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一直对我这样好么?” 还未碰触到她的手停下了,他抬起头,看了看她,转而伸手摸上她的眉头,长长叹息一声,“我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做得让你到今天还对我没有信心,我经历的那些你都知道,我不可能让我母亲和我经历过的那些,落在你和咱们将来的孩儿身上,我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应付,前朝足够我忙活的,我只希望和你两个人长长久久地在一起,如果再多一个人,我还要日夜提心吊胆地防备。都说家国天下,原先我孑然一身,国家天下自可放在己身之前,万不得已时,我甚至可以选择牺牲自己,可现在不一样,我有了你,顾虑的东西就多起来,现在我会更加爱护自己,因为我还要保护你。” 南漪捉紧他的手,抽噎着钻进他的怀中饮泣。她哭的打起嗝,也不知怎么了,最近常常觉得心里含着诉不尽的惆怅,总恨不得将那些无可名状的坏情绪发泄在他身上,可她从来不会这样无理取闹,只是心里清楚他总会无条件的包容忍让,所以愈发变本加厉地放任情绪疏泄,那些传言中似乎并未提及他与那赵芳斓之间曾有过什么爱恨纠葛,不过只是赵芳斓的一厢情愿,细想想,确实有些冤枉了他。 两人向来就极少闹别扭,如今他几番剖白陈词终于哄得美人展颜,他见终于雨过天晴,于是便凑过来亲吻她。 过了一会儿,南漪觉得自己仿佛一只横躺在堤岸上的离水游鱼,下意识张口急促地呼吸,却仍是觉得喘不过气来,同时又有一丝丝沉闷的抽疼自身体里酝酿,还有愈发清晰的牵扯隐痛,她清楚那并不是寻常的感觉,出于医者本能她一把推开了他—— 他毫无防备,不懂她为何忽然反应剧烈,抬眼见她神情隐有异色,连忙抱扶住她,又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 南漪起来静坐了会儿,方才下腹那种隐痛似乎又退去了些,她下意识摸了一把,只觉掌下湿冷一片,她有些怔忡,连他一径地追问都没心思应对,下意识自己掐了把内关,与往常并无什么异样,可心底隐隐约约有了个不敢言说的念头,一发不可收拾。 “到底怎么了?”他见她的神色越发不对劲,忍不住追问。 她茫然无措抬起头看了看他,张了张嘴,思索半天才喃喃低语,“我也不敢肯定,我……我怀疑我……可是脉象又没有……” 湛冲觉得面对千军万马时都没如今这样焦灼难定,他起身着衣,一边穿鞋一边说道,“都说医不治己,你纵有百般本事恐怕自己染恙也力不从心,我去给你找太医,你快躺下歇着。” 眼见他这就要走,南漪无法只得抓紧了他的衣袖,拉他又坐在床沿,眼看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惊悚模样,才斟酌着又解释道,“你别走,还找什么太医,我自己就能治病,而且我……我也没病,只是,我只是……也许……有了。” 最后两个字犹如蚊声,他皱眉看着她,强硬道,“你自是更应该清楚讳疾忌医的害——” 他的话未说完,只见她忽然拉过他的大手按贴在自己的小腹上,却什么都没有说,抬起头,神情专注地看着他。 指掌之下的肌肤一如往常的滑腻,绵绵的温热自掌心缓缓传递到他的身体里,他忽然福至心灵,却又不敢置信,手腕有些僵硬,忽然觉得掌下有什么热烫的东西炙烤着,忍不住轻颤着,怔忡着看向她的眼睛,试图从那里找寻出什么答案来。 南漪被那火热的眼神弄得有些心慌,支支吾吾解释,“我也只是猜测,我癸水未至,如今脉象虽未显,或许只是因为日子还浅,再等等看吧。”她近来心绪不稳,只顾着与他赌气,一时疏忽,方才觉出身体异样才反应过来癸水原来已迟了多日了,除了脉象,诸多迹象都似有妊之兆,本不想那么早告诉他,可又怕他小题大做,闹得人尽皆知,于是只得和盘托出,只盼着别是一番空欢喜才好。 湛冲只觉得鼻尖酸涩,母亲过世后,天大地大,早已不知何处为家,可如今有了她,一切终又有了归处与寄托。 次年春暖花开的时候,新帝的嫡长子顺利降生,皇帝鲜见地露出难以克制的张扬喜色,那段时间,百官们只觉如沐春风,难得享受了一段轻松惬意的官场时光。 他每日在前朝处理完政务,便会急匆匆回到他的妻儿身边,今日也同往常一样,他急不可待地回到寝宫里,寝宫却一片安静,几个侍候的宫女静静鹤立在一旁,见了他忙要行礼,他抬手制止,又让她们下去,只因他见她正靠在软塌上沉沉好眠。 他放轻脚步走过去,怕吵醒了她,只敢坐在脚踏上,忍不住凑过去仔细打量她,春桃樱颜自可怜,他总也看不够她。 忽然感到一阵清风拂过,原来是窗棂敞开了一角,早春的花儿怒争春,正从外面斜伸进来,他吊起唇角一笑,又见那明净蔚蓝的晴空凝着浅淡的薄云,这一切都似乎完美的刚刚好。 鸳鸯意悠悠,春及拂云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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