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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话未说完，老夫人便打断道：“凉城许家，商贾出生。他家有四子，许缙便是最小的，母亲是个…倡？前头二十多年在武园赋卖唱的那个可是？” 老夫人话音落下，整个正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无人敢说话，小娘子们便是惊讶也只敢无声张大嘴巴，陈氏见气氛僵持，且接下去的话这群孩子也听不得了，便对云蓁蓁使了个眼色，云蓁蓁会意，拉着几个姐妹便出去了。 正厅里只剩下杨氏陈氏与老夫人，杨氏此刻红着脸，看向老夫人的眼神有些躲闪，磕磕绊绊的解释：“母亲，不是的，许缙的娘只是唱过一段时日而已，不过如今人都不在了，也必要再提了……”她说到后面声音愈发的小，甚至不敢再抬头去看老夫人。 “你这是将阿沅往火坑里推不是，她虽不是你亲女，但也养了十多年，姑苏多少好人家，你非要她嫁到许家？”老夫人心痛不已，恨恨锤了桌子。 她这个三儿媳妇，是最最贪财不过，当初杨氏长子娶妻，也是娶了一个商贾之女，可嫁过来才知这个富商早已负债累累，杨氏为此哭了一月，心疼她送出去的聘礼。如今要嫁女儿也是只看家中是否富庶，不管对方人品几何，父母做派。 杨氏又道：“母亲，我也没办法啊，家中入不敷出，况且，那也是阿沅自个儿喜欢，她点了头的。母亲放心，许缙也是养在大娘子那的，他娘压根就没养过，那些坏品性也断然学不到半分的！” 老夫人抚额，超她摆摆手，是半点都不想再与她说话了，陈氏见状，忙问道，“母亲既累了，那便歇下吧，我送三弟妹回去。待晚饭时，官人也回来了，我们一家子再好好给二位娘子接风洗尘，母亲看可好？” 见老夫人点头，陈氏便让瞿妈妈来伺候老夫人，她则送杨氏出门。 - 西跨院为小娘子们的住所，云卿鸾被安置在临靠云蓁蓁的一个小院，也方便云蓁蓁照看她。几位娘子从正房出来后便回了西跨院，聚在园中一隅吃茶。 一位身着鹅黄色长衫的小娘子还处在震惊中无法自拔，“这大娘子当的还得看三婶婶啊，不能因着阿沅是庶出，就给她找那样的人家吧，多不厚道。” 云蓁蓁也摇头，啧啧称奇，“这三婶婶真乃一奇人，给恒谦哥哥相看时，也只看人有没有钱财。你们说她都在恒谦哥这栽了个大跟头了，怎么还不长记性？当年说是戴嫂嫂家财万贯，富得流油，结果还负债呢，这回给阿沅相看，也没见她多谋划啊，别到时候又扑空，那可且哭一年呢。” 她话音刚落，几位小娘子便笑作一团，云卿姿微微诧异，她们如此议论长辈，看这样子倒不是第一回 了，若是换作在京城家中，怕是永远不会有这番场景。 即是爱财，白日杨氏在街上的行为便想得通了，倒是与她猜的八九不离十。思及此，云卿姿不由得扬了扬嘴角。 她这一幕落在其他人眼中，笑声骤然停了下来，云卿姿抬眸，有些疑惑，“是有什么不对吗” 云蓁蓁和一旁云琇盯着她不言语，黄衫小娘子开口道：“卿姿阿姐，你们京城的小娘子都生的如你一般好看吗？你掀帘子下车那会我就想问来着，但是光顾着看你了没来得及。”说罢，她脸颊还微微泛红，有些不好意思直视云卿姿的眼睛。 “哎呀，阿珂，你别这副模样，吓着卿姿。”云蓁蓁捏住黄衫小娘子的后颈脖，逼迫她抬头。 云卿姿忙伸手：“欸，蓁蓁阿姐，别捏小孩儿脖子，怪疼的。”