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把周明夜的秘密告知林旗,必须要先得到他的保证,但接下来林旗说了一句话,不仅没能让她把话说下去,还让她心尖一凛,暂时熄了要将周明夜是女儿身的事情告知林旗。 “温絮之要对周明夜动手。”提到周明夜,林旗神色淡漠,简单一句话说完,又疏离道,“你好自为之。” 姜榆今夜心绪几度变化,在听见这句话时,所有甜蜜、忐忑、惊慌全部沉入心底,见林旗转身欲走,急急上前拉住他手臂,“你怎么知道?你打听到的?还是你与温絮之相识?你怎么会与他扯上关系?” 林旗好不容易说服自己远离她,根本无法抵抗她的触碰,手腕一翻就摆脱了她,侧目道:“他亲口说的。” 终究是放心不下她,又道:“你自己当心。” 听了这话的姜榆放下所有情爱相关的心思,思绪转得极快,在这一刻确认了林旗与温絮之有来往。 周明夜一直不怎么相信林旗,全靠姜榆日夜不停地保证,才换来她勉强的妥协,答应只要林旗保证不会向外透漏她女儿家的身份,可以告知于他,让姜榆与他得以消除误会。 现在温絮之把他的计划告知了林旗,那他二人是什么关系?林旗会不会把这秘密告知温絮之? 姜榆是信任林旗的,但周明夜不会信,她不会再愿意把秘密告知林旗的。 “怎么会这样……”姜榆喃喃低语道。 她可以假装不知道这事,直接把周明夜的秘密告知林旗,可是她做不到,她记得周明夜初暴露身份时木讷的表情,记得她母亲悔不当初的眼泪。 姜榆踌躇着,隐约听见有人在唤她,循声望去,见几个人影向着这边走来。 她急忙去看林旗,才发现这一转眼的功夫,人已经不见了。 夏风从不远处的小荷塘上掠过,挟着一丝微弱的凉意扑来,而月光与树影依旧静默。庭院中影影绰绰,再无他人身影,仿佛从始至终都只有姜榆一人。 后面的声响越来越近,姜榆急忙撩起衣袖擦着脸上泪痕。 “音音?” “少夫人,你在哪儿?” 周明夜与丫鬟的声音交替响起。 姜榆抬着手背把下巴上最后一滴泪珠拭去,手顺势向下落在交叉着的衣襟上,停顿了下,将之略微向里拢了拢,然后回声道:“这里。” 脚步声与火光一起靠近,几个丫鬟簇拥着周明夜快步过来,牵红抢先快速到了她跟前,着急道:“小姐你怎么了?你方才去哪了,谁都没见着你,可吓死我了!” 姜榆偏头避开她手上灯笼的光亮,张开手掌露出掌心的珍珠,“我的珍珠掉了。” “掉这里了吗?小姐你先回房去,奴婢们来找就行……” 丫鬟们提着灯笼在草丛翻找起来,姜榆则是向着周明夜走去,对着周明夜疑问的眼神,微摇了摇头。 回房洗漱过后,丫鬟们全都退下了,姜榆还是神色恹恹。就是是当初被迫嫁来,被为难时,周明夜也没见过她这个样子,“发生了什么事?” 姜榆慢吞吞地掀起眼皮,唇瓣开合几次,才发出几不可闻的声音,“我见着旗哥了。” 她把不必要的事情瞒下,只说了林旗与温絮之关系匪浅。 言毕,周明夜果然变了脸色,“你告诉他了?” 姜榆摇头。 周明夜面色凝重,沉默片刻,重新披着外衣,立在烛火旁边一字一句道:“我知道你与林旗情谊匪浅,但很抱歉,我不能冒险,我不信任林旗。你若是一定要把我的事情告诉他,我无法阻拦。” “我知道,我没有告诉他。” “不,你不知道这事暴露出去我与我娘会有什么遭遇……算了,说这些没什么意义。”周明夜用她一贯喑哑的声音说着,只是没有了往日的稳重,略显急促道,“当日下水救你的确是我一时冲动,若是当时情况没那么紧急,能让我再多犹豫一下,或许我根本就不会去救你,所以你不必把这事放在心上。” 姜榆张口试图解释,周明夜已道:“你若是愿意帮我保守秘密,我很感激,你若是不愿意,我也做不了什么阻拦你。” 她披好了衣裳,回望着姜榆道:“一切随你。” 现在她给了姜榆说话的机会,姜榆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僵持片刻,周明夜转身出了房间。 姜榆独自坐了会儿,沮丧地长叹口气,身子一软瘫倒在床榻上。 思绪被风吹着一样忽上忽下,她手指无意识地抚着软枕上的绣纹,在桌上蜡烛燃了三分之一时做了决定。 不说就不说呗,最多就是让自己多了个已婚妇人的身份,又不耽误别的。 她重新振奋起来,眉眼间焕发着斗志,重新对以后的日子做起了打算,琢磨了会儿,还是止不住地自言自语:“就是这么一来,十月可能就成不了亲了……” 作者有话说: 改了个文名。
