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已经发下话,若是徐夫子,即便全院的驴都给他牵走也无妨。 如此宝贝一个夫子,还是前所未有的事儿,门房是最有眼力见儿的,当即鞍前马后地侍应着,生怕露出点懈怠。 徐仲臣满身酒气散得差不多了,双目清明一片,哪里还有半分醉意,只见他笑着接过缰绳,道了声“多谢”,正要走时,一道身影自暗处冲了出来,嘴里喊着,“徐公子留步!” 他回过头,便见一蓝衫少年,细瘦白净,乌黑眼珠,看着很是机灵。蓝衫小伙计快走两步追了上来,咧着嘴笑得高兴,“得亏咱睡得不踏实,这要是错过了徐公子,再见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这身衣服看着眼熟,徐仲臣轻笑,“京华书肆找我何事?” “徐公子好记性,”蓝衫少年弯了弯腰恭敬地说道,“咱过来给徐公子递个口信,我家书肆主人身体抱恙,近几日皆在家中修养,您若有新书还请缓几日再说,旧书的分成可以随时来店中取,您跟我说上一声,我给您送来也行!” “嗯,”徐仲臣多看了两眼,京华书肆挺会做事的,遣来的人也机灵,“也劳烦你替我向你家主子说一声我知道了,还望他保重身体。” “您言重了,我一定会把话带到。”蓝衫少年咧咧嘴笑着告辞,拐出院门便不见了影子。 徐仲臣这才进院,冲了一个凉澡,洗刷掉浑身的汗臭和酒气,换了身干净的衣裳,这便又清爽地离开了书院。 瘦马长途懒着鞭,客怀牢落五更天。 几时不属鸡声管,睡彻东窗日影偏。 红影微瑕,鸡犬不宁,日夜漫长,蒋重阳一夜未眠。 快五更了,王扶景家里就他一人,有本事的人没回来,不靠谱的也不在家,孤独和寂寞让他抱紧了自己粗壮的臂膀,眼中有水汽氤氲。 昨日还做着状元爹的美梦,没想到今日便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何其悲凉、何其可笑…… 走出屋门,他看了看养在院中的驴蛋,忍不住贴了上去,抱紧驴蛋柔顺的脑袋,觉得自己惊惶的心脏稍微好受了点儿。 没想到他竟然会向一个畜生寻求安慰,真是好笑,呵呵…… “你在干嘛?”王扶景惊讶地看着蒋重阳,随后又怒气冲冲地把他推开来,“你在对我的驴蛋做什么!” 蒋重阳只有那么一瞬间见到熟人的喜悦,随后便被完全的冲淡了。 他同样愤怒地喊道,“回自己家还翻什么墙,把人吓一跳!” “我翻墙回我自己家,关你什么事!”王扶景不甘示弱地喊了回去,让蒋重阳嫌弃地捂住了耳朵,真是吵死了! 女人就是又吵又麻烦! 王扶景将驴蛋护到身后,本来又想说点什么的,但是话在嗓子眼转了两圈,还是没能说出口。 她轻叹一口气,有些忧伤地说道,“没想到你才一天见不到媳妇就想要对驴蛋动手动脚了,看来要赶快把你媳妇弄出来,不然这样子下去你会丧失人性的。” 蒋重阳不可置信地看着王扶景,声嘶力竭地捍卫起自己的名节,“你到底在说什么东西!” “咚咚!” 门外有人敲门。 “是我,”徐仲臣还没到门口便听到里面很热闹的声音,心想娘子真是有活力呀,正好他买上了早点,娘子可以吃口热的了。 家里终于来了个靠谱的人,蒋重阳眼光一亮,冲到门口将院门门闩下了,满脸委屈地看着徐仲臣,“徐夫子,您可算是回来了!” 王扶景不知何时已经坐到了驴蛋身上,觉得驴的高度正合适,想着日后再去逛吃逛喝定要骑着驴蛋去。 徐仲臣见王扶景十分高兴,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快下来吧,洗洗手吃饭。” “……”蒋重阳惊喜的心情忽然又跌落下来,忘了这家伙是个惧内的。 这一天过的,心情真是复杂啊。
