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师太傅中极殿大学士吏部尚书白居岳觐见。” 作者有话要说: 白阁老的礼物是什么呢~ 注: 八音盒事实上是18世纪才造出来,但作者架空就弄来了,大家别较真~ 引用: 服饰部分参考《明会典》《明实录》 珠翠金累丝嵌猫睛丝青红黄宝石珍珠十二龙十二凤斗冠一顶(金钑龙吞口、博鬓、金嵌宝石簪、如意钩全)——《明实录》万历三十四年所上慈圣皇太后冠服 玉革带,青绮鞓,描金云龙文。——《明会典》
第39章 十一姐 红衣鹤袍,倬比云汉,虽拜于堂下,却独秉青天之傲然。 想当日梁拾意于菱花窗内不过是乍然窥见寥寥一角侧影,便顿生倾慕,却又于惊变之后被刻下望而恐畏的惧怕给尽数覆盖...... 那如今呢? 哪怕隔帘遥遥相望,梁拾意亦可感无论素裳朝服,白居岳的气势浑然天成毫无所改。 “仁惟天助,寿不假于祷祈;泽在民心,言自成于雅颂......恭惟太后娘娘芳龄永继,千秋同寿。” 声音也再听不出半分昨夜的嘶哑,不急不缓稳如山岳。 见白居岳一切如旧,梁拾意提起的心稍稍放下些许,却又泛出一种不可名状的酸涩。 莫不知,这番在心头诸般滋味交杂的感觉是否便是白居岳口中荒谬虚无的情感呢? “大人画艺亦是冠绝天下之大家,但从不轻易提笔旁人是求都求不得的,如此山水长卷非一两月......” 白居岳所献的《万里山河图》乃一副数人之宽的长篇画卷,不消冰心特意言明,梁拾意也瞧得出定需些耗心费时的功夫。 冰心说到一两月时忽然猛地住口......其实梁拾意也没有存着这番耗心费时皆是为自己所做的妄念。 相距甚远,梁拾意无法看清画卷的细处,但也可观出那河山之间的浩荡气势,这便是白居岳眼中的茫茫天下么? 她唯一掠过一刹自私的痴想无非是其中可有一人之位,只是若有似乎也不应为她。 大典结束回宫丹心给梁拾意解开穴道时,她感觉自己喀拉喀拉连响了几声,整个人的脊柱就跟寸寸折断一般瘫软在了座上。 梁拾意不禁联想白居岳平时到底是怎么做到身姿从来不偏不倚半分不曲。 但又仔细一想他身材那般高挺也就只顶了一顶乌纱帽,她可是戴着比自己头还大一倍不止的十二龙十二凤斗冠,没道理苛责自己娇气。 然而今日还不能这么早早地便直接倒下休息…… 冰心给梁拾意揉捏半天,丹心又下狠劲把她嗷嗷直叫地推拿了几下。 在梁艾努与十一姐来之前,梁拾意被靠垫托着终于勉强能重新坐起身来,开始琢磨着一会儿究竟该怎么旁敲侧击出事情的来龙去脉。 却不料,二人刚一进屋行完礼正给他们赐座之时...... 十一姐刚要一屁股坐下去,她身边的义兄梁艾努一把拽住她,二人便争执拉扯起来。 “白大人未至,我等岂能入座?” “太后娘娘已让我们入座。” 梁艾努话中白大人应当是白居岳,梁拾意再见身旁两位侍女完全没有阻止的意思,莫非这一切已得了白居岳的默许,可白居岳这又是什么意思? 梁拾意将视线重新投回十一姐和艾努哥,见他二人的互相拉扯拖拽已是僵持了起来。 她从前便晓得十一姐时不时会跑到男人堆里去练摔跤,却不想艾努哥这个高近九尺的巨汉,十一姐也能不落下风? “梁艾努老子没刀,治不了你了是吧!” 再见十一姐一如从前般刚烈直白的言语性子,梁拾意简直怀疑起庆功宴那日在梁艾努身旁乖乖做亲卫,还给她写了句“帮我逃”的到底和眼前这个十一姐是不是一个人了。 “你岂能在娘娘面前如此粗鲁无礼?” “你一个大字不识的蛮子说我无礼?这些日子老子忍气吞声还真把你厉害坏了。” 十一姐约莫终于跟梁艾努吵腻了,转向梁拾意的上首张口:“十......” “二”字没出来,她反应过来拱手施了一礼。 “太后娘娘快给这蛮子一笔钱打发走。” 一番问询之后,梁拾意总算把事情七七八八厘清。 数月之前,她的十一姐因为不想入宫逃跑,在全城搜查之际多亏被梁艾努率先发现,并把她放至自己身边女扮男装做亲卫玩了个灯下黑,这才让她逃过被阿爹逮住鞭刑或者更糟的结果。 而建州罗氏那批多缴出来的贡品,也是梁艾努垫上来的。 但与此同时的条件,便是要让十一姐一直待在他身边,而十一姐俨然并不愿意,这才有了此前那句“帮我逃”。 “我是为了保护你,你也知道按义父的性子,一旦发现咱们合起伙来骗他......” “这么几个月我在咱爹眼皮子底下他都认不出来。况且你要真担心被识破,在进京路上给我一笔银子让我从此远走高飞不更妥帖。” 一番对话下来见一无旁人打扰,冰心丹心亦不发话,几人的称呼便就随意起来。 梁拾意心中似乎更偏向梁艾努些,道:“十一姐,艾努哥哥帮了你这么多,你这样......” 话没说完便被直接打断:“他帮我?十二我告诉你,他和你一样就是天生欠了我的,倘若我是个男儿,咱爹会在外面抱个野蛮子回来么?这新一任的辽东总兵轮得到他头上么?” 十一姐这一答还真让梁拾意愣了楞,又听:“我当了这几个月男子才晓得我若天生是个男儿究竟能干成多大的事,叶赫达那个狗逆贼的脑袋不是咱爹也不是他,是老子砍下来的。