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头看了一眼拴在草棚下吃草的白马,“还有它,从南越收缴来的战利品,放在长林苑养着,一直傲气的很,不肯让别人骑,唯独对你百依百顺。马是有灵性的,会认主……” 名扬听不下去了打断她,“你到底想说什么?” 陆明绯看着他一笑,“别急,本来光凭那些事我也拿不准,可看见滇南王对你的这般反应,倒是让我想起了曾经听说过的一桩风流韵事。我听说南边有一个容貌倾国倾城的女子,滇南王和南越王都爱极了她,后来女子选择了南越王,成了南越王夫人,滇南王爱而不得。即便身边不缺女人,也终究是忘不了那个美人。” 她淡淡讲故事的语气说到这里忽然一变,话语有了锋芒,直指名扬。 “或许你这美貌,就是继承自你的母亲,也就是滇南王和南越王争夺的王夫人。你也不该称南越王为主子,而是该叫他父王,我也得呼你一声。” 陆明绯放下碗,身子前倾盯着他的眼睛道:“南越王世子殿下。” 名扬好看的眼睛里眸光闪动,憋着泪光轻笑一声,看向陆明绯。 “你又想杀我了?” 陆明绯避过他可怜幽怨的眼神,“这得问你自己,对大梁到底有何图谋。” “这么说,若我做出一丝有损你的梁国的事情。哪怕只是为了拿回原本属于我自己的东西。哪怕我以一片真心待你,陪着跋山涉水来到滇南冒险,你都不肯顾及这份情谊,体谅理解我分毫,誓要取我性命,护你梁国太平无事了?” 陆明绯冷冰冰的笑了一声,“别演戏了,你的性命是我说取就能取的吗?只怕我还没动手,一路暗中跟随保护你的手下就先一剑取我项上人头了。” 名扬冷呵一声,“原来你什么都知道,既然什么都知道,现在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 “我说了,我要先谢谢你这次帮了我这么多。” 她对他连敬了满满三碗酒,名扬都看不下去了,伸手想去拦她,陆明绯却脸不红心不跳,放下酒碗接着道:“然后我要和你谈判,大梁将南越灭国,这事做的的确有失风范人道。但这并不是整个大梁的错,错在一小部分见利忘义的朝廷官员,你要复仇,可以,但是请你把矛头对准,不要伤及无辜。” 名扬戏谑道:“矛头对准?怎么个矛头对准?别管是谁做的决定,终究是你们梁国举国上下出兵出力,铁蹄踏破我南越国门,毁我河山杀我子民,从皇帝到官员再到将军兵卒,人人皆有份参与,你现在告诉我说只是一小部分人的错,叫我如何能信服?” 陆明绯波澜不惊,“既然这么说改变不了你的想法,那我们换个角度来说。南越当年之所以不到短短一年时间便被举国歼灭,根本上的原因还是因为实力弱小,当年你的国家还是完整时都无力反抗梁国,现在你一个亡国数年的世子手中兵卒、武器、粮草,这些资源更是稀缺。就算我大梁国力不比当年,清除你和你的旧部党羽还是绰绰有余。或者说你就是打算以卵击石,杀身成仁,只要当一回为国捐躯的大英雄,名垂青史后人铭记就够了,复国不复国的无所谓。” “复国。” 名扬喃喃念了一声,这个概念从南越王宫的城门被敌军攻破那一刻开始,便已经如一颗种子一样埋进了他心里。这么多年这么多事,那颗种子吸着他的心血不断萌生发芽,只是叶小未成荫,他也如隔岸观望般看不清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偶尔看清时也回产生一种巨大的恐慌,觉得自己孱弱无力,无法承担起这样的重任。 可是现在不同了,自从开始和父亲的旧部有了联络,开始壮着胆子做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他就已经如一匹走进夹道的马,没有回头路可走。 而且后面的路肮脏无望,他也不想回头,只想尝试去披荆斩棘,放手一博,去看看前路的尽头,有没有他要的尊严、自由、万人之上的尊崇敬仰,和一点点与面前爱慕之人的延续缘份的可能。 “你……”他声调柔和似水,眼中带着几分期许望向陆明绯。 “你希望我能复国?” 陆明绯俨然一副处理国家公事的严肃认真态度。 “当年是梁国行了不仁之事,好几年过去了,朝廷官员更迭,我想必定有德才兼备之人认识到错误,明白南越国土还需南越人来治理的道理,只要你愿意和我回长安,放弃你和你手下的复国计划,与大梁坦诚相待,双方好好和谈,互惠互利,我相信……” “少主不可听这妖女胡言乱语!” 陆明绯心脏咯噔一声,下一秒一把匕首就抵在了后腰杀上。 后面的人吆喝道:“站起来!” 陆明绯举起手慢慢从凳子上起身,腰上的匕首也随之抬高落到脖子上,对方绕到她面前,浑身带着腾腾杀气。 不只他,还有酒摊子上其他酒客,甚是卖酒的老板,全都卸下伪装围了过来。 陆明绯立马明白过来这整个摊子都是名扬的人伪造出来的陷阱,就等着她过来往下跳,心里登时懊悔不已,可面上还是装作镇定自持,看着坐在对面的名扬。 名扬在手下们簇拥下端起主人架子,对陆明绯道:“看见了吗?你现在没有资格和我谈判。” 陆明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就不该带你出长安。” “你真的以为我要靠你才能出那道宫门吗?陆明绯,你也太小瞧我了。” 陆明绯皱紧眉头,“什么意思?难道……长安也有你的人!”
