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宋清野说的事,只是她突然想起齐月明还留在石荷寨。 便想回去一趟。 — 军营,几个将领的营帐挨在一起布置,宋清野的营帐与楚辞云的相近,李清臣暂且宿在后方伤者营,几处位置不相贴近。 是夜,楚辞云帐内烛火敞亮,他办公的地方是角落里的一方矮榻,榻上放着一张长桌案,案上一摞摞卷轴书卷堆叠,笔墨纸砚摆在另一侧,楚辞云正跪坐在案后,弯着腰凑近一份份待批阅的卷轴,烛台放置在他眼前,得以助他看清纸上的文字。 他正专心致志地处理公务,帐内很静,就连他摆放卷轴也没有发出声响。 慕风就在这时走入营帐。 为了不吓到自家郎君,慕风还特意在屏风前躬身等待了会。 直到楚辞云察觉到有人,抬脸看向屏风时,慕风才进来恭敬道:“郎君。” 楚辞云放下蘸了墨的笔,温和地看着他:“有事?” 慕风:“回郎君,是李清臣在外面求见。” 楚辞云脸色一变,他微微皱眉,声音轻轻地:“请。” 慕风出去请人,楚辞云则起身绕出屏风,在待客的茶桌前落座。 李清臣同样是清俊如文生,但他面容比起楚辞云要端正一些,眉宇之间可见英挺,而楚辞云的脸明显要精致许多,远看似山,近看似水,轮廓眉宇、眸光流转间可见惊艳。 他坐在那不动,是世人可望不可即的天上月,若动起来,便是春天里拂过脸颊发丝却留不住的温柔春风。 李清臣走进来见到他,第一眼便生起自惭形秽的自卑感。 而楚辞云则是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 他极随意地将李清臣上下瞥了眼,实则心里对他的印象已有了大概,楚辞云伸手:“李寨主请坐。” 李清臣却朝他拱手作揖,见过礼后他直起身,“不必了,我前来只是想与郎君说一件事。” 楚辞云挑了下眉,“哦?什么事?” 李清臣停顿一会,他其实不愿意跟楚辞云说这事,只是若想做成,还得请他帮忙。 如此李清臣犹豫了一会,方拱手垂眸:“我想带李安离开这。” 楚辞云身形一滞,他呼气浅浅地,声线平淡:“去哪?” “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楚辞云神色没什么变化,声线却陡然清冷:“她不是乐于安生的人,不会跟你走的。” 李清臣骤然抬眸,神色不耐地看向他,“她是我的妻子,你凭什么这样以为。” 楚辞云沉默良久,忽而抬眸,气场丝毫不输于他地回视过去,一字一句地掷地有声道:“就凭我,十三岁便与她相识,十五岁与她相知,此后经年,我身边都有她的影子。” “就凭我,知道她的身份,知她心之所向,知她所喜所恶,知她追求何为。” “就凭她,喜欢我。” 楚辞云觉得自己简直是疯了。 昨夜宋清野那般对他,此时此刻他竟然还能说出这些话。 他为此刻的自己感到悲悯。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穷乞丐,为了掩护那可怜的自尊才用一些他平时根本说不出口的话反击。只为了维护自己心底那几分固执,只为了抓住那拼了命也无法抓住的东西。 楚辞云冷硬地表示了他的立场。 “荒唐!楚辞云你要不要听听自己说的是什么?” 李清臣上前一步,一时气到所有心里话都往外蹦:“你分明在诬陷!她是我的夫人,怎么可能喜欢你?你若再如此污蔑她,我一定把你觊觎□□的事告到长安,让你们楚家因你蒙羞!你这般做派简直妄为正人君子、圣贤教下!让人好生看不起!” 关系捅破,楚辞云反倒没了顾忌,他淡定地笑了笑,从容道:“你尽可去长安城中打听,看看她与我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眼眸深似海,沉如深渊,楚辞云看着李清臣,毫不客气:“且莫要在我面前提她是你妻子的事,你骗她成亲我且未与你计较,就请李寨主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别太得寸进尺了。” 李清臣眉峰蹙起,似是想不到他这般的人竟也会以权压人。 他手指向楚辞云,又蓦地指向地面,身体随着激动而颤动,李清臣愤慨而言:“你以为你父亲是宰相就了不起吗?就能罔顾王法,以公报私了吗?” “那你能奈我如何?”楚辞云脸色骤然沉下,直接阻断他的话。 他起身走向李清臣,在与他距离不足一拳的位置停下,楚辞云目光如剑,锐利且逼人,唇微勾,多了几分邪性:“我且问你,若我这样出身家世的人真要作恶,你能奈我如何?” “可还有在这与我说话的机会?” 他一逼近,李清臣便差点忘了呼吸,他咽下口水,忍着退意,故作镇定:“夺人所爱,霸王手段,你这种人不会有好下场!强扭的瓜不甜,她若是喜欢你,为什么这一年没去找你?” 犹如一刀刺入心脏,楚辞云被痛意惊醒。 他不再逼近李清臣,反而后退一步,垂下眼眸,轻声:“李寨主,休怪我没提醒你。