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跟你们走,”半晌,王扶景下定决心似的,坚定地看着锦衣卫,“我还有事要办,办好之前没办法跟你们去大牢。” “若是抗旨,他们都要陪你一起死!”闪着寒光的宝剑指着王扶景的咽喉,丝毫不允有任何的余地。 王扶景沉默下去,终于回头看了看蒋重阳嘱咐道:“我可是为了你们才去送死的,你记得欠我一条命。” “……”蒋重阳无声地张了张嘴,看着人走远才气得骂了一句,“这个混蛋!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讨债!” 说完便牵出驴蛋,丝毫不心疼草料地向王扶景家中赶去。 虽说镇抚司的大牢还是第一次来,但是所有的牢房都长得差不多,王扶景并没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好整以暇地睡了一觉,第二日便跟着提审的锦衣卫上了囚车被押送提审。 本以为很快便能赶到,谁知路途远的让她十分火大! 戴着二十斤的重枷坐在密不透光有如牢笼的囚车内,连找个地方靠一下都觉得困难。而且脚下的道路忽然变得十分颠簸,直颠得她屁股发麻,人也在里面东倒西歪的,只是要维持坐着的姿势就已经十分的辛苦,更别提还要防止重枷碰到囚车的硬壳,碰伤自己的脖子和手腕了。 “给我跑慢点,再让我受罪我就跳出去把你们全部杀光!”王扶景在棺材一般的囚车里面还在大言不惭地大声威胁着,生怕别人放松警惕似的,让外面的人都十分无语。 “走慢点,”领头之人还是下令道,不管她有没有能耐,都要小心为上。 这边趁着天亮就在赶路,盛京城午门口已经张贴了新的告示,言说昨日追着鸽子私闯民宅之人擅闯皇家别院被抓,已经被斩立决了。 身份和画像都写得清清楚楚,看热闹的百姓们议论纷纷,嘴里时不时就会出现慈悲铁匠铺和徐夫子的字眼。 蒋重阳跌跌撞撞地自人群里冲出来,面无土色地回家找到绍春,让他稍口信给卢夫子,看他能不能找到徐仲臣。 年轻的夫人死于非命,这算是见不得光的白事,只能暗自办丧,铁匠铺的人都会为王扶景守灵的。 “爹,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呀?”绍春不知为何爹一回来就十分沮丧,他背着小书箱,梳着一个小小的学子髻,穿着贴身暖和的青色棉服,十分乖巧地眨着眼睛问道。 蒋重阳摸摸他的脑袋,轻轻说道:“徐夫子家里的师娘不在了,你要好好读书,将来能做个好官,不要让善良的百姓吃太多的苦,受很多的罪。” “嗯,”绍春点点头,“我一定会好好读书的,卢夫子说过,读书取圣,就是要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只要我考了官身,就能把徐夫子家中的师娘找出来,然后让他们一家团聚了!” 稚嫩的小白团子说着充满童心的话语,让蒋重阳忍不住捂住了脸,有些哽咽地说道:“绍春真是有出息……” “爹,”绍春看着爹爹,眼眶也有些发红,瓮声瓮气地便道:“爹,我会好好读书的,将来考取功名为百姓做主,你不要哭了好不好,绍春难受……” 蒋重阳抱住绍春小小的个头,不让他看到自己没用的哭相,“记住爹让你说的话没有?” “记住了,”绍春吸吸鼻子,又重复了一遍,和他说得分毫不差。 “嗯,去吧,去跟夫子好好说。” 将绍春送上马车,蒋重阳背过身头也不回地往回走。 即便王扶景没了,他作为二掌柜,还是要担起这个铺子,总不能让那么些孩子重新流落街头。 八尺来高满身肌肉的汉子走着走着突然在街头放声大哭,“狗娘养的!专挑我们心善的百姓下手!老天爷怎么这么黑心啊!” 路过的人纷纷看向蒋重阳,也不知道是经历了什么伤心事,竟然哭得如此厉害。 正是灾年里,谁都不好过呀……
第115章 身不由己 王扶景被扔在一处宫苑内便再无人理会,被人这么随意地丢在这里,让她有些茫然。 正打算再不来人就跑掉的时候,院门被人打开来,一道明皇的身影映入眼帘。来人头戴缵珠金冠,乌发如瀑,唇红齿白,一双上挑的长眼清冷地看着王扶景,就这般堂而皇之地走了过来。 王扶景看着这个有过一饭之缘的男人,张嘴问道:“你是南昭皇帝?” “没错,”来人朱唇轻启,仍旧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瞧。 “哦。”王扶景应了一声,便不再吭声。 两个人你不说话,我也不说话,就这般沉默了许久。 苑中枯叶被风吹落在地,发出簌簌的响声,王扶景无聊地看了过去,将脚上的锁链扯得哗哗作响也要踢着石子去打碎早已干枯的叶子。 她的脚法十分精准,基本上一脚踢过去,便能够将枯叶击碎,发出清脆的“啪”的一声。 张宥礼看着她打了一会儿落叶,冷不丁开口问道:“你已经不记得你是谁了?” 王扶景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费劲周折绕了那么些弯路将自己拉过来,就是为了问她到底是谁。 她微微挑了一下眉毛,有些防备地打量着这个冷得跟冰块一样的男人,看模样是仇家啊…… 王扶景对付这种事情早已驾轻就熟,立刻一脸严肃地说道:“你认错人了,我可是好人,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坏事。” 