当然像十二你自然不会懂,毕竟你就晓得学你那个戏子娘......” “咔啦。” 此前一直旁观无言的侍女二人组终于起了反应,丹心一个瞬步直接把她十一姐的下巴给脱了臼,冷道: “卓副将言辞无状唐突太后娘娘,好自为之。” 梁拾意瞥见身边的冰心,她虽没有冲出去但似乎也捏紧了拳头,见十一姐被制住这场闹剧也终该有个收场。 她偏向冰心耳语问道:“白阁老那边有什么说法么?” “娘娘家事,自行做主便是。” 自行做主......?白居岳若真想让自己自行做主此事为何此前从不与自己直言,更在昨夜说出那番话来,梁拾意隐隐觉着这其中存在着一些极其违和之处。 但试图想清白居岳的目的似乎从来于她都是一件徒劳之事,再者她今日这番举动不便是为了理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以求解决么,既然如此梁拾意向来是个抓住机会之人,她思索片刻开口道: “十一姐,你既然觉得才能武功被女儿身所困,而如今你女扮男装数月也未被他人所觉,不如便用你如今这个卓乐的身份去其它地方戍边建功,你欠艾努哥哥的钱在此之前就由哀家帮你垫付,故而你往后的军功饷银照半扣直至偿清。” 又转向梁艾努:“艾努哥哥,哀家不能动用国库之财物,但近日圣寿节哀家受礼众多,你可以查看礼单从中挑选补上你的亏空,哀家隔几日自会寻个由头赏赐于你。” 想了想,再道:“十一姐既为阿爹因为我们天生是女儿便得不到重视而不平,为何不能体悟到我同艾努哥哥还有天下许多芸芸众生,亦因自己无法选择的出身所经受之不公呢?” —— 深夜,司礼监 “干爹,这替人选秀虽的确有违律法礼制,可她毕竟是顶替的是自己的亲姐姐.....” 冯智本被卫敬忠按摩得颇为舒服,全身都有一种舒展之感,但一听这话未免气不打一处来地啐了句:“愚钝!” 又品了两口雪顶含翠压压火,再缓道:“顶替的是谁根本不重要,而是这身份只要有一处是假的,处处便都可以是假的。” “多谢干爹提点!怪不得今日太后娘娘所谓的家宴,内阁轮值竟让那位大人亲自去了乾清宫,可真给他们商量出什么对策来怎么办啊?” 但见卫敬忠那张谄媚的白|面上露出不掺假的顿悟之情,冯智又难免为这份愚钝感到了一份安心,他把头仰到椅子上半阖上眼示意卫敬忠帮他揉揉太阳穴。 “咱们什么都没有做,担忧什么对策,这圣寿节京城来了这么乌泱泱一片人,还愁没人出招么?”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他想做什么~ 另外女主的决策是受她目前的观念和情感倾向影响的,有其局限性 引用: “仁惟天助,寿不假于祷祈;泽在民心,言自成于雅颂”——苏轼《贺坤成节表》
第40章 浣纱记 梁拾意的处置无论是十一姐抑或梁艾努皆没有再提出任何异议。 解决之顺利甚至叫她此前的种种纠结担心、辗转反侧显得有些滑稽。 心中巨石骤然落地加之白日里本就疲乏不堪,纵而梁拾意心中还隐隐残存着一些小小的不解与迷惑,一沾上枕头便被浩浩荡荡汹涌的睡意给瞬间淹没。 彻底昏死过去前,她似乎嗅见了空气中微苦的药味。 或许是今日圣寿节宫人都太过忙碌未来得及仔细洒扫房间,才让昨夜的气息残存至今,梁拾意想。 不过,这倒也不坏,反倒让她生出一股被包覆住的安心。 这一夜梁拾意睡得极为踏实。 圣寿节第二日是接见万国使者的朝贺,说是万国实则数量要比朝中的百官少,所以典仪开始得也要更晚。 她直接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放松的心情,良好的睡眠大抵是这世上最好的良药,梁拾意起身时昨日浑身酸痛疲乏的感觉竟一扫而空,神采奕奕。 虽然这奕奕的精神头在她看到自己那顶繁奢厚重的礼冠时,又荡然无存了。 好在冰心变出一片的膏药给她贴上后,后颈上的清清凉凉暂时麻痹住了它感受折磨的知觉。 接见万国来使要比接见百官多趣,虽然梁拾意还是隔着帘远远望着也不需开口,光是瞧着那各国不同的模样打扮,也比千篇一律穿着朝服的百官有意思。 最好玩的莫过东瀛的使者,一进殿梁拾意就见他头顶发光,只道东瀛人竟有反光帽子这么稀奇的东西? 仔细瞧了好一会儿才发觉是脑门顶剃成了个和尚周围一圈的头发都还留着呢,她拼命抿住唇才防止自己没噗嗤笑出声。 至于礼物也是五花八门,暹罗献得一只七彩鹦鹉一进殿就一直叽里呱啦地叫个不停,直到梁拾意听完暹罗使者的贺词才发觉原来它叫的是暹罗口音的“太后千岁,太后千岁”。 到了第三日,梁拾意的活路就更比前两日轻松,接见完百官万国的朝贺,剩下便就是由太妃命妇们作陪,游游园听听戏真正娱乐享受享受她这所谓的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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