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臣一听到天子询问张巡抚的看法,这才意识到,方才他们吵闹得厉害,但是张巡抚却对天子立后一事一言不发,似乎及早便料到天子会有这般举动。 “微臣以为,自古以来立后皆立贤,过去高祖皇帝的皇后便出自民间。叶姑娘心地善良,又有悬壶济世之志,可立为后。” 众臣:...... 张巡抚语毕,众人还未缓过神来,姜太傅又出列了:“微臣以为张大人所言极是。” 不少臣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若说张巡抚乃是为陛下说话,他们觉得还算正常,但姜太傅此前一心想要将其孙女送入宫中当皇后,如今却对陛下立后予以支持,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姜太傅的精气神不是太好,一夜过去,仿佛苍老了十岁,沈暮辞看着姜太傅,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好!”沈暮辞突然从御座上起身,他身姿挺拔,立于高台之上,周身的威压愈盛,“众卿可还有异议?” 姜太傅与张巡抚乃是朝中极具话语权的重臣,如今这两人都无任何反对之意,其余大臣哪怕心中不喜,也不好说什么。 只是依然有大臣不死心地问道:“那陛下可准备纳妃?” 沈暮辞眉头微皱,他将手负于身后,眼睛微眯,薄唇轻起:“朕今日便告知诸位爱卿,后宫只会有皇后一人,自此不纳妃,不选秀。” 此话一出,可谓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朝中本就有不少人对天子突然册后不满,如今天子又挑明了说今后不纳妃不选秀,这让许多大臣委实无法继续保持缄默。 “陛下如今并无子嗣,又不愿意扩充后宫,何以向先祖交代?”秦尚书是个不怕死的,气得脸都红了。 “你这是在诅咒朕命中无子?”沈暮辞嗤笑一声,“过去朕不立后,你们催得紧;如今朕立了后,你们又不乐意,你们是想要造反不成?” “微臣不敢。” 天子将最后一句话说得极重,群臣急忙跪下请罪,沈暮辞一步一步走下御阶,他立于秦尚书面前,“秦爱卿,抬起头来。你说皇后与朕是什么关系?” 天子年纪虽轻,但因着其御极之后的铁血手腕,在朝中威严甚重,此刻的秦太傅只得恭敬回禀:“陛下与皇后,自然是夫妻,应当一体;但臣以为,既然夫妻一体,陛下自然应当找家世显赫的女子,这才能配得上陛下的英武。” 秦尚书这话说得大胆,站在其边上的大臣将头埋得更低了,生怕天子一发怒,便将他们牵连进去。 “既然爱卿知道,皇后乃是朕的妻子。那皇后配不配得上朕,自然是朕说了算。”沈暮辞高声道,这话看似是对秦尚书说的,但每个大臣都知道天子的弦外之音,无非便是让他们莫要多管闲事。 “册立皇后乃是朕的家事,如今爱卿连自己后宅都管理不当,却想插手于朕的后宫了?”秦尚书当初宠妾灭妻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也正是因此,据闻现下其后宅都不得安宁,“爱卿想要让朕选秀纳妃,可以;那朕选出来的人,皆送至爱卿府上,不知爱卿意下如何?” 天子这话说得讽刺,但又恰到好处,不仅奚落了秦尚书,又敲打了群臣,而张巡抚与姜太傅二人全程皆未再度开口,如今叶楚楚这位大多臣子素未谋面的女子,便已成了板上钉钉的皇后。 下朝之后,不少大臣走向姜太傅和张巡抚,想要打听一番,究竟是何方女子,竟然能够牢牢地抓住天子的真心。 张巡抚对叶楚楚印象极好,自然是乐意在群臣面前多说几句叶楚楚的好话;但姜太傅却满腹心事,他知道,天子如此雷厉风行地册后,定然是与他有关。 姜太傅原本已打算踏出宫门,却还是又折返了回去,他终是朝着天子平日里处理政务的宫殿走去。 ***** “陛下,姜大人求见。” 沈暮辞原本还在奋笔疾书,突然停了下来,积蓄在笔尖的墨迹滴落在宣纸上,很快便漫延开来。 “朕很忙。”沈暮辞回道,语气虽然平静,但高福伺候天子已久,自然知道天子的脾性。 若有大臣觐见,天子向来不会耽搁,如今天子这般晾着姜大人,这便是一个非常明显的讯号——天子对姜太傅想来定是有不满之处的。 高福恭敬退下,刚出殿门,姜太傅便迎了上来:“不知陛下可有空闲?” 高福叹了口气,“姜大人,您也是知道的,陛下近日里不仅忙着不久之后的殿试,且如今四海未平,政务缠身,怕是要让大人您久等了。” “陛下说,若大人今日无甚要事,可改日再来禀报。” 沈暮辞当然没有说这话,但高福揣度圣意,处事圆滑,他不仅要将天子的意思传达到位,同时又不希望如姜太傅这般的朝中重臣失了面子,便如此说了。 姜太傅浑浊的眼中掀起一丝波澜,只是他依旧固执道:“那臣便等着陛下空闲。” 高福向来敬重朝中这些大臣,只得将其领到了偏殿等候。 而这一等,便到了正午。 待传膳之时,沈暮辞这才想起,似乎姜太傅一直在等他。 “他可走了?”沈暮辞问道。 “姜大人一直都在偏殿等您。” 沈暮辞微微蹙了蹙眉,随后起身,并不打算立即用膳,朝偏殿走去。 姜太傅早已等候多时,见天子终于前来,急忙行礼。 只是这一次,沈暮辞迟迟都未让姜太傅平身。 因着叶楚楚的缘故,此刻的沈暮辞不论从何种角度看姜太傅,都觉得愈发不顺眼。 