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香知道眼前的太子殿下不是个委屈自己的主儿,遇见不喜欢的奴仆,赶走便是了,这几个月来,也不是没见过他用各种手段赶走宫人。 太子殿下给的选择,便是没有选择。 现在,是轮到她了吗? 南香空落落的,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才让太子殿下亲口叫她回尚食局去。 她是想回尚食局见崔姑姑和彩月她们,可这时从太子殿下口中听到让她回尚食局的话时,她有种说不出的难过。 陈公公连忙在一旁道:“哎呦我的殿下呀,今天这是在开什么玩笑,南香不是在殿下身边伺候的好好的吗?怎么就要回尚食局了?” “南香走了,换谁来殿下身旁伺候啊?” “换谁来都行。”李骁将手中的一沓白纸递给陈公公,示意他给南香:“以后让华盈和瑶书来孤身旁伺候。” “华盈是母后宫中教出来的,模样规矩样样都好,孤很是满意。” 李骁已经想清楚了,不能继续放任南香留在身旁,以后在这东宫里,便没有南香这个人的任何踪迹,有关她的任何东西都不会留下。 也不会有让他失控的存在。 * 回到住处时,南香还似尤未回魂,她失魂落魄地抱住怀里的那沓白纸,那是她曾经亲手誊抄过的经书。 南香坐在床上,她的眼睛湿润,抬手揩了揩眼泪,其实她小时候听过宫里总管姑姑的各种责骂,说得再难听的都有,却全都没有从太子口中听见的那几句“换谁来都行”“华盈是母后宫里教出来的,模样规矩样样都好,孤很是满意”让她难过委屈,这些话就像刀子一样扎进她的身体里。 她终是忍不住小声哽咽着哭了出来。 豆大的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打湿了她怀抱着的白纸,宣纸上墨迹散开,一团一团的。 第二日,南香收拾好包裹,她来了东宫几个月,也没多少东西,积攒的月例,一部分赏银,太子殿下赏赐的一支笔还有墨锭,以及……那本三字经。 离开东宫前,南香来太子殿下面前拜别,她大着胆子将一样东西呈了上去。 这是她最近这些日子小心抄写的佛经,她抄了很久,一个字一个字练了很多遍,最后才小心翼翼地抄在上面,这些纸也不是什么上等的纸,而是她花钱托人买的,她已经尽量买好一点的,可是有些东西并不是她能买到的。 原本还没抄完,加上昨夜抄了大半宿,她才抄完的,临走之前,她想给殿下看看。 南香不知道太子殿下见了会有什么反应,会是勃然大怒吗?还是会将她立刻逐出东宫。 李骁看着手中的东西,一时之间五味杂陈。 如果问幼年时候的五皇子李骁最讨厌什么东西,那东西莫过于佛经,每次他犯了错,被臭和尚告了状,曾祖母都会罚他抄佛经。 抄佛经这件事,实在是可恨至极。 偏生抄着抄着,倒也成了习惯。 之前见到南香那一手破字抄出来的佛经,虽然觉得那字丑是丑了些,却也莫名痛快,以前李骁故意把字抄的那般难看,挨了曾祖母不少数落,现在他把字写好了,曾祖母早已经看不见了。 李骁翻着手中的一页页佛经,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这丫头进步很快,可见是下了苦功的,字迹里还带着几分他的影子。 李骁抬头看眼前跪着的小宫女。 这小宫女容貌绝色,往日里妍丽多姿,这会儿倒是比不上以前,丑了,脸也肿了些。 李骁蓦地觉得有些好笑。 他叫人来除了南香肩上的包裹,南香愣住了,“殿、殿下……” 李骁淡淡道:“去换身衣服来。” “还穿着昨日的衣服,没洗?孤嫌弃,脏丫头。在孤身旁伺候,可容不得这等脏丫头。” 南香喃喃道:“殿下……” “日后留在孤身旁伺候。” “是。”南香忍不住欣喜道:“太子殿下,南香日后一定会认真抄写佛经。” 原来太子殿下还是在嫌弃她佛经抄的不好,南香听别的宫人说过,太子殿下从小跟着太皇太后长大,太皇太后礼佛,太子殿下十分敬重太皇太后,所以身旁容不得佛经抄的不好看的,字太丑,不虔诚。 李骁突然有点头疼:“……” 太子殿下心想那倒是不用了,他真的不喜欢佛经。 “字这么丑,还是得好好练练。” “是。” 南香点点头,她拽着裙摆,她还想说一些话。 李骁挑眉:“怎的了?” 南香大着胆子问:“殿下,以后要华盈瑶书和南香一起跟在殿下身旁伺候吗?” 李骁:“……” “就你吧。” “人多碍事。” 虽然十分可耻,但是南香听到这个答案很高兴。 南香去沐浴换了一身新衣服,重新伺候在殿下身侧,因为昨夜大半宿没睡,午睡的时候经不住多睡了一会儿,醒来看着天色算了下时辰,可没把她给吓坏了。 她寻宫人问过,才知道太子殿下这会儿在练武。 南香感到十分诧异。 虽然听闻过太子殿下曾领兵打仗,可她待在太子殿下身旁伺候了这么些日子,平日里还从没见到太子殿下练武,殿下更多是在看书写字。 南香一头雾水地寻了过去,便看见飞羽殿前面的空地旁站了好几个人,还有一个兵器架子,这时又到了一天中日落黄昏的时刻,一大片金辉泼洒,风中沙沙的树叶晃映着金光。 