掂掂自己的份量再与我说话。” “若是没其他事就回去吧,免得你病体受恙。” 李清臣没达到目的怎么可能愿意离开,争吵一番后他也清醒过来,换成商量的语气与楚辞云道:“现在荆州局势如此危险,你心里若真的有她,就该让我带走她,而不是次次都派给她那般危险的任务。” 楚辞云轻笑:“我何曾说过要拦她?她想走我可拦不住。” 这番下来,他心绪稳定了不少,楚辞云微微抚着衣摆,转身回到坐椅坐下,声音温和:“如今天下局势不稳,我倒是很好奇哪里能是真正安全的地方?” “是富庶的江南,还是偏远的漠北之地?” 李清臣僵着脸:“天下这么大,自有安全的地方。” 楚辞云转了转眸,话锋陡转,“你们想走可以,我会处理好山寨百姓的事,但我有一个条件。” 李清臣:“什么?” 他笑:“告诉我你究竟要做什么?” “去年你救下宋清野的时候,他到底要求你做什么?” — 记忆回到兴武二十三年夏,那个多事之季。 先是北疆人刺杀,紧接着遇上水患,程工部惨遭康王栽赃,落得自戕认罪的结果,那时程肆怀疑宋清野杀了他父亲,楚辞云为了护住她而将她软禁在楚府,他们之间不相理解的冲突大概也起于这里。 之后北疆和亲的事接踵而至,宋清野毫无防备地被宋舒妤囚禁种下蛊虫,差点被换脸,成为替身。 在宋舒妤的生辰宴上,梁北乾给他和宋舒妤下药,想撮合他们二人,好将宋舒妤留在长安。 那个时候宋清野因为蛊虫的缘故与宋舒妤不能距离太远,被她带入宫中锁在屋内,好巧不巧撞见中了媚.药的他们二人。 那一夜好事没能成双,成就了宋舒妤的露水姻缘,同时冲散了楚辞云与宋清野本就支离破碎的关系。 那夜楚辞云狠心将她拒绝之后,宋清野便消失了。 楚辞云没办法知道她的情况,直到月娘查到了长公主曾与苗疆来往,手里有双生蛊虫的事。 他这才意识到长公主给自己女儿准备的退路是什么。 而宋清野却成了被利用者。 就在楚辞云绞尽脑汁希望想到解决这件事的方法时,他的父亲将他唤到了书房议事。 楚辞云从未想过,他的父亲神通至此,对他和宋清野的事知道得清清楚楚。 那晚相爷温声也气语:“我还是第一次见我家好郎君被一个女子耍得团团转,济维啊,我该说是那女子太聪明,还是该说为父教导无方,竟把你生生教成了逆来顺受的性子?” 楚辞云不知道怎么答话。 相爷叹气,“子不教父之过,为父之过啊。” 楚辞云自见不得自己父亲这般,忙道:“父亲……” 相爷挥手打断了他的话,话锋一转,“可怜天下父母心,我就你一个孩子,又怎么舍得看你为了那女子舍弃身家性命。这样,恰好我有一个救她的法子,但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就看你如何考虑了。” “我有一药,可使人闭息十日不死,有一法,置人于死地而后生,保人中刀剑不死。” 相爷温和地看向楚辞云:“可要救她?” “要我做什么?” 条件便是楚辞云与宋舒妤定亲,且救下宋清野后,楚辞云不得再找寻她。 从此青信阁再无杀手宋清野,只有荆山山匪李安。 — 当初提出荆州匪患甚,请朝廷派兵剿匪的人是他父亲,让楚辞云自请去荆州剿匪的人也是他父亲。 此时被李清臣这么一闹,这些事突然被楚辞云联系起来,他骤然惊觉,这必然不是什么巧合。 他父亲定是在图谋什么,图谋到了宋清野的身上。
第86章 (修) “他到底要求你做什么?” 楚辞云静看着李清臣, 等待他的回答。 按理说他的条件能让李清臣心动,可李清臣却不愿意与他做这个交易。 李清臣就是不愿意看到楚辞云顺风顺水,万事如意的样子。 他道:“郎君不愿帮忙就算了, 我另找别的法子。” 楚辞云微微牵唇,指尖一下下敲着茶桌,凉声:“李, 清,臣。” 李清臣还没意识到要发生什么,突然瞳孔一缩, 一展银晃晃的光闪过眼前,凉意直逼心脏,他迟缓地抬眸看向突然现身、执长剑指向他喉咙口的侍卫, 惊得忘记呼吸。 楚辞云看向慕风, 眼神温和,“就把他绑在......宋清野营帐内吧。”反正她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回来。 他轻轻浅浅的话让李清臣回神。 李清臣心神一凛,第一次这般直接地感受到楚辞云身上的胁迫感。 如此目中无人,如此强制手段。如渐渐升涨的海水,逐渐让失足者窒息。 李清臣下意识转身逃走。 掌风忽至, 眼看慕风就要劈到他后颈,楚辞云温和的声音传来,“别打晕了。” 手掌孤零零横在空中, 李清臣抓住机会快跑出帐篷,慕风不解地扭头看向自家郎君,眼神问着为什么。 楚辞云微笑着,他看着李清臣身影消失, 声音极柔:“他要是晕了,还怎么享受接下来暗无天日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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