而后才道：“京都城好看的娘子太多，我这般也只是蒲柳之姿罢了。” 她们三人满脸不敢相信，云卿姿算得上是她们整个云家最好看的小娘子之一了，竟如此谦虚，还说自己是蒲柳之姿，她们更觉云卿姿不仅是脸蛋好看了。 “对了，卿姿妹妹，三婶婶在街上拦你，当真是引路？”云蓁蓁忽的想起杨氏在厅上所言，不由问道。她才不信杨氏会去做没有好处的事呢。 云卿姿还未回答，云琇便撑着下颌问道：“三婶婶是不是以为卿鸾阿姐和卿姿阿姐来我们家住，京城大伯会给我们家很多钱，所以才拦的马车？” 云珂一拍手：“有道理啊！除了这个原因三婶婶还可能拦车吗？卿姿阿姐，三婶婶是不是要你去她家啊？” “是，不过我因着父亲交代，要看过伯祖母才好做别的便回绝了。”她们如此问了，云卿姿也不好扯谎。 她们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又开始议论杨氏种种，云卿姿不了解这些婶娘便不好插嘴，只坐在一旁静静的听。 这三位小娘子亲密无间，虽云琇是庶出，但云蓁蓁云珂二人也并未有半分排挤，倒把她当成一母同胞的亲妹妹看待，这般看来，云家在教养孩子这方面倒是如出一辙。 因着云卿鸾水土不服，便不好见云家主君，只等她好全了再去拜见。 天将擦黑，云安才回府，下人们也准备晚饭，老太太房里的使女来唤小娘子们去正厅用饭时，她们正围在云卿鸾的小院里聊天。 云卿鸾歇了一下午，陈氏送来的土方香薰效果极好，眼下她已是恢复不少，坐起来与云家几个姐妹相互认识。她与云珂同龄，读的书也相近，两人一见投缘，聊的不亦说乎。 云卿姿悬着的一颗心终是落了下来，原先还担忧云卿鸾那性子恐是与她们不和，如今看来，小娘子们倒是十分和睦了，如此，她也放心了不少。
第39章 三十九章 青蓬马车飞驰而过, 尘土飞扬，官道转为小路, 马车渐入青川。 青川为兖朝边界，来往商人络绎不绝，此处富贵繁华，不输京都。 青川驿站，一行人陆续入住，为首的是一身胡姬打扮的女子，说着一口地道的胡话。她对身后的女子毕恭毕敬，甚是尊敬。 “娘子, 里头请, 明日便可去见徐大人。吃食衣物一应俱全, 娘子有何事尽管吩咐，门口的人供娘子调遣。”胡姬对面前的女子有着三分尊敬四分惧怕。 带着帷帽的女子沉声道：“传话，今夜我要见到徐回。” 胡姬一愣, 有些为难：“徐大人今日有重要的事, 这才让我来安顿娘子的, 娘子且再等一夜，一夜便好。” “告诉徐回，我的耐心只有今夜。” 说罢，她便一脚踹开房门, 留胡姬一人站在原地。胡姬暗暗咬牙，不得不回去复命。 进了屋内的女子, 摘了帷帽，露出她的容颜, 她眼神冷冷, 只淡淡撇了一眼站在门边同样带着帷帽的女子。像是看到了什么肮脏的东西, 她冷嗤一声。 “都这样了，还撑着呢。” 话音刚落，门边的女子闷哼一声，吐出一口黑血，身子也不由自主弯了下去，半跪在地板上，她握紧拳头，抬着眸子透过玄色的纱看向站着的人。 “求娘子赐药。” 半晌，房间里没有任何声音。摘了帷帽的女子只是款款坐在椅子上，还斟起了茶。 跪着的女子感觉五脏六腑都在被蚂蚁啃食，酥酥痒痒但却痛苦至极，她冷汗蹭蹭，却仍在极力控制自己。 “奴婢求娘子赐药。” 坐着的女子又斟了一杯茶，细细的啜饮，她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瓷瓶，通体碧绿，丢至门边。见对方手忙脚乱打开瓷瓶，她像是看到什么好玩的，忍不住大笑起来，她笑的眼泪都落下来，抬手用指尖揩去。 “你见过路边的乞儿吗？我最是喜欢他们，我只需随手丢一个馒头，包子，他们便会感恩戴德，若我再丢几个铜板，他们更是视我为天神下凡，大善人。你方才那般，倒是与他们一模一样。”说完，她又兀自笑起来。 “娘子高看奴婢了。” 房间里因着这句话又安静起来。 “荼白，谁教你与我这般说话的？” 一个盏子被丢来，打翻了荼白头上带着的帷帽，漏出了她惨白的脸。 她原是半跪着，却在求药是转为双脚跪地，此刻，她的腰更是弯着不敢动弹，额头上的汗珠顺着鼻梁一颗颗滴在地板上。一路从京都城到青川，她不敢懈怠，更是时刻警醒，离她发病的时间越近她便更是惶恐，薛小娘吩咐的事几次她都没有完成，早已惹得薛小娘不满，她十分清楚，此番她恐怕要被留在青川做事。 “娘子恕罪，奴婢嘴拙，绝无半分不敬娘子之意，娘子明鉴！”荼白双手撑地，将头轻轻磕在地板上，额上有细密的汗珠冒出，她虽服了解药，但此刻还是心有余悸，手脚发虚。 薛小娘只是瞥了她一眼，眼中闪着阴毒的光，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我怎么会怪你呢，我可是最疼你的。去年中秋没送你什么礼，今岁中秋我可是为你准备了一份大礼，荼白，我可比你姐姐更在乎你，我的这份心，你可真的懂？”她语气温和，但在荼白听来却令她毛骨悚然。 荼白苍白的嘴唇微微颤抖，扯出一抹即为勉强的笑，“荼白谢娘子抬爱，荼白…感恩戴德。” 外头的侍卫敲门，薛小娘拢了拢身上的衣服，才缓缓开门听侍卫讲话。 青川的夜极冷，这才八月初，却隐隐有了冬日般的凛冽，薛小娘穿着厚厚的狐皮大氅，身后跟着的荼白依旧是一身薄衣，不见她露出丝毫的冷意。 “娘子请，徐大人就在里头。”胡姬领他们至街巷的一处宅院门口便停了，脸上依旧挂着来时的那抹笑。她的任务只是将人带来，却是没有资格踏入宅院半步的。 薛小娘抬眼，此处隐蔽且小，外头的墙看起来好似是与平常人家的泥墙一般无二，但透过围墙，里头的陈设却不是一般人家用得上的，这里头随便一个物件也够普通人家吃上一辈子了，薛小娘冷笑一声，难怪徐回不愿调往他处任职，青川这泼天的富贵谁能舍弃？ 入了宅院，便有几位身着黑色劲装的男子前来带路，还将荼白随身所带的匕首收了。半柱香后，薛小娘与荼白终进了一处暗室。 一进暗室，薛小娘便看见一袭锦袍的人背对着她们，七尺不足，身型消瘦。“徐大人，多年未见，你竟是这般待客的？” 徐回缓缓转身，轻笑道：“薛娘子，久违。鄙人待你多时。” 他声音低沉沙哑，容貌清俊，眼尾的细纹和唇边的胡子暴露了他的年纪。薛小娘上次见徐回是二十年前，虽有些记不清了，但她深觉眼前的人绝不是徐回。 “薛娘子请坐，喝盏热茶再谈事也不迟，我们二十年没见了，也该……” 薛小娘抬手打断他，只问：“你是谁？徐回呢？” 徐回的眼神微微沉了沉，而后轻笑一声：“我便是徐回，徐回亦是我。”他虽笑，但那双漆黑的眸子却不见半点波澜。 暗室内寂静了一瞬，薛小娘眯了下眼睛，视线落在徐回的面孔上，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好，无论你是徐回…还是什么别的人，我只问你，我要的你带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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