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反应很迟钝,跟她正常时候判若两人。 “她醒了吗?”一声询问从房门外传来,没等陆明绯脑子转过来是怎么回事,外面的人已经开门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个碗站在她床头。 陆明绯不知怎么感觉喉咙特别肿痛,使了半天的劲儿才从嗓子眼里艰难的喊出一声:“姐?” 陆明纤看着她坐在被子里,一头墨黑长发打着卷散落在肩头,也许因为闷在房间里睡了太久的缘故,脸色少了几分血色而多几分苍白。墨发如缎,肤白如纸,像个瓷娃娃似的可怜易碎,倒让她生出几分不忍责怪的念头。 “把汤喝了。”陆明纤还是冷声命令她。 陆明绯清醒的差不多,脑子已经渐渐上岗了,直直看着陆明纤一会儿,又东瞅瞅西望望,最后在自己腿上掐了一把。 陆明纤一脸冷漠看着她,“别掐了,你没做梦。” 陆明绯震惊过头,反而没那么激动了,抓着头发怅然若失。 “我觉得我好像在做梦。我不是在韩先生家吗?怎么回宫了?谁把我弄回来的!” 对于她的问题,陆明纤一个都没回答,再次把盛着汤药的碗送到她面前。 “把汤喝了。” 陆明绯低头看着盛在青瓷碗里的土褐色药汁,猛地想起来昨天晚上吕溪宁送来的茶汤,抬头看着窗外渐落西天的太阳,难以置信的说:“我怎么可能会一觉睡到第二天下午?那汤有问题!” “为什么?”她看向陆明纤,急需得到一个合情合理的答案。 “为什么这么做?你们要干什么?” 陆明纤站起身来,将汤药碗咚一声放在桌上,命令门外伺候的宫人都退了出去。 “我们要干什么?” 陆明纤转过头,斜插云鬓的步摇流苏纹丝未动,冷静端稳一如此刻她脸上的表情和说话的语调。 “你应该问问你自己,你要干什么一鸣惊人的大事?” 陆明绯心一惊,知道她所说的大事是科举一事。她虽不认为自己在这件事上有原则立场上的错误。但她的确非常不希望她提早知道这件事。 否则就像现在这样,受到最严厉且几乎无法反抗的阻碍。 陆明绯从床上下来,站的笔挺,低头沉声对她道:“姐,这件事你不该拦我。” “不该?”陆明纤寒声一笑,坐在凳子上审视她。 “你说的那些大道理,是对的,你所要伸张的公平正义,我也期盼。” 她说着眸光一闪,变得十分决绝,“但是我今天明白告诉你,我要你学会自私自利,我要你学会独善其身,不许再做这种蚍蜉撼树的事情即使你没有做错。别想着以一己之力跟整个朝廷,跟这个世道抗衡。否则不但你会输的一败涂地,连陆家,也会跟着你粉身碎骨。” 陆明纤以前明里暗里也没少给她灌输过这些思想。但是这样直接了当说辞,今天还是第一次。 陆明绯有点接受起来实在有点无能为力。 她咽了咽口水,觉得昨天那碗睡前茶汤的味道如鲠在喉。 “姐,我想问问。” 她睫毛开始控制不住的抖动,生怕自己得到那个最不想听到的答案。 “只有我一个,是喝了那碗茶汤,躺着回宫里来的吗?他们三个呢?” 陆明纤不置可否,沉默片刻后才隐晦的回答:“他们三个比你聪明。” 陆明绯心脏好像被一把大锤子重重抡了一下。 她嘴唇哆嗦翕动着,控制着自己尽可能冷静完整的说出这些话。 “所以一开始,他们就知道?他们就没想把事情做到最后?他们答应加入进来只是骗我的?只有我一个被蒙在鼓里?” 她回想起那天在夏函灵前慷慨激昂一番陈词过后,他们明明还在犹豫不决。但她拉着吕溪宁进屋谈个话的功夫,出来时,他们就坚决加入进揭发科举作弊之事。 态度发生如此突然的转变,她只恨自己当时太过兴奋,竟然没有发现这些异常。 “为什么?” 陆明绯眼睛里慢慢弥漫起一层厚重的浓雾,“他们不想我又不会强迫他们,我又不会逼他们!何苦要骗我呢?轰轰烈烈的忙活了这么多日子,到最后一步却撂挑子不管了,图的是什么?好玩吗!” 陆明纤不忍看着她像受到至亲至爱之人的背叛似的,如此失魂落魄,淡淡说了一句宽她心的话。 “倒也没有白费,最后一步的事情,韩先生会走完。” 陆明绯仰起头来把企图把眼泪憋回去,但听到这话一笑时却骤然崩落。 “合着在这儿等着呢?把最后一步得罪人的事情都推给韩先生?他成功了对我们有好处,失败了也跟我们八竿子打不着。好算计啊。” 陆明绯终于还是说出了那个让自己又依赖又愤恨的名字。 “齐云开,是他吧,从头到尾,每一步怎么走,他都算好了对吧?直到昨晚那碗汤,他这一场专门困我的局就算完美收场了是不是?” “世子有错吗?他满足了你惩奸除恶匡扶正义的心愿,又帮你规避了受到报复牵连全家的风险,你该谢他才是。” “是。” 陆明绯忍着泪,强颜欢笑重重点着头,“我谢谢他。但是姐,韩先生怎么办?这事是我挑的头,现在我跑了,韩先生怎么办?” 陆明纤不忍再看她如此伤心难过,但又绝对不可能改变自己的立场,干脆眼不见心不烦,站起身来,留下一句。 “韩先生比你会办,韩先生也是自愿,他身为先生不希望你们受到伤害。所以在他完成此事之前,你不许出逢花台半步。”
