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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延千里的亮。 对于百姓来说，荆州事变算是告一段落，生活安定起来，可对于长安，甚至是天下，动乱才刚刚开始。 — 因楚辞云还在病中，并没有与军队一同骑马回去，王猛便留下一队人马护送他。 明月当空，山路不好走。 楚辞云坐在颠颠晃晃的车中，蜷起身子，靠着车壁晕晕乎乎地睡着了。 他是很疲倦的。尽管昏睡了两日他也还是很困。 毕竟在昏迷的两夜中，他大脑也几乎没有休息，一直在做梦，做一些光怪陆离、奇形怪样的梦。 梦境中他在不停地奔跑逃亡，不知道在躲什么，好像身后有一双无形的大手要抓住他，他只能害怕地、拼命地往前跑。没有尽头。 每当他从一个地方逃出、掉进恐怖深渊，他都以为这个梦要结束了，却另一层梦境又套上，他又再次逃生，周而复始，没有终止。 在楚辞云终于意识到自己身处梦中，挣扎醒来时，已是昏迷的第三天了。 而他此刻在车里睡着，陷入梦境，梦魇再次将他吞噬。 这次不是逃亡，是他在追一个人。 他追着那个人从蔚蓝色的冰湖而出，进入大雪纷飞的荒郊野岭，再到青山绝壁的十里河湾流，来到星夜满空的旷野平原，他一路追，一路追，每次差点要碰到她，差点就能看清楚她是谁的时候，那人却如虚幻泡影般消失不见。梦里的他心痛了一下。 接着来到悬崖，他不用追了，因为那个人正停在悬崖边上。 他只觉得这一幕莫名奇妙的熟悉。 下一刻那个人朝他转身，楚辞云心跳了一下。 梦境将她的脸模糊了，看不清晰，他只能看到她正明媚地笑着向他走近。 楚辞云被她的笑意蛊惑了心神，心脏砰砰直跳。 那个人越走越近，直到在他面前停下。 可下一刻她的笑容却变得很坏很坏，楚辞云尚且怔愣，就见她举着一把雪亮的匕首朝他心脏刺来！ “！！” 楚辞云于梦中惊醒。 他睁大眼，眸中空白无光，他呼吸极为粗重，只能紧紧揪住心口来缓解刚刚梦中带来的惊惧。 忽而他头皮发麻地看向身侧—— 匕首，笑容，月光。 宋清野。
第89章 （修） 马车另一侧的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 夜的凉风袭袭拂面，楚辞云蜷着身子，姿势僵硬地看向不知什么时候起就靠在旁边的人儿。 匕首在她食指指尖打转, 锋利的刃在空中旋转，楚辞云看向她的眼神渐渐清明起来。 宋清野进来好一会儿。 一直静静地看着楚辞云在不安稳地睡觉。 应该是做了噩梦。他攥着衣服的手指用力得死紧。 见他醒来，看向她的桃花眸中流露惊惧, 宋清野微微扬唇，在“为什么这几日没有消息”和“做噩梦了？”之间，她选择倾身压他在身下, 匕首佯戳向他眼睛，语气恶劣， “再看我, 就把你戳瞎。” 楚辞云飞快地眨了眨眼睛, 纤长的睫毛扫过匕首尖儿。 他心脏仍是跳动得剧烈。 宋清野见他竟然一点都不怕，还直愣愣地盯着她，玩心一起，将匕首一点点移近他那漆黑如墨的眼珠儿。 楚辞云的心一点点静下来。 “呆子。”她见他仍是毫无反应，玩了一会后便又自讨无趣地放下了匕首, 不甘心地骂了他一句。 楚辞云没说话，微微动身端坐起来，靠着后车壁挺直了腰板。 他垂下眼眸, 看向车窗外，没搭理宋清野。 他的态度真是奇奇怪怪的。宋清野心想，这让她更加确定，这几日他就是故意不给她消息, 故意在躲她，故意与她作对。 楚辞云不看她, 她便起身，双腿跪在他身体两侧，将他夹在中间，逼着他与自己对视。 他仍是没什么反应。 宋清野心里憋了口气，愤愤将手移向他脖颈，用了点力掐，冷声：“我以为不管我们关系如何，都不会影响到合作的事。” 楚辞云这时却回眸看她，淡声：“什么意思？” 她觉得好笑，有点嘲讽，觉得再与他细说这事就掉面子了。 宋清野掐住他脖子的手上移，顶起他下巴，俯身便压了下去。 却与楚辞云平静无澜的双眼对视，她红唇堪堪停在他唇珠前，似有似无地相碰。 宋清野与他这清静虚无、毫无欲望的双眸对视，一时被下了兴头。 她眼色微沉，抬手便将匕首架在他脖子前，下颚绷紧，“主动吻我。” 他被逼着仰起脑袋，淡红少血色的唇动了动，声线很是平静：“松手，不然叫人了。” 车辆还在行进，坐在外头驾车的慕风尚且没有察觉到里面的异常，山路颠簸不平，摇摇晃晃，滚滚车轱辘声足以盖住他们二人讲话的动静。 宋清野扬起下巴，非常高傲地盯着他看了许久，忽地她垂眸一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在他唇上香了一口，她笑眼盈盈，唇畔掀起，“你还生我气？” 楚辞云手指微屈起，揪紧了动物皮制的坐榻毯子，他躲开她的视线，低声：“没生气。” “那你怎么不理我？” 