声音。 他定是太想她了，竟产生了错觉。 他翻了个身，继续浅眠，希望能梦见苏溪。 她已经许久不曾入他的梦了......
第60章 掉马甲 苏溪被大哥沈义拽着往皇宫走。 今晚有皇上特意为她设的宫宴, 邀请百官参加。可现在才刚过午时，苏溪还没来得及睡午觉呢，去那么早做什么？ “大哥，走慢些！宫宴是晚上, 咱俩去的早也没饭吃, 急什么？” “你懂啥？”沈义回头瞪了苏溪一眼, “你仰慕者众多, 去晚了被堵在宫门口，多不好啊！” 开什么玩笑！ 阿弟来的越早, 时间就越多，沈义挣钱的机会就越大！ “可是，可是大哥......” “没什么可是的，赶紧！呆会人多, 够得你呛。” 沈义将苏溪拽到皇宫外面。 苏溪穿着皇上御赐的状元服，头戴状元帽、腰间束银带。 状元服是喜庆的红色、宽袖、长齐脚踝； 苏溪长得娇俏、皮肤白嫩, 套在身上, 还真有几分翩翩公子人如玉的风度。 苏溪跑得急, 头上的状元帽歪了。 沈义给她整理好, 俯身拍了拍她衣摆下的褶皱, 前后左右、仔仔细细瞧了一圈儿, 才领着她入宫门。 刚入宫门，苏溪就被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贵女们堵住了。 有户部尚书家未出阁的千金、有左都御史家已经成婚的大女儿、有大理寺少卿的四房小妾，还有侯府的小郡主...... 苏溪大致数了一下, 但凡能参加今晚宫宴的女眷们, 基本上都来了； 还有好多小宫女和小太监, 偷偷摸摸地躲在拐角处或者花丛后面, 斜着眼睛偷瞧她。 “恭喜公子喜得状元郎！” “公子才艺双佳, 入仕就进内阁，前途不可限量呀！” “公子双喜临门，可喜可贺。” ...... 贵女们一人一句，有给苏溪送字画的、有给苏溪扔手绢的，还有胆子大的直接来勾苏溪的袖摆的。 苏溪被挤来挤去，弄的额间尽是密密麻麻的汗渍。 她双手护在身前，尽量躲开贵女们的靠近，谁知她越躲，这些女子胆子越大，还有哪个不怕死的偷掐她屁I股！ 这可怎么了得！ 苏溪干咳几声，正色道。 “多谢诸位抬爱，可沈惜已为人夫，还请大家莫要再送我东西。” 在场的多是未出阁的女子，听到苏溪的话，安分了些；有几位已经出嫁的，捏着帕子笑。 “公子既已成家，为何还如此害羞？” “男子三妻四妾多正常，公子只要愿意，娶多少个都成。” “反正啊，愿意的姐妹们多着呢！” 先前还羞羞答答的少女们，不知是被鼓舞了呢，还是担心竞争者太多，一个接一个争着表白。 “公子，我是侯府的嫡女，我爹已经同意我和你在一起了。” “公子，我今年十六，琴棋书画都会，你，你看看我成吗？” “公子，我爹说了，将来我出嫁的时候，不要聘礼还送嫁妆！” 苏溪挨个挨个地拒绝。 她不敢说得太狠，万一把哪位小姑娘伤到了，自寻短见怎么办？ 她三年不曾回京，京城中的贵女们，怎么开化成这样？ 争相做她的小妾？摸她的屁I股？ 苏溪不停望向角落里的大哥沈义，就差喊他直接把她捞出去了。 可沈义蠢得跟木头似的，就知道蹲在一旁数蚂蚁，都不过来救她！ 苏溪急死了。 远远的，她看见昭阳公主走过来。 昭阳公主穿着一身大红色的拖地长裙、梳着飞仙髻，头上戴一朵金色的牡丹花，长裙上绣着金色的云纹图...... 不管是长裙的质地、颜色还是款式，和苏溪身上的状元服都十分般配，晃眼一看，还以为二人是出街的小情侣。 “昭阳公主！” 苏溪朝着昭阳公主的方向喊，围着她的贵女们不情不愿地散开。 公主矜贵，是皇上的亲妹妹，任谁也要给她让条路出来。 苏溪借道走出包围圈，迎向公主。 “臣见过公主。” “公主美艳动人、气色绝佳！” “此衣裳衬得公主如天上明月、气质灼灼！” “臣还有事，臣先行一步！” 苏溪一口气说完，没等公主回答，急匆匆往相反的方向跑。 有多远跑多远，有多快跑多快。 公主拧着眉梢，还没反应过来，她心心念念的沈惜公子已经没了踪影。 她气不过，她还没同他说句话呢！ 转念一想，沈惜夸她漂亮！ 嘿，今日这衣裳选得好！ 沈义从角落里走过来，理直气壮地伸出手。 “老规矩啊，交钱吧！” 贵女们不是很服气，交钱的时候怨气颇重。 “我还没拉到公子的手呢！” “公子也没有点评我的字画！” “这算什么？我还没表白呢！” 大家你一言我一句，唉声叹气。 沈义将钱收进口袋，左手一指，指向苏溪逃跑的方向。 “怕什么？时间还早，追呗！” * 苏溪跑啊跑啊，不知跑了多久，也不曾注意她到了哪，看见朱红色的墙边上，有一棵古老的老槐树。 老槐树枝繁叶茂、枝干粗壮，用来藏人恰恰好。 苏溪垫着脚、提着衣摆，猫到老槐树的后面。 她的背后是一面墙，苏溪也不知道是哪座殿宇。 不过，从不远处的小径上经过，只要不注意看，很难发现她。 她安静地呆在老槐树后面，极小心地喘着粗气，想着歇一会儿，再做打算。 她抚摸心口、自言自语：“哎呀，吓死我了，怎么这么多人？” 苏溪背后的宫殿是庆和殿。 此刻，陆江正在庆和殿里间的龙床上小憩。 他和苏溪之间，仅隔着一面朱红色的墙。 苏溪在墙外说了什么，他能听得一清二楚。 他忽地睁开眼，从龙床上坐起来，整个人呆滞地盯着前方，琉璃色的眸底没有一丝光。 苏溪，他的苏溪在说话...... 侯在一旁的常公公走近些：“皇上，您可是做梦了？” 做梦？ 对，他定然是做梦了，否则怎会听到苏溪的声音？ 梦里面，苏溪好像在躲什么人，很是着急。 他挥挥手，示意公公没事。 他躺下、翻身，面向床的里侧，就像从前那般，苏溪还睡在他的身旁。 他闭上眼睛，勾着唇，仔细地回味苏溪刚才的那句话。 ——“哎呀，吓死我了，怎么这么多人？” 那调子软软的、声音甜甜的，听起来不像在抱怨，倒像在冲他撒娇。 仿佛她就站在他的面前，拉着他的袖摆轻晃，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长而翘的眼睫毛扑闪，等着他应她。 他伸出修长的手臂，将身侧的被子捞入怀中，仿佛他捞的不是被子，而是苏溪。 他在被子上蹭了蹭，喃喃低语：“别怕，郎君在。” 过了几息，耳畔再次响起苏溪的声音。 那声音又无奈又颓废，带着几分小心翼翼、还夹着几分淡淡的委屈。 ——“她们走了没有？到底走了没有嘛？” 陆江笑了。 “他们”？ 追你的人是男子还是女子？你天不怕地不怕，还怕被人追？ 亦或是，你太过调皮干坏事了？ 陆江始终闭着眼睛。 他不敢睁开眼，他怕。 他怕他一睁开眼，梦就碎了、同他撒娇的苏溪就不再了。 苏溪已经许久没有入他的梦了。 他上一次梦到她，不管是她的脸、她的笑、还是她的身段，已经很模糊了。 他看不太清、听不太清，怀中的娇小也愈发没有温度。 时间，时间在提醒着他，他和苏溪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了。 此刻听到她的声音，有关苏溪所有的画面全都活灵活现了，仿若枯萎的玫瑰被阳光和雨水滋润后，有了生命的迹象。 苏溪又说话了。 ——“这皇宫可真大，绕来绕去的，我究竟走到哪了呀？” ——“算了，先往前走走再说吧！” 陆江唇边的弧度越来越大。 傻苏溪，皇宫有大小宫殿七十多座、房屋九千余间，若是没个宫人指引，你定会迷路的。 皇宫？ 陆江的笑僵在唇边。 他猛地惊醒，从龙床上一跃而起，寻着声源的位置冲到庆和殿的外面。 他飞上墙头、四处张望，找到墙外面的一棵老槐树。 “人呢？我的人呢？！” 他蹙着剑眉、紧抿着唇线，胸腔因为紧张剧烈地起伏，拿着宝剑的左手抖个不停。 他听见了，苏溪就在老槐树下、在老槐树下躲着谁、在老槐树下同他说话。 可是老槐树下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贵女们，簇拥着从老槐树前面的小径上经过。 莫名其妙的侍卫们，通通跪在地上。 “启禀皇上，殿外没有人经过。” 侍卫们站在庆和殿的宫墙内，确实没看到墙外的苏溪。 陆江还站在墙头，极力地在过往的人群中搜索着什么。 没找到他想要的倩影，他指向墙外的老槐树。 “有！刚才人还在，就在老槐树下面！” 侍卫们的头埋得更低了：“请皇上赎罪，属下确实没看见有人。” 陆江收起心中的震撼，在墙头上来回走动。 老槐树下没有、附近的小径上没有、刚才过路的贵女们中间也没有！ 陆江：“你们刚才可听见什么声音？” 侍卫们摇头。 陆江又问庆和殿的太监们：“你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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