第12章 、休书 因为这个分歧,周明夜在书房待了一宿。 在外人眼中,这“夫妻”两个感情一直很好,吵架分房,这还是第一次。于是事情很快传遍了侯府,所有人都知道姜榆与周明夜发生了纠纷。 姜榆尤其不喜欢明昌侯府里的这一点,没有一点儿秘密,再怎么说她与周明夜明面上都是夫妻,没见过夫妻俩吵架让全府上下人尽皆知的,这还怎么让人找台阶和好? 但也没办法,周明夜母女俩一直活在别人的控制中,连自由都没有。 侯府里看热闹的、说风凉话的、趁机往周明夜身边塞人的,做什么的都有,姜榆还被周老夫人喊去问了一番话,她没放在心上,回来之后就抱着梅戴雪倚在美人榻上想事情。 没过一会儿,周明夜的母亲孟氏寻了过来。 孟氏一辈子没怎么出过后宅,做过的唯一一件大胆的事情就是联合嬷嬷把周明夜篡改成男儿身,这让她后悔了大半辈子。 最初周明夜与姜榆婚事定下时,孟氏彻夜难安,唯恐姜榆将她母子俩的秘密暴露出去,直到姜榆嫁进来到了她眼皮子底下,相处久了,她才真的相信姜榆愿意为周明夜打掩护。 孟氏做梦都想恢复周明夜的女儿身,可惜丈夫和儿子早早就死了,侯府里的事她做不得主,娘家又离得太远,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姜榆身上,从来不敢对姜榆说重话,更别提现在林旗立了大功,正是皇帝眼中的大功臣。 这两人吵架了,孟氏是最担忧的,急忙赶过来劝说。 “……从小我就跟她说要谨言慎行,耳提面命地说,让她养成了木头一样的性子。是不是她说错了什么话让你不高兴了?她就是不会说话,我替她向你赔礼……” “没事的,不用这样。”姜榆道。 一听她这么说,孟氏急忙靠近拉着她的手道:“我就知道你聪慧大方不会与她计较,我以前就想着,若是她……” 天光大亮,窗外丫鬟下人来来往往,孟氏不敢说得太明显,含糊道:“……若是我有个女儿,也要从小给她穿漂亮衣裙绑好看的发髻,娇养着长大,跟你这样最好了,不然能像椋慧或者妍弘那样也行,怎么样都比木讷寡言要好,你说是不是?” 姜榆接触过最多的同性长辈,一个是她母亲姜夫人,一个是林旗的母亲。 姜夫人身体不大好,精力有限,但是管教姜榆很用心,让她有主见,又束缚着不让她太过分,该哄的时候哄,该责骂的时候责骂。而林母则是爽朗大方的性子,有话直说,从不拐弯抹角。 其他的长辈如族里姑母婶娘、来往的夏夫人等等,或大大咧咧,或暗藏心机,各种都有,但像孟氏这么卑微的长辈,姜榆还是头一回见。 她不喜欢这样,扶着孟氏胳膊道:“不会,这样也很好的。” “都怪我,当初她兄长去得离奇,她爹又重病不起,我没法子了,只想着至少能有个爵位让我俩有依靠……”孟氏正说着,被姜榆轻捏了下手掌,恍然意识到说错了话,急忙改口道,“是我没用,我一个做母亲的护不住孩子,还要她反过来照顾我,都是我没教好她,你别和她置气……” 姜榆好声好气安慰了她好久,才让她放下心,一步三回头地回去了。 周明夜会装作男儿,不可否认,全是因为孟氏思虑不周。但人各有难处,已成定局的事追溯原由也无意义。 姜榆收拾罢心情,去找了周明夜,两人经过一夜深思,情绪都稳定了很多,坐下将各自想法和盘托出。 周明夜仍坚持昨日所想,说完之后,从书案下抽出了一张淡墨宣纸递给姜榆。 是休书。 “和离太麻烦,祖母与二叔都不会答应,最有效且快速放你自由的法子就是以无所出为由休了你。的确会有损你的名声,但这已是我能做到的最好的。” 姜榆看着那断绝关系的薄纸,迟迟未接。 “我想做的事也许这辈子都做不成,没必要拖着你不放。他若是真的对你情深意重,定然不会嫌弃你曾嫁与我,他日你二人成亲之后,他也会知晓你仍是完璧,不会影响你们的感情……”周明夜把休书塞进姜榆手中,低声道,“你随时可以离开。” “你想不想恢复身份我不管,但是我可不会顶着弃妇的名头出嫁。”姜榆把那张休书小心地叠起来,压低声音道,“再说了,你敢休了我,回头旗哥知道怕是要杀了你。” 她咯咯笑起来,拍了拍周明夜的肩膀道:“你放心,东西我收起来了,若是到年底仍是看不见希望,我可就真的不等你,直接拿着这东西回家去了。” “好啦,这些先放一边,先说说接下来的事情。” 当务之急,解决掉即将到来的危机才是正经的。 周明夜被她的情绪感染,看她明眸闪亮,生机勃勃,心中沉重的担子也轻了几分,问道:“要怎么办?” 姜榆伸出纤纤细指点着她桌边的砚台,道:“先写一封信咯。” . 再次抓到白猫,将军府的家将们不敢造次,连同白猫身上带的信,急忙送去给了林旗。 是一封威胁信,直言林玖的确在姜榆手上,她与周明夜月底要离京去往保州,央求林旗沿途护送。等这趟保州之行结束,就会将林玖安然无恙地送还回来。 看完信,林旗静默良久,面上看着没什么反应,可是手中信已被揉皱。 他看着那娟秀的字体,不明白姜榆到底是怎么想的,明明已经说清楚不再来往……或许是她实在没有办法了? 周明夜懦弱,根本无法保护她。而她本身与人为善,从来不曾得罪过什么人,都是被周明夜连累的。 听了消息赶过来的老管家没看见信的内容,但是一看梅戴雪就知道是姜榆来的信,猜测道:“可是音音小姐有什么难处了?她一个姑娘家,若不是束手无策,哪能写信来给少爷你,要不,咱们府上还是帮一帮吧?念着旧日的情谊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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