他沉思了好一会儿,直到高福在他耳边轻声提醒,这才叫姜太傅起身。 姜太傅毕竟年迈,又有顽疾在身,起身之时脸色苍白,身子也有些不稳,沈暮辞扫了姜太傅一眼,便示意高福将其扶到凳子上歇着。 “姜爱卿所为何事?”哪怕心知肚明,但是有些面子功夫还是要做的。 “微臣......”姜太傅先前早已打好了腹稿,可当他真正面对天子时,却发现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他说不出口,天子也并不催促。 过了许久,姜太傅只道:“微臣希望您能对皇后娘娘好一点。” 哪怕姜太傅知道,叶楚楚并不承认他这个外祖父,可毕竟血浓于水,他还是放不下他这个外孙女。 “太傅。”沈暮辞郑重地说,“朕既然已经承诺了后宫仅她一人,那便不会食言。” 沈暮辞坚定地看着姜太傅,让姜太傅有一瞬间地动容。 在这一刻,姜太傅才真正地相信,世界上有比利益更加重要的东西,那便是感情。 是与非,光明与黑暗,这世间没有绝对的对错,大多时候仅仅只是一念之差罢了。 叶楚楚和沈暮辞的感情越是纯净无暇,便越将姜太傅衬托得利欲熏心。 姜太傅为家族荣耀困了大半生,他曾经因为不满女儿的婚事将其逐出家族,又因为两位儿子在仕途上的不争气想要扶持自己的孙女当皇后,姜家人,仿佛都成了他争权夺利的棋子。 他年事已高,姜家后继无人,势必走向衰败,当得知叶楚楚是他外孙女时,他心中的激动是大于悔恨的,他仿佛又为家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但叶楚楚无情地拒绝了他,或者说是她拒绝了姜家。 她宁愿游离在外,被世人称作一名孤女,也不愿意有一个显赫的家族作为依靠。 一切权势和地位皆被叶楚楚视如草芥。 叶楚楚的坚定,让姜太傅想要将叶楚楚认回姜家的想法有些动摇;而天子对叶楚楚毫无顾忌的偏爱,则让姜太傅心中彻底打消了那个愚昧的念头。 他终于明白,叶楚楚根本不需要姜家,她的身后站着九五之尊。 反之,天子亦不需要姜家来制衡朝堂。 沈暮辞和叶楚楚,挣脱了世俗的桎梏,比翼双飞。而两人之间那矢志不渝的情感,将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被后世讴歌。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 夕阳西下,一辆马车停在宫门前。 叶楚楚提着裙摆缓缓走了下来,她手中还握着一卷明黄色的圣旨。 今日沈暮辞突然下旨立她为后是她始料未及的,太监到府中宣读旨意时,她又成了唯一一位接圣旨不需下跪的皇后。 沈暮辞在圣旨中将她夸得天花乱坠,如今想来,叶楚楚小脸也会微微泛红,带着小女儿家的娇羞。 她行到养心殿前时高福早已笑眯眯地候着了。 “皇后娘娘。”高福对叶楚楚行了个大礼,“陛下还在议事,劳烦您在偏殿稍等片刻。” 叶楚楚被这声突如其来的“皇后娘娘”搞得有些不自在,可她还未说什么,便已被高福领着进入了殿内。 只是叶楚楚这才发现,沈暮辞似乎并未想过要避着她,因为他与她仅仅隔了一个屏风而已。 “陛下,金如意二柄,朝冠十顶,宝石耳饰十九对......”叶楚楚坐在屏风后听了许久,这才意识到,是礼部尚书正在向沈暮辞汇报为大婚而准备的物品。 叶楚楚瞪大了眼睛,原来沈暮辞早已准备了这么多了吗? 她眼中有些潮意,但下一瞬,她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哪能用到这么多金银首饰?这也太奢侈了些。 礼部尚书原本拿着一张长长的单子念得好好的,却见一位美若天仙的女子从屏风后走出,霎时看呆了。 礼单“啪”一声掉落到地上。 沉鱼落雁鸟惊喧,羞花闭月花愁颤。(汤显祖《牡丹亭·惊梦》) 礼部尚书从未见过相貌如此出众的女子,美丽却不张扬。 此时,沈暮辞见叶楚楚前来,急忙从御座上起身,走上前去,温柔道:“楚楚,不是让你歇会儿吗?” “这些都是大婚所要用的吗?”叶楚楚抓住了沈暮辞的衣袖,低低地说,“子轩,这也太奢靡了些。” 沈暮辞一愣,下一瞬便给礼部尚书递了个眼刀子。 原本还傻站着的礼部尚书顿时一个机灵:“参见皇后娘娘。” “咳咳咳。”沈暮辞又瞄了一眼礼部侍郎。 他可不是让他行礼的。 “娘娘,您有所不知,历来天子大婚,都需要购置这些珠宝首饰。” 礼部侍郎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他可不能告诉皇后,为了大婚,天子将自己私库里的所有珍奇异宝都准备搬出来了。 “平身。”叶楚楚声音温温柔柔的,她现下实不太适应这种三叩九拜的礼仪,说话间也有些局促,“可是我觉得是不是太多了点......” “娘娘,绝对没有!”礼部侍郎急忙回道。 “真的吗?”叶楚楚狐疑,又看了看沈暮辞。 “真的。”沈暮辞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将叶楚楚耳边的碎发轻轻别到她耳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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