楚辞云黝黑的眼眸忽地盯向她，淡声问道：“我和娘子很熟？” 宋清野砸吧了两下嘴巴，回味着刚才亲他的味道，她挑眉：“不熟？” 突然马车行进间车轮轧到一块大石头，车厢颇为剧烈地晃荡，宋清野福至心灵般，顺着车势，“啊”地喊了一声，侧身摔了下去。 她武功很好，打架也很厉害，所以少有被人压制的时候，是故当她做假摔动作时，因缺少经验而不熟练，整体看起来很是僵硬，让人一眼就看出来她在演戏。 可怜宋清野手肘撞上地面疼的是真，演得尴尬也是真。 但她仍是非常尽心地将戏演完，“咕咚”一声摔到地面后便仰起脸，可怜巴巴地看向车上仍坐姿端正的某人，她道：“我好像扭到脚了，可以扶我起来吗。” 还没等楚辞云说话，她身后突然迎来一阵凉风。 “郎君？没——事吧。”尾音弱到听不见。 慕风听到车上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担心自家郎君出事，急忙掀开车帘查看，却意料之外地看到车厢内一个倒在地上、一个坐在榻上的两人。 他愣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后就立刻如碰到烫手山芋般放下车帘，迅速转身回去继续驾车。 慕风觉得自己见到了非常惊奇的一面，宋娘子这是被，郎君推倒了？ 空气突然凝固，车厢内安静一片，宋清野脸不红心不跳地继续着自己的表演，她捂着自己摔疼的胳膊，惨兮兮道：“嘶，手摔得也好痛。” 楚辞云淡瞥她一眼，朝车厢外喊：“慕风！她是怎么进来的？” 慕风探进身子，尴尬地看向自家郎君。 宋清野武功那么高，他发现不了也正常？ 楚辞云便也盯着慕风，直到他的侍从明白他的意思。慕风手微微发抖，他忙勒住缰绳，马车速度慢下，试探性地看向宋清野道：“宋娘子，我们郎君今日身体不适，不宜见客，还请您离开？” 而宋清野雷打不动，眼睛只看着楚辞云，皱着脸道：“嘶，”她将袖子卷起来，抬起胳膊，露出那真的被撞得红肿的手肘，可惜夜里黑，看不太清楚。 她道：“我不骗你。” 楚辞云的目光落在她手上，三个人都静了良久，忽而他叹了口气，手伸到她面前，无奈道：“罢了，恰好我也有话与你说。” 慕风尴尬地再次放下帘子，继续驾马去了。 而宋清野则开心地扬唇笑起来，她将手递到他掌心，“我脚也扭到了，你抱我起来呗。” 楚辞云微弯眸，笑意不达眼底，“别得寸进尺。” 宋清野撇了撇唇，顺着他的力道起身，因为楚辞云有话与她说，她便坐到离他较远的位置，翘起腿一副防备模样：“说什么。” 楚辞云眼睛没从她身上移开过，内心平静，“荆州山匪已解决，你之后有何打算？” 宋清野微牵唇，道：“不知道。” 她做杀手那些年存下许多积蓄，又有一身武艺在，做什么都成。 可以盘下一家商铺卖酒，也可以去走江湖，还可以去学些有意思的手艺，过过普通人的日子，然后这样一生就过去了。 可这些话她都不会与别人说。 听起来太普通了。 楚辞云撩起眼皮，看向她的眼神多了分温柔，“和李清臣一起生活么？” 宋清野忽地掐住自己掌心的肉，她眼神有些躲闪，声音弱了些：“不…太想。” 楚辞云愣住，“为什么？” 宋清野垂眸，“关你什么事。” 楚辞云沉默，心里想着事，良久他轻声：“嗯，与我无关。” 他看着她淡笑起来：“那么，你要怎么报复我才消气？我们今夜…做个了断吧。” 宋清野皱眉：“什么意思？” 他的视线落在宋清野手上的匕首上，声线温和：“我只今夜给你一次机会，要么用你手上的刀杀我，要么你提任何要求，我都满足你。” “只是今夜过后，莫再与我纠缠。” “不然的话……” 宋清野勾唇，“不然的话？” 楚辞云柔声：“我定将倾我所有之力，将你困在我身边，逼你爱我。” “我只给你这一次报复我的机会。” 宋清野眼睫一颤。 “江湖上厉害的不止你一人，恰好我有能力找出这些人为我办事，抓你其实并不难。” “宋清野，何必以卵击石，螳臂当车，与我作对？” 若楚辞云起了对付她的心思，孤零零一人的她又怎是对手？ 宋清野死咬着唇。 直至目色发红。 她突然改变了之前过普通生活的想法，她突然想要拥有立于万人之上的滔天权势，来与他作对！ 她握紧了刀柄，猛扑向楚辞云，狠声：“我今夜就绑了你！” 月光下的热意忽至，楚辞云挥起衣袖，一团白色粉末撒向宋清野逼近的脸。 她皱眉，即刻闭气，可还是因为一开始的毫无防备而吸入了一点迷药，她挥起的匕首直接刺向楚辞云肩膀，力道因为刚才粉末的攻击而有减，被他横手挡住。 楚辞云搂住她的腰。 迷药是他亲手做的，吸入极少分量便可使人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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