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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上山的步伐很奇怪，一步踏上去之后，整个身体便悬空几寸，然后不等落地，另一只脚又往上一踏，整个身体再抬高几寸---- 如此这般，几乎像是踏着空气，在一步一步往山上走。 “好功夫。”山顶一众天工监高手见到此步法，也不禁感叹道。 王富贵带着众人，列成一排，站在山顶等待迎接。 他们都认得此人，都知道此人一生行径，值得敬佩，故愿意以礼相待。 不过一炷香，慧允便爬到了山顶，与天工监所有人遥遥对视。 慧允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随后弯腰道：“王大人，诸位天工监大人，老衲有礼了！” 王富贵带着众人还礼：“见过慧允大师！” 慧允抬起头，长叹道：“皇上给我下了旨，让我到这昆仑山苦寒之地，与各位问一问拳脚功夫，老衲应了下来。王大人，你们诸位如今也是武林高手，可愿守一守武林规矩？” “什么规矩？”莫墨先问。 “若是老衲技不如人，自然认杀认剐。”慧允道，“若是老衲技高一筹，诸位可否答应老衲，放过这天下？” “哈哈哈哈。”张白枫带头笑了。 随后所有人都笑了。 一开始是大笑，随后变成苦笑，又变成了凉笑，到最后，倒有一大群人哭出了声来。 “诸位为何发笑？”慧允问。 “大师让我们放过这天下，可我们何时说过，要拿这天下怎样？”王富贵反问道。 “这----”慧允第一次觉得事情不对，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天工监研究天下学问。”珍珠夫人道，“敢问大师，研究武学是不是不对？” “武学也是学问之一，老衲潜心研究了一辈子武学，只要不用武学伤及无辜，何来不对？”慧允不解。 “我们研究出了一身的神功，正欲整理出来交给皇上。”老李叹道，“可是皇上却忌惮我们的功夫，甚至没有召见我们询问一二，便让处事司使毒药，要毒死我们所有人。罢了，我们也只是杀死了欲毒死我们的刘怀一人，然后便想着到这寒苦之地安度晚年，不入大行王朝一步，以让皇上安心。可是皇上并不安心，接连派了几十万大军来清剿我们。自然，我方有家眷在此，丧了性命，又死了数十人。我们决定与王朝交手。自然，其间我们杀了无数兵士，罪孽深重。可是，如何说得我们要拿着天下怎样？要拿这黎民苍生怎样？” 慧允惊得瞠目结舌，过了良久，幽幽叹息道：“罢了，罢了！” “大师还要打吗？”王富贵问道。 慧允踌躇再三，道：“敢问各位大人，你们所研究出来的神功，是否是将那天下绝学整合拼凑而成？是否各门各派的武功心法相互拼凑，会得到真正的盖世神功？” 众人大惊，问：“你怎么知道？” “老衲浸淫武学一生，早有此猜想了。”慧允哀叹道，“恕老衲直言，诸位真的错了。” “哪里错了？”张白枫问。 “诸位想想看，若是天下武功本为一体，那全部习得之后，岂不是人人都是神仙？”慧允问道，“那为何当初有人要将它一一拆解开来呢？拆解开来又是为了什么呢？” 众人一愣。 “武功绝学，说到底是杀人技，越是高明，这世间越是危险。”慧允道，“当初必定是有一位惊才绝艳的天才，将这天下神功拆解成几千份，既让它能够流传，又不至于太过逆天以至苍生潦乱，然后人间规矩、律法，才可凌驾于杀人技之上而实施，世道才会有发展；如若不然，天下神功在身，不过是终日厮杀而已。当初那天才以惊才绝艳之才华，悲天悯人之善心而行此事，诸位未能参透，又将它拼凑起来，本末倒置了。” “老和尚，你这话我不认同。”莫墨直言道，“善恶但由心，若是有善心，功夫越高力量越大，那么善的力量便越大；若是凭借神功杀人乱世，那便不是功夫杀人，而是人杀人，恶杀人。” “罢了，老衲不与诸位辩经了。”慧允扬声道，“哪位来赐教？” 老和尚终究是想打。 当然，一个浸淫武学一生之人，若是能见到更高的境界，何乐不为呢？ “我陪你打！”林如云越众而出。 “林大人，请赐教！” 慧允一掌递出，直奔林如云胸口而来！ 林如云明明能躲过，但此刻却故意不躲，也是一掌，正中慧允胸口。 俩人互换一掌，随即各自倒飞而出！ 林如云吐血，慧允吐血。 “老和尚。”林如云哈哈笑道，“你这不是人间功夫！” “施主也不是！”慧允笑道。 “你拼了多少？”王富贵沉声问道。 “自十八岁学武至今，我先后拼凑了六本心法，拼凑成三本绝学。”慧允哈哈笑道，“要说天下无敌，老衲早就天下无敌了。” 林如云呕了一口血，继而气若悬丝，他刚刚不躲，其实已经抱着死心了。 这天下，似乎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 “诸位！”慧允面若白纸，俨然也奄奄一息了，“老衲在这人间数十载，天下无敌了数十载。不仅不怕江湖中任何人，就是整个王朝，多少大军，也奈何不了我分毫。但就算如此，老衲一辈子却没做过一件恶事，反而行了一辈子善。诸位从今往后，个个天下无敌。但希望各位记住，纵使天下无敌，也可以用这天下无敌去行善，行一辈子的善；切莫因为无敌，便心生恶念！” 