张宥礼看着一本正经的女人,脸上突然多出几分怒气,他压抑着即将要喊出来的冲动,紧抿着嘴唇,压着嗓子说道:“你竟然忘了朕,还心安理得地嫁了人!” 说着便伸出手捏住了王扶景白嫩的脸颊,将她的小脸挤得都变了形,嘴巴也被迫撅起来,看起来真是滑稽得可以。 王扶景愣是梗着脖子瞪着她,含糊不清地问道:“你认识我?” 看着王扶景逆来顺受的乖巧模样,张宥礼眼色一深,只要想到她被人欺在身下乖巧顺从的模样他就要疯掉了! 想着便神色更冷,手掌如铁钳般牢牢捏住了她的脸颊,俯身便要贴向那张红唇。 马上便要碰上去时,突然便被王扶景身上的重枷给撞开,再抬眼便看到她淡漠的眸子嫌弃地看着他,拧眉轻喝道:“放肆!竟敢对我无礼!” 说完便愣了一下,因为心急便脱口说出了这种话,在这个时候总感觉不大好用啊。 对面的张宥礼也有些愣怔,在看到王扶景发呆时又深吸一口气说道:“既然回来了就安心呆着,不要再跑出去了。” 王扶景瞥了他一眼,没有吭声,脸上好像写着“你算哪根葱”,完全不在乎他在说什么,哪怕他是九五至尊。 即便什么也不记得,可还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真是让人想咬死她! 天知道再见她时,自己是多么的狂喜,结果竟然已经变作人妇!简直是可笑得很,再没有比这个更离谱的事情了! 他冷冷地看着王扶景,低声说道:“若你再跑得让我找不到你,徐仲臣也不会独活!” 王扶景瞳孔一下子缩起来,“你在威胁我?” “对你这种没有心肝之人,威胁还算是轻的,朕没有剐了你就算是好的了!”张宥礼咬牙说完,“哼”了一声便拂袖离去,留下一脸不服气的王扶景孤零零地站在原地。 “狗皇帝,”她用别人听不见的声音轻骂了一句,随即便朝着那道明皇的背影喊道,“给我解开枷锁!我饿了!我要吃饭!” 苑门很快便被合上,王扶景有些泄气地看着深深宫苑,拖着脚上的铁链沿着苑里的厢房,一间房一间房地看了起来,挑中一间最大最豪华的房间便走了进去,打算给自己倒点水喝。 重枷铐着自己的手腕和脑袋,所以倒水的时候很不方便,在多次尝试之后总算以不大雅观的姿势喝到一口水,衣裳却也被倾倒出来的茶水浸湿大片。 “混蛋!”王扶景气急败坏地踢中一盆观赏用的绿墨兰,盆中的泥土瞬间撒落一地,墨绿的精雅花萼也被掩埋起来,看着凄惨无比。 王扶景眼睛充血,转转眼珠看着手上、脖子上重重的枷锁,觉得自己有如困兽般憋闷难耐。 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会想不起来以前的东西?为什么脑子像是浆糊一样艰涩阻滞? 越想心情便是越发的急切,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爆掉了,不仅呼吸变得异常困难,体内的内力也开始不听话地乱窜,让她要将重枷弄出裂痕也做不到。 “啊——” 只听得一声痛苦的吼叫声响起,到了苑中的太监和宫女们纷纷加快脚步跑了进来,见到人后直接吓了一大跳。 只见这位新来的景娘娘七窍流血,苍白美艳的脸蛋有如恶鬼般狰狞,她戴着枷锁笔直地站立着,怔怔地看着一群看不清出脸蛋的人影,嘴中喃喃道:“我是谁?” “娘娘!”粗哑的公鸭嗓惊呼一声,连忙遣人去喊御医去了。 “这可不得了,快!快!快解开枷锁!”在一群六神无主被吓得要死的人群之中,一个总管太监站了出来,指挥着众人解开枷锁和锁链,扶着王扶景去床上躺着去。 这种罕见的类似于毒发的症状,只能躺着小心侍候,一个不留神可能就去见阎王了! “王公公,我们都抬不动娘娘!”前去抬人的宫女们都快要哭出声了,她们已经用了吃奶的力气,可王扶景还是一动不动得站在原地。 虽然重枷和锁链已经被解开,但谁也推不动王扶景的身体,她就像是一个石雕似的立在那里,红彤彤的眼睛里满是茫然。 “我是谁?”她还在低低地念叨着,回忆着一开始便只有徐仲臣的记忆。 “徐仲臣,”王扶景脑海中出现徐仲臣清贵温柔的脸庞,眼中开始有了片刻的安稳,嘴里依然喃喃出声,似乎是想要问一问他,“我究竟是谁?” “哭什么哭!”王公公怒斥着忍不住哭出声来的宫女,“娘娘精神好着呢,轮不到你来哭丧!” “可是……娘娘看着好痛苦,”宫女掩着脸哭诉道,她还从未见过如此痛苦之人,究竟是碰到什么样的难处,才会变成这种样子啊! 听到消息后风风火火赶过来的徐宥礼看着人不人鬼不鬼的王扶景,霎时间红了眼眶,他轻轻地抱住王扶景,一个手刀将人打昏过去。 “施雨到底来了没有!”将王扶景抱到床上躺好,这才怒声呵斥道:“再不给朕滚过来,老子灭了他的九族!” 屋内的太监宫女纷纷跪了一地,只有王公公自外面风风火火跑了进来,脸上带着焦急的喜色,“娴妃娘娘要生了,施太医还在娴妃那里!” 张宥礼红着眼睛朝他喝道,“找别的御医过去,让施雨过来,再晚一会儿你也提头来见!” “诺!” 他跑出去时,正巧冬日里第一场大雪纷纷扬扬降了下来,鹅毛似的将深深宫苑映衬得宛若仙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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