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那些事情,如今细细回想一遍,于今日的他来说,已经算不得什么。 他不想要别的,只想要她陪在他身边。 每一年,每一日,每一个春秋,每一个孤寂的寒冬,都陪在他身旁。 李骁将她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他抱着她走到了外面,寒夜中,仍然飘着杂乱翩飞的细雪,轻柔的雪花盘旋在两人的身周,有些调皮的落在南香的脸上,落在她的头发上,她的眼睫毛,她的唇瓣。 他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一开始是浅尝辄止的舔舐,她的唇冰凉,却是甜的,甜的让他心惊,让他想要更多。李骁曾在书上看见过那些描述,吃她的嘴,含她的唇,咬她的舌头。 这些字面上的描述实在太过肤浅,没有任何一段描述能够表达出他此时身体的悸动和快活。 今夜是他的生辰,他是真的很饿,他当真就想这么将她拆吃入腹,将她吃进自己的血肉里,融进他的骨髓里,再也离不开他。 “孤很后悔。” 后悔幼时救了你,却没能将你留在身旁。 若是留在他身旁,她就不是在宫中长大,她与他一样,他们在宫外长大,她不是宫女,也不是他的婢女,他拜了师,便也叫她拜师,当他的小师妹。 他会护着她,疼爱她,宠着她。 就如同他教她识字念书下棋一样,他教她练剑弹琴吹笛子,她不会叫他殿下,会唤他师兄,叫他阿骁哥哥,她会在抄佛经的时候一脸懊恼地看着他,会在他从战场上下来的时候,一脸担忧的看着他,她每天都会为他洗手作汤羹,他在一旁看着她,将劈好的柴火捆成一束…… 他一定不会选择回宫,他会带她浪迹天涯。 * 南香一觉睡醒来之后,她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厨房里,而是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她躺在床上,衣服也换了一身,脖子上清清凉凉的,抹了药,更是缠着纱布。 她坐起身,立刻就感觉到头昏目眩,她瞪大了眼睛,想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喉咙里火辣辣的,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她怎么会说不出话来? 南香捂着自己的脖子,这时她才意识到,她的脖子很痛很痛,仍像是被一只手紧紧的扼住,让她喘不过气来。 一夜睡醒后,到处都痛,昨夜里没能发作出来的,这会儿全都出来了,疼得要命。 南香醒后不久,李骁知道了,挥退左右,进了她的屋子,给她把了脉,甚至还拿出了一个皮革样式的物件,一打开,里面尽是针。 不同于昨日,李骁今日心情颇好,红光满面的,昨夜他亲手为南香换了衣服,还给她擦拭了身体,如今他们两人,可算是真正的“坦诚相见”了。 南香脖子上有伤,这伤引起了发热,并不严重,李骁给她开了药,还打算为她针灸。 李骁拿起一根针,放在火上烧了烧。 南香禁不住向后一缩,她摸来了纸和笔,在纸上写道:“殿下能不能为南香叫太医?” 写完了后,她还在一旁画了可怜巴巴正在流眼泪的“一炷香”。 李骁见了那纸条,没当一回事,劝慰她:“你且放心,孤学过医术。” 南香见他那不以为然的样子,立刻想到了曾经村子里大咧咧说要削肉放血的蹩脚郎中。 而眼前的太子殿下恐怕连蹩脚郎中都不如,他没给人治过病! 南香抱着被子摇头。 “孤可比宫中的太医厉害多了,谦虚一点来说是略通医术,实际上民间有人叫孤神医。”李骁故意吓她:“你脖子上伤的重,若是不及时诊治,怕是以后要当个哑巴了。” 对于他说的话,南香一个字都不信,她捂住自己的脖子,想摇头,却又怕牵扯了伤口。 “你这小丫头,怎么就那么倔强不肯信呢?” “当哑巴也好,得亏之前教你读书识字,你说不出话,还能写字让人知道。” 李骁折腾好了自己的各色大针小针,他冲着南香温柔一笑,南香被他按住,老老实实挨扎了针。 南香眼泪汪汪的,虽然不痛,可那些针实在看得人腿软。 多扎几下之后,她发现被扎过针的地方暖烘烘的,很舒服,并不会觉得痛。 只是看见李骁拿着长针扎进她的肌肤,缓慢捻着,她又觉得害怕,又觉得惶恐,又觉得舒服。 太子殿下好像跟村子里的蹩脚郎中不一样。 可太子殿下没给人治过几次病,万一他不小心手抖,直接用针扎穿了她怎么办? 只要一想到有这种可能,她就觉得好痛好痛好痛……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痛?”李骁蹙眉:“不应该啊?” 凭他的手法,南香不应该感觉到痛。 南香吓了一跳:“我能说话了,我不是哑巴!” 李骁在她脸上捏了下,“知道孤医术高明了吧。” “每个月不舒服的那几天日子,你也可以让孤给你扎几针。” 南香疑惑:“这也能行?” “能。”又何止是这些,李骁想到南香以后为他怀胎生子,蓦地有些后悔当年遇见妇科圣手,没能与之多交谈几句。 女子生产有如走一趟鬼门关,将来南香怀了孩子,他一定会好好地陪在她身旁,生产时守在她左右,定不让她伤了身体。 