第一百五十四章 负伤回国 名扬冷笑一声,“都这时候了,你满脑子还是只有你的梁国你的长安!” “名扬你先听我说……” “少主别听她的!” 用剑挟持她的人怕名扬看见她这样的祈求眼神又心软,拿起头巾想把她脸罩上,陆明绯见机快速一手抄起桌上的酒坛子,哐当照着他头砸了过去,一脚把桌子掀翻了,弯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匕首。 握在手里,起身定睛一看,名扬和他手下站在一地狼藉中严阵以待。 她举着匕首对准名扬,只见他眼神里的悲伤一瞬间化为惊恐万状,瞳仁里倒映着自己的身影和一点寒芒,一声痛彻心扉的呼喊从他口中发出,自己觉得后胸一凉,冰冷的刀子好像捅进了肺里,呼吸时顿时变得犹如一万根针在里面穿梭般剧痛。 还没来得及从这种痛苦中反应过来,背后的刀猛地被人抽出,喉头立刻被倒灌上来的血腥弄得一紧,哗啦吐出一大口鲜血倒在地上。 “阿绯!” 她倒在地上,眼神焦距开始慢慢变得涣散,耳朵也聋了似的,感觉好像名扬在大声叫着她名字跑过来。但怎么也听不清,视野也越来越模糊。直到眼前纷乱世界化为乌有,沉重的眼皮合上,沉睡在一片黑暗死寂中。 不知道在这种黑暗像个魂魄似的游荡多久,忽然风吹一阵,空灵的风铃声响起,后背传来的一阵疼痛把她拉回现实。 “姑娘?” 陆明绯缓缓睁开眼,一个慈眉善目的大娘站在床边轻声呼唤她。 “姑娘你醒了?”“这是哪儿?” 她虚弱的开口问了一句,趴在床上四处打量着周围环境,视线经过桌子时被上面两个盒子勾住,费力的想起身去拿,大娘马上按住她。 “姑娘先别动,我在给你换药,送你来治伤的那个俊俏公子都跟我说了,那两个盒子是你很重要的东西,让我千万收好,等你醒来给你。” 大娘包扎完伤口后,帮她把衣服穿好,扶着她坐起身,把两个盒子拿过来给她。 陆明绯一下把两个盒子抱进怀里,低头努力把那一刻酸楚委屈的憋了回去,抬头对大娘感谢道:“多谢您的救命之恩,但是我现在身无长物,实在无以为报。” “不必不必,那位公子留足了诊费。” “那他现在人呢?” 大娘摇摇头,把煎好的药拿过来给她服下。 “留下诊费就走了,但是走的时候依依不舍,一直回头看姑娘你。” 陆明绯没说什么,忍着痛摇摇晃晃下了床,对大娘鞠了一躬。 “还是要谢谢您的诊治照拂,也不知道在这儿昏迷了几天。总之多有叨扰,我在这里就先与您辞别了。” 大娘见她态度笃定,也没拦着,从药箱里拿出几瓶药丸,还赠了她一身自己女儿的衣裳,嘱咐她要多多注意饮食休息,按时服药,不可有大幅度动作,两人便在村口作别。 陆明绯背着两个盒子牵着一匹瘦马,独自从白天走到日落,北方的风雪寒气吹到南边,脚下满地草叶枯黄,满头黑发沾染白色风霜,连睫毛都结了晶晶白霜。 她牵着同她一样精力即将竭尽的马,背上两个盒子的重量加起来沉重的坠在肩上,让她快要直不起腰。可是稍稍一弯腰后背上的刀口又是钻心蚀骨的疼痛,从大娘家走时换的新衣服也被裂开的伤口浸的血迹斑斑。 坦白说陆明绯从小到大在物质上没吃过什么苦。无论是在西北还是长安,总是有很多关心在意她的人。即便西北自然环境恶劣,家人也总是把最好的东西尽着她用。到了长安各更不用说,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什么绫罗绸缎没穿过。 可是舒服是舒服,却也感觉纸醉金迷,庸庸碌碌,像一朵活在虚假幻境里的娇花,永远看不到真实世界的阳光风雨,也是白活了一辈子。 她又想到远在西北的家人,父亲大哥数十年来不是打仗就是在筹集粮草弹药准备去打仗,行军路上、沙场上,随便拿出一段时光都比她现在过的要难千万倍。 她想,不过是负了点伤,天气冷些,马也驮不动自己了,这些根本算不了什么。她是忠靖侯的女儿,天生骨子里的桀骜刚烈和着西北浩瀚大漠金戈铁马一起生长,只要她不服,她不认,就没有人能让她低头认输,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行。 想到这里陆明绯忍痛咬牙挺直了腰杆,把包着盒子的包裹往肩膀上背了背,毅然朝着前方走去。 半个月来一路艰辛,陆明绯拖着疲惫受伤的身体走到了长安城城门下,城中大街上的繁华依旧,也因为年关将至,人们都穿的崭新漂亮,一个个满面春风,陆明绯一身狼狈风尘仆仆,背后背着鼓囊囊的包袱,原本白净漂亮的脸蛋也黑一块白一块。要不是身子骨拔的直,十几年养成的世家小姐的贵气在身上,就跟街头要饭的叫花子没什么两样了。 她走在人群里显得与他们格格不入,偶尔也招来几双异样打量的目光。 她不在乎,一心奔着熟悉的城门走去,想到目的地就在前面,为陆明纤讨回清白的机会也近在眼前,不由得加快步伐。 然而不成想,一个失神挡了后面人的路,只听马蹄生逼近在背后,都快要从她头顶掠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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