她看见了夕阳下正在舞剑的男人,他手中的长剑如虹,或刺,或挑,剑身映照着霞光,从她眼前划过的时候,几乎叫人睁不开眼睛。 剑光流传,剑花重重叠叠,那华美的剑花如梦似幻,明明危机重重,却让人觉得美丽异常。 站在兵器架边的陈公公瞥见了南香,示意一旁的小太监将手中的东西给她。 “铮”一声,红日下的李骁收了剑,向他们走了过来。 南香捧着手中的东西带着小太监迎了上去,她道:“殿下,请用茶水。” 一边说着,南香仰着头,抬手认真拿着手中的锦帕揩拭李骁额头上的汗珠,她不知道殿下在这练多久了,李骁穿着一身雪色的单衣,此时衣裳大半湿透,领口散开,衣服贴在身上,勾勒出一块块肌肉的轮廓。 两人贴的近,南香只感觉自己被一股炽热的奇异的气息包裹着,熏的她两颊微微发热。 南香自小长在宫中,幼时的记忆不多,而在宫里,见到的大多是宫女和太监,甚少有男人女人的概念。 她知道自己跟太子殿下是不一样的,就好比她身上的软绵绵的,而她回忆起那天……太子殿下的胸膛硬邦邦的,腰肢也是硬邦邦的,但是很温暖。 南香悄悄地偷看一眼,发现好像真的是一块一块的,虽然她天天伺候太子殿下穿衣洗漱,之前还真的没见过,殿下起来的时候,身上都穿着一件薄薄的丝绸里衣,她只知道那衣服冰冰凉凉滑滑的,但是…… 胡思乱想之际,南香突然注意到太子殿下胸口处有道疤痕。 她失声道:“殿下……” 因为她的父亲曾是猎户,所以她在瞬间就意识到了那是箭矢穿过胸膛留下的疤痕。 “旧伤。”李骁云淡风轻道,他抬手按住胸口上的疤,这道箭伤再偏差一分一毫,便能刺进他心口,夺了他的命,最后能活下来,也是他福大命大。 他侥幸没死在战场上,却是险些死于一场刺杀。 在这一场刺杀中,他没死,他的两个朋友,一个掩护他死了,一个背叛了他,死了的那个,叫做秦惊山,是他奶娘的儿子,两人从小便认识,感情深厚。 秦惊山死后,李骁意志消沉了一段日子。 他明白了有些事情由不得他来选择,自兄长死后,他是唯一的中宫嫡子,将来无伦谁继位,都会将他视为眼中钉,除非是他自己坐上那个位置。 如今他成了太子,身后跟了一群人,一人胜,全胜;一人败,全败。 “南香。” 南香仰头看他:“太子殿下。” 李骁低头看着夕阳中的南香,经过一下午酣睡后,小宫女双颊上的酡红好似还未消减,在这残阳下更是如同抹了一层动人的胭脂红,娇艳无双。 两人的影子落在地上,被拉长。 李骁的嘴角微微向上一扬,他曾经有过濒临死亡的体验,那次中箭闭上眼睛时,他想到的不是别的,而是忽然忆起了十一岁时救下的那个小丫头。 他想——这都能活下来。 所以,他也活了下来。 “以后好好待在孤身边。” “是。” 许是老天爷给的缘分,又将这个小丫头送到了他身边,他们两个人福大命大,凑在一起,倒也合适。 南香年纪尚小,李骁从小习武,也通医术,知道女子过早生养不好,姑且让她伺候在身侧,再等个一两年,选个良辰吉时将她纳为侧妃。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嘘寒问暖 旭日东升,朝霞辉映,南香半眯着眼睛看着层云中透出来的霞光,四周的雾气尽散,这不知道是她看过的第几个日出。 她很喜欢日出时分,鼻间呼出来的气息轻松而自在。 太子殿下上早朝,她与几个宫侍在殿外候着,在殿下身旁伺候了一段日子,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清晨时分。 她倒是不饿,刚出东宫的时候,吃了些点心,还饮了牛乳茶,现在肚子里仍然暖洋洋的。 南香最近发现自己很爱吃牛乳和羊乳做的饮食,不仅是牛乳茶热羊乳之类的,还有糖蒸酥酪、白乳小方等等甜食,她一点都不嫌弃那股子奶腥味。 这么大个人了,还喜欢吃奶,的确有些不太好意思,不过幸好——太子殿下似乎也很喜欢吃。 要不然殿下每日的饮食中,怎会时不时有这些东西呢? 无论是羊乳还是牛乳,对于普通的老百姓来说,都是个精贵的事物,普通的宫人也吃不着,她是跟在太子殿下身旁,才能尝上些许。 散了朝,李骁走出大殿外,立刻看见那年轻的小宫女带着人迎了上来,他的眼角不自觉染上了些许笑意。 “太子殿下。”南香恭恭敬敬在太子殿下身后站着。 李骁扫过她头顶的云鬟,南香的头发乌黑浓密,如同光滑的锦缎,那颜色太黑了,倒显得有些古朴笨拙,梳着双丫髻的时候更显得乖巧柔顺。 南香生着鹅蛋脸,粉面桃腮,她的天庭饱满漂亮,一双桃花眼尤为美丽,顾盼神飞时不自觉带上了几分媚意,之前李骁觉得她过于美艳,像是山野的精魅,对她总是留有几分防备。 而这会儿太子殿下已经在内心里默认她会是自己的女人。 他此时再看南香,便觉得她眸光干净清澈如秋水,日日伺候在身侧柔顺听话,心中的怜惜喜欢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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