所有人朝着慧允行礼。 “现在，老衲要下山了。”慧允朝着众人再施一礼，“我不能死在此处，福林寺还有一恶，待我去除。” 众人恭送慧允下山。 只是世事难料，慧允的这最后一恶，终究没能去除。（注：怕各位忘记，此恶乃花和尚） ............ 慧允刚走，田壮便上了山。 田壮是孤身一人来的，丝毫不怕，就这么顶着所有人的目光，一步一步地爬到了昆仑山顶。 众人不说话，田壮就慢慢走到他们身边，继而自顾自地恍若讲演一般喃喃自语：“我不知道你们是谁，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圣旨上说你们是反贼，是叛军，但事到如今，我也不知道圣旨上说的是真的假的。此次上山，我就想看看，你们到底会不会杀了我，我赌你们不会。因为我细想了一下，你们个个身怀绝技，但你们一开始来昆仑山，并没有找我麻烦。后来是我们失手杀了你们一个小孩，然后才开始恶战的。恶战开始了就停不下来了，打来打去，杀来杀去，死了好多好多人。但是杀到最后，我没能拿你们怎么样，我想死，但是一直都死不了。哎，你们下山吧，爱去哪儿去哪儿，我不打了，不能再打了！” “不怕我们下山，去伤害大行王朝，伤害黎民苍生？”湘琴问。 “现如今还有什么怕的呢？”田壮干笑道，“也是，你们在这山上，不知道世间的事情，我可是今天一道圣旨，明天一个密信，没完没了。不怕告诉你们，大行王朝完了，垮台了，皇上死了，天下乱了，你们该干嘛就干嘛去吧！” 王富贵脸上陡然变色，声音颤抖道：“你说什么？” “你没听错，大行王朝垮台了，皇上死了。”田壮重复道。 “我们没动他，他怎么会死？我们没有作乱大行王朝，它怎么会垮？我们没有残害黎民苍生，怎么会天下大乱？”老李一连三问。 “是啊，这个事情我也纳闷啊，你们好像是罪魁祸首，但是好像跟你们又没什么关系。”田壮奇道，“我只知道皇上一心要杀你们，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一心要杀你们。他不在乎死多少人，几十万还是一百万，他觉得只要把你们耗死就行。可是耗着耗着将军们就不干了，就不听他的了。然后他就疯了，把京城的兵都调来了，可是有什么用呢？来了之后都跑了，也不回去了，直接跑了。我想不通英明的皇上怎么会犯这种错误，京城一空虚，可不就有人逼宫造反了么？难道皇上真就觉得自己是千古一帝，百姓爱戴，臣子忠心，绝不会有人造反？京城一造反，皇帝一死，这天下不就乱了么？这造反的不就连成片了么？那些个将军，手里有兵的，不就占据城池自立为王了么？这不就天下大乱了么？” 所有人都听傻了。 “你们走吧，真的，走吧！”田壮道，“该去哪儿去哪儿吧！别在这里了。” 王富贵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老泪纵横道：“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们当初不该逃的----我们当初该去找皇帝理论的----” “然后呢？”老李反问，“皇帝执意要杀我们，我们还是要逃，跟如今有什么区别？我们挟持皇帝，天下一样大乱；皇帝虚与委蛇，但终究会设法谋杀我们，我们还是要逃出来，不还是一样吗？” 王富贵却不听，一个劲道：“错了，错了---” “林大人死了。”湘琴道。 众人扭头一看，果然见到林如云瘫倒在地，不活了。 跟慧允一战，原不必死；只是听到王朝垮台，一下子更觉得无甚留恋，万分自责，自断了经脉。 “王大人！”湘琴站了起来，走到王富贵面前，抱拳道，“我要下山了，不能守在这昆仑山了。实不相瞒，我在人间还有一心上人，原以为今生难见了。如今天下大乱，他一文弱书生，怕是难以自保，我要下山护着他了。” 王富贵抬头看着湘琴，点了点头。 “王大人，此番下山，只愿护着自己和心上人，做个普通人了。”湘琴又道，“我在京城，如果将来，湘琴凭着一身绝世武功为非作歹，你随时来取我性命！” 说完，湘琴扭头下山。 “王大人！”一数科管事拉着妻子女儿来给王富贵行礼，“我也下山了，回家乡梦哩城，过日子，再看看这乱世有什么能做的。跟湘琴一样，如果有一天我变坏了，你来杀我。” “王大人，还有诸位。”一史科管事站了起来，朝着所有人行礼，“我下山去红云城喝酒去了，诸位但凡以后发现我做了恶事，都可以来取我性命！” ...... 不到半个时辰，昆仑山上，走了个七七八八。 仅剩下了王富贵，老李，陈小姐，张白枫和莫墨。 莫墨率先站起：“我回蓬叶岛，教书。有空来玩。” “你若做了恶事----”张白枫道。 “屁话。”莫墨冷笑道，“读了半辈子圣贤书，如何会做恶事？” 说完，便转身下山，他没用飞的，他还想沿途看看，这乱世乱到了什么程度。 以至于后来遇到了天下第二美人，这是前话，也是后话。 “你们去哪儿？”王富贵问剩下的人。 “不知道。”张白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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