第26章 我是良民 月朗星稀,夜色正浓。 屋内点着油灯,王扶景三人围坐在桌子旁吃早点。 徐仲臣在城南买了小笼包、油饼、青菜粥,还有一碟腌菜,早上吃清淡爽口,十分开胃。 “城南的船工开工早,若非如此,这个时辰也买不到饭,”蒋重阳一天没怎么吃东西,方才被王扶景气了那么一下,现在胃口不知怎么变得特别好,一个人就吃了八九个小包子,五六张油饼,呼噜噜喝完了一大碗菜粥。 “城南的小笼包确实好吃,馄饨也不错,”王扶景在安阳侯府还吃了些点心,但现在也是饿了,此时也飞快地往嘴里塞东西,生怕蒋重阳把吃食都抢光了,在咽下一口饭后,还不忘加了一句,“城南的东西还便宜许多。” 蒋重阳在吃东西的间隙向王扶景解释道,“盛京城水港都在城南,那里杂工比较多,东西若是太贵,可是卖不出去的!” “原来如此,”王扶景恍然大悟,真诚地夸奖道,“没想到你只是看起来傻,其实懂的很多啊。” 蒋重阳被她噎了一下,他最烦别人总说他胸大无脑了,别看他胸肌很大,但是脑子也是很灵活的…… 徐仲臣完全没有注意到蒋重阳委屈的视线,他只顾着看王扶景吃饭,时不时还笑眯眯地给她夹一筷子腌菜。 “……”蒋重阳长叹一口气,放下筷子不再动了,吃不下了。 徐仲臣这才注意到蒋重阳,好心安慰道,“蒋掌柜尽管放心,绍春在我朋友家里被照顾得很好,待此件事情结束,你们定会一家团聚的。” “多谢徐夫子!”蒋重阳重新点燃了希望,神色动容,心想王扶景这个缺德货能找到徐仲臣这样的夫婿还真是祖上烧高香了。 被吊的很高的一颗心放了下来,姿态也从容不少,又吃了一些把胃袋装的满满的,这便懒懒地靠坐在椅子上休息,一夜未睡的困意也席卷而来,令他深深地松了口气,猛然间却看到了放在空椅子上面的东西。 “这是什么?”蒋重阳随手拿起来瞧看。 哦,原来是只剑鞘啊。 红豆杉的鞘身,鞘头钉铁环圆扣,鞘身镶合铁皮装饰,鞘尾镶嵌裹铁包角,其上雕刻有水云纹和…… 两个春宫图上的打架小人儿! 蒋重阳瞪大了眼睛,又仔细确认过一遍,这不是他家的剑鞘么,这铁皮还是自己亲手镶合上去的! “哦,对了,”王扶景见蒋重阳已经看到了剑鞘,点点头说道,“这个可得收好了,这是从安阳侯府拿回来的证据,没有证据他们就不能对我们做什么。” “哦,原来是证据呀……”蒋重阳的声音戛然而止,双目一凸,突然将剑鞘摔到地上,几脚上去便将红豆杉剑鞘给踩的稀巴烂,脸上悲愤欲绝。 他的名声就是被这种东西毁掉的! 出了这种事情,他的铺子也完蛋了! 看着脚下的剑鞘已经面目全非,他又闷闷地反应过来,盯着王扶景不可置信地说道,“你竟然真去安阳侯府了!” 却见王扶景赞赏地看着他,哈哈笑道,“干得不错,把它毁掉更安全,斩草除根,永除后患!” 徐仲臣早就瞧见了那只剑鞘,见蒋重阳毁了它,淡淡地扫了蒋重阳一眼,令蒋重阳顿时打了个激灵,他总感觉徐仲臣现在很不爽。 他默默地坐了下来,碍于徐仲臣的面子,只是嘴里轻轻的嘟囔着,“刻那种东西也不嫌害臊,这种东西大家都自己偷偷地看,哪有刻在剑鞘上到处显摆的……” 可惜王扶景完全没有听他在那里暗自嘟囔,吃饱饭就吵着要出去溜驴,顺便让驴蛋吃点草料,总不能人吃饱饭就不管驴了。 “娘子,我们换个地方住吧,”徐仲臣站起身说道,“现在很多人都在找你,这个地方很快就会被发现,我另寻了一个住处,你先住进去,等风头过了你再出来。” 王扶景挑挑眉,“我们还有钱住别的地方吗?” 徐仲臣点头,“我新得了一些银子,足够我们换地方了。” 蒋重阳本来就是被追捕的逃犯,徐仲臣安排什么地方他就去什么地方,他在盛京城除了铁匠铺和自己家,也没有什么其他地方可去了,自然是听从徐仲臣的安排。 这个家中没什么值钱物件,要去的地方各种吃穿用度也都备全了。于是三人便什么也没有拿,牵着驴蛋就出发了。 夜色如水凉,飞雾化潮云。 徐仲臣牵着驴,王扶景骑在驴上,蒋重阳形单影只默默跟着。 扑面而来的潮气侵染着布料,让贴在身上的衣服很快变得粘重起来。 这个时候出门就是会很不舒服,但白天出门太引人注目了,这两日大家都在注意铁匠铺的动静,让人看到的话就会报官的。 突然,王扶景双耳微动,警惕地看向徐仲臣,“有人。” 她又仔细听了一听,“很多人。” 蒋重阳突然变得迟疑起来,他怎么什么也没听到。 徐仲臣不疑有他,已经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前方,柳树巷都没走出去,就已经找上门来了吗? 不消片刻,便有一列佩刀的官差跑了过来,见巷口就站着三人,直接拿出画像一顿比对,不消说半句话,便有官差拿出了枷锁要给王扶景和蒋重阳戴上。 “我们是冤枉的,”王扶景面无表情地说道。 “……”蒋重阳万念俱灰,但仍然压抑不住翻白眼的冲动,这里最不冤枉的就是她了。 “娘子,你到了衙门千万不要意气用事,问你什么就说什么,他们用刑你就直接承认好了,不要硬扛着,其他的事有我在,一定会救你出来的,”徐仲臣顿了顿,又补充道,“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在牢里杀人,能留口气就最好了……” “嗯,”王扶景格外乖巧的点头,“我是个遵纪守法的良民,一定会老实交代自己看到的事情,绝对不会包庇坏人的!” 一旁羁押她的官差听着可乐,没听过这么嘱咐囚犯的。 他们是盛京衙门里的官差,又不是滥用私刑的贪官污吏,知府大人清正廉洁,根本不会发生屈打成招的事! 待徐仲臣觉得嘱咐的差不多了,这才骑着驴飞快地离开,只留下一队官差渐渐被茫茫夜色吞没。
第27章 奶奶,我好害怕 盛京府衙大牢。 王扶景被关到了女牢之中。 女牢人数少,环境比男牢干净很多。而且因为这里的女人普遍精神不济,所以大家都不怎么说话,整座大牢清净无比,十分适合睡觉。 王扶景一进来就睡了半日,弥补了一夜未睡的困倦,到晌午才被这里的狱卒唤醒。 “开饭了!”狱卒手里拿着一根铁棍,捅了捅熟睡中的王扶景。 心想这女子还真是心大,刚刚进大牢的女人没有一个人能够如此平静的睡觉,她们不是在哭闹,就是要准备自尽,但是能够狠心自尽的不多,大多数在撞墙的时候就卸了力气,顶多在头上撞出点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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