第六十一章 不但禁闭还得绣花 不许出逢花台半步,这一句话足足把陆明绯关在房间里,困了半个月。 期间齐云开、齐思书、甘静芸他们三个好像约定好了似的,谁也没有来过一次,只是偶尔会托宫人带些吃的玩的进来给她。 孤孤单单的陆明绯只好独坐窗前,穿针引线,守着一幅仕女图刺下去穿回来,把好好一幅勾描的事无巨细的图样子绣的乱七八糟。 她自己心情则比绣还乱,看着针线横飞的绣图,不耐烦的抄起剪子把线都拆下来,从丝线筐里拿出一卷线来重新穿针。但那线团被她暴力搓揉过太多次脱了圈,缠在一起几乎成了一团乱麻,她几次解不开,烦躁的把线扔回筐里。 伺候她和陆明纤的宫女端着热水走进来续茶,看着满地零碎线头和框筐子里纠缠在一起的线团,把水放在一边,蹲身把地上线头捡起来,乱掉的线团解开,穿好针小心的递到陆明绯手里。 “绯姑娘,您快点绣吧,这幅仕女图前前后后一共十二个人呢,您现在一个都没绣成,到时候拿什么跟纤姑娘交代?” 陆明绯一听更没劲头干了,破罐子破摔把绣框扔到一边,转身推开窗子,一股寒风迎面而来,吹的憋闷的脑袋霎时清醒。 “绯姑娘快关上!近几天越发的冷了,当心着凉!” 陆明绯不但没听她的话,还拦住了她伸过来关窗的手,看着逢花台一院冷清萧瑟,视线落在紧锁的院门上。 “金瑶,最近还是没人来找我吗?” 金瑶为难的笑着摇摇头,“外面怪冷的,懒得出门也是常理,没准儿哪天太阳好,暖和的时候就来了呢?” 陆明绯垂下眼帘叹了口气,趴在窗台任由凛冽的风吹酸眼睛,淡声道:“你先出去吧。” 金瑶答应了一声,对她行了个礼走出房间。 听到房门落锁的声音,陆明绯回头看了一眼,又转过头去环顾院中四处,眼见空无一人,起来蹲身在踩在窗台上,一脚踏出了窗户外。 她其实不知道要怎出这座大门紧锁的深院,但她必须得做点什么。 于是脑子一热,扑通一声跳了下去,寒凉之气瞬间席卷满身。 刚走出没几步,站在那条从大门一路通往主屋的青石板路上,听见背后传来一声咳嗽。 陆明绯心里早有预料,转身回头看去,只见陆明纤身披一件绛紫色斗篷,独身站在主屋中堂之上,神情无波无澜,只是那样静静看着自己。 “想好从哪里走了吗?”陆明纤拥着手炉走到门口,看着台阶下的陆明绯问道。 陆明绯在看见她原来一直默默守在自己房间门外时,汇聚在腿脚之上,想帮她努力奔跑的血液就散了。 她知道她姐姐的用心有多良苦。 “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陆明绯没反驳一句,慢慢走回自己翻出来的那扇窗户,怎么翻出来的怎么翻了回去。 回去关上窗户,坐在窗下暖炕上,炭火释放出来的暖流绵绵包裹上来,香烟从紫金香炉里袅袅升起。 房间里又香又暖和,可怎么也留不住陆明绯那颗想逃到外面置身刺骨寒冷,听北风呼啸的心。 这次关禁闭不是陆明绯被关的最久的一次,但绝对是最难熬的一次。 煎熬之处不在于无聊,也不在于要绣十二侍女图。在于她担心韩信芳,在于她对她的三个朋友故意避而不见的失望。 陆明绯把宫人送进来的插进白瓶里的红茶花花瓣揪下来,捧在手里,对着窗外吹了出去。 随着淡红色花瓣在空中翻飞,一片晶莹洁白从天上落下来与之共舞。 她抬起头,天上纷纷扬扬落下来一片片雪花,有几片飞入窗户里,落在额头上,丝丝冰凉。 “下雪了。” 她自言自语的呢喃道。 “开门呀。” 院门外响起三声叩门声,金瑶出去打开了门,透过门缝,陆明绯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门外的甘静芸。 甘静芸也看见了她,对上她那两道灼灼目光,这么多天以来对她的歉疚之意悉数翻涌而出,让她不自觉的低下头,躲过陆明绯的视线。 金瑶引着她进屋,敲开陆明绯的房间,一进门就看见了抱着胳膊,一脸兴师问罪的陆明绯。 “明绯。”甘静芸轻轻把带来的点心放在桌上,坐下来,左右手放在膝盖上,暗自互相抠来抠去。 “对不起。” 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按照齐思书所说的那样,装作无事发生,轻轻松松跟她话家常。 陆明绯在听到她一句对不起时,心中气愤被化去了一大半,她对着比绵羊白兔还温懦无害的甘静芸,实在是生不起来气。 “但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个好消息!” 甘静芸这时候才终于抬起头告诉她,“我听说科举之事,陛下任命了专门官员去查办了,现在结果已出,就等着问罪呢!” 陆明绯悬在心口多日的巨石终于稍稍落地,忘了自己还需要生气,站起来蹿到甘静芸身前。 “真的?”“真的。” 甘静芸拉起陆明绯的手,眼里升起一片薄薄的雾气。 “对不起明绯,真的对不起,你能不能……别生我的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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