幸而南香的身体条件好,他摸过,也看过,一定会顺利为他诞下子嗣,不遭罪。 南香喃喃道:“明明殿下的书房里没有医书啊……” “孤学过的东西多着呢,只要孤看过的书,几乎不会忘却,星卜星相,医术道学,佛法剑术,琴棋书画……你若是想学,孤都能教你。” 南香:“……” 南香想到自己曾经跟李骁学过弹琴,弹琴手指有点疼,很复杂,琴谱比四书五经更难看懂,更为可怕的是,李骁弹出来的声音,声声动听,带着涤荡人心的韵味。 明明是同一把琴,而她明明也是按的同一根弦,一样去拨弄琴弦,出来的声音却是…… 像是锯子摩擦在木板上拉出来的声音。 她原本是想成为一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女子,可她实在不想学弹琴,在东宫里弄出那样的声音,实在太难听了。 陈公公更是跟她说:“这后宫里的妃子,若是在陛下面前弹出这样的曲子,怕是要被打入冷宫。” 对于冷宫这个地方,她们小宫女可是熟悉的很,说那里暗黑不见天光,说那里都是死去的冤魂,说冷宫里的那口井,数不清究竟死了多少人。 那不仅是宫妃害怕去的地方,也是宫女太监们怕去的地方。 “南香想学吹笛子。”她还是不学弹琴了。 “好,孤教你。”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等等 南香的伤好得很快, 没两天便修养好了,脖子上没有留下任何疤痕。 李骁依言教她吹笛子,他送了一支竹笛给她, 上面挂了殷红的笛穗,南香一开始吹了半天都吹不响,李骁教了她好些时候, 她才勉强掌握诀窍,吹出了声音。 笛声呜呜呜的,胡乱吹出来倒是比七弦琴好听些,哪怕断断续续的, 也不难听, 反而叫人想起枝头上叽喳的鸟儿,也是这么忽高忽低的。 与抚琴相比, 南香更喜欢听李骁吹笛子, 雪夜中, 屋外细雪翩飞,笛声悠悠扬扬的,使得冬日夜晚的沉寂和冰寒多了几分温柔的暖意。 如果是南香自己吹的话,她觉得是多了几分“春意”, 那是枝头上的鸟儿回来胡乱闹腾了。 她挺不好意思在夜里吹笛子, 因为夜里的声音会被无限放大,若是被别人听见了,可真要羞死人了。 学乐器, 当真是折磨自己的耳朵, 也是折磨别人的耳朵。 幸好太子殿下不嫌弃她。 他已经不会再说她是蠢丫头、笨丫头, 也不说她是丑丫头, 而是会唤她乖丫头, 好姑娘,孤的南香,他还给她画了一幅画,画她在雪亭中煮茶,还在画上留下天香国色四个字。 南香这回可算是要脸了,直说自己不敢当。 李骁当时笑她自作多情,说自己画的是雪。 南香暗中腹诽,明明画上根本不见雪。 李骁不仅教她吹笛子,他还异想天开说要教她练剑,南香跟着练了两天,实在感觉天寒地冻,又冷又热,不动还好,一动浑身冒汗,偏生那冷风又吹得冰寒刺骨。 练了小半天,第二日起来腰酸背痛,险些下不了床。 南香的练剑之路只好暂停,太子殿下说待明年开春再议。 * 冬日最难熬的一件事便是早起,谁不眷念被窝里的温暖呢?可惜了,无论是当今圣上,还是文武百官,寒冬腊月的仍然要早朝。 南香躺在被窝里,鼓足了勇气揭开被子,换好了衣服,冒着冰冷的寒气去伺候太子殿下洗漱更衣。 进到屋子里,才算是暖和了。 李骁心疼她,叫她不必每日早起,早膳时再过来伺候,南香摇摇头,仍旧每日贴身来伺候他更衣。 南香习惯了为他穿衣服,若是哪一日不做了,反倒是不习惯。 系好衣扣,南香接过小顺子递上来的那件狐裘大氅,替李骁围上,她仔细的捻好每一处,目光专注而认真。 李骁留神观察她,熹微的晨光模糊了她的面容,细密的睫毛又浓又翘,她的呼吸很轻,呼出来的气暖暖的,带着丝丝甜意。 她仰头看着他:“殿下,好了。” 李骁温柔地看了她一眼。 “好丫头,越发细心了。” 出东宫前,李骁让她吃了些糕点,又喝了一碗温热的牛乳,南香围上了貉子毛斗篷,随他一起出去。 这个时候,李骁总要跟她说几句话,问她冷不冷,昨夜睡得可好,炭火是否足够,南香则会浅笑着应答几句。 她也会主动跟李骁说起一些事,就好比她喜欢腕上的羊脂玉手镯,若是戴着的时候,总忍不住去摸摸,她开心道:“殿下,这镯子被我捂得好热。” “是么?”李骁伸手抓住她的手腕,他的掌心更烫,男子的体温似乎总是要比女子高一些,她的手背白皙如雪,腕上的玉镯更衬得她手腕秀气小巧。 “孤再送你一只暖玉镯可好?” 南香摇摇头,她笑着道:“奴婢喜欢这个。” 到了大殿外,却是寒风大起,又开始下雪了,李骁对她道:“你先回东宫。” 南香摇头:“南香在外面等着殿下。” 李骁让她抱着精巧玲珑的铜手炉,给两个小太监使了眼色,这才进殿去。南香望着他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才去看外面纷纷而下的雪。 雪越下越大,怕是要模糊了整个皇城。 每年的冬日,第一次见到大雪时,总是令人激动而欢喜的,等到习惯了冰天雪地的日子,每当雪花纷飞时,触目而望的,尽是满眼单调的灰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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