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吵。 她抬起两只手,堵住自己的耳朵。 本就酝酿得不够的睡意,这会儿已经被打搅了个烟消云散,还化作了胸腹之中的怒气,烧得灼人。 她想睡觉,她不想动,不想干活,不想起来。 一直吵她,烦死了。 为什么人一定要起床? 她根本不需要起床,也根本不需要去上那个什么鬼朝。 郁灯泠闭着眼,冷斥一声:“下去。” 宫女骤然被吓,打了一个响亮的哭嗝,又接着磕头。 “殿下不起来,奴婢怎的和侯爷交代?” 她为何要同薄朔雪交代? 若不是为了那个庞大的计划,郁灯泠现在就想把薄朔雪赶出宫去。 “闭嘴。”她森森地道,“不然,割了你的舌头。” 宫女害怕地噤声,挣扎了几番,没办法地退了出去,跪在门外的侯爷面前求饶。 “奴婢无能,殿下不愿意起来。” 薄朔雪负手而立。因要上朝,他今日穿着一身深蓝官袍,玉冠之下垂着绶带,将面颊衬得越发瘦削挺立,腰间配着鱼纹白玉,令人见之耳目一亮,实在是万里挑一的俊美无俦。 薄朔雪瞟了眼翻着鱼肚白的天色。 这个时辰对那位殿下来说的确是太早了。 可身为长公主,上朝是她应尽的职责,亦是她的权力,谁也不能替代。 哪怕她自己,也不能随意放弃。 薄朔雪问道:“殿下衣冠整齐否?” “整齐。”宫女点点头,“昨夜的腰带都没散。” 那位殿下根本懒得动弹,无论是清醒还是睡着都是如此。因此,梦中也极少将衣裙弄乱。 “那么,我自己去叫。” 说罢,薄朔雪提步推门,走进了殿中。 郁灯泠依旧双手紧紧捂住耳朵,听见他走进来的脚步声,心中早有准备,侧腰滚了几圈,把自己滚进了被卷里去,在角落里躺平了,伪装自己只是一条不会说话不会动弹的棉被。 但薄朔雪很显然并不是瞎子。 他走过去揪住郁灯泠的被角,作势扯了扯。 “殿下,这被子是要臣掀开,还是殿下自己解开。” 这几日的经历让薄朔雪已然学会了一个道理,那便是长公主犯倔的时候,永远不要和长公主讲道理。 直接上手就行。 长公主自有一套歪理能对付所有人,旁人在她的歪理里也决计说不过她。 但大约没有多少人对长公主动过手,因而在应付这一方面,长公主还缺少点经验。 郁灯泠先是一动不动,像是铁了心假装自己不存在。 直到感到自己身下的锦被当真被扯动,而她就如同果壳里的果实一般被带着扯向床榻外,整个人落入他人掌控之中。 郁灯泠有些慌了,这薄朔雪,又欺君犯上。 她从被窝里钻出来,冒了一个头。 平日里像是水墨画一般素白的脸因为方才那阵的憋闷生出一点红晕,难得地点缀在眼尾、脸颊,衬得她那双黑幽幽的双眼也仿佛有些水光之意。 “你,”郁灯泠眉眼微敛,含怒指责道,“你要对我动粗?” 薄朔雪松开揪着被角的手,故作讶异道:“我并未碰到殿下一分一毫。” 郁灯泠垂眸看着被捏得有些皱巴巴的被角,不悦地伸腿踢开,斥道:“你也走。我早已说过,今日绝不会去上朝。” “那殿下打算何时去?”薄朔雪不仅没走,还逼近一步,“能不能给臣一句明话。” “嗤,我为何要告知于你。”别问,问就是永远不去。 “因为臣在等殿下。不仅如此,朝中还有许许多多的大臣,都在等着殿下。”薄朔雪俯下身来,与郁灯泠平齐的高度,直视着她的双眼,似乎试图从其中找到她如此抗拒的原因。 “……”郁灯泠沉默了一阵,“他们等的不是我。” “怎的不是?” “他们等的是一位帝王。今日我代理政事,他们想要我上朝,明日更朝迭代,他们自然就等新的帝王。比如说,”郁灯泠抬眸直直看向薄朔雪,目光中有鼓动,有期待,有不顾一切点燃的野火火种,“你。” 薄朔雪怔愣住。 方才那一瞬间,他仿佛在长公主软绵如泥、懒散不堪的表象之下,触碰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是极硬极冷的,带着最后一丝活气,像是忘川旁,有人举着千年寒骨点燃当做引路的火把。 但这种感觉稍纵即逝。 因为长公主说完后,又如同没骨头的蛇一般,滑溜溜地躺倒了下去,闭着双眼安详道:“所以,你去帮我上朝吧。” 薄朔雪:“……” 他再被骗他就是傻子,真的。 这位殿下为了不干活无所不用其极,早就说过不能同她理论胡扯,只能力行。 薄朔雪抿紧唇,弯腰将长公主抱了起来。 这不是第一回 做,薄朔雪已然是轻车熟路,只不过这一回长公主未着外袍,隔着柔软贴身的衣料,怀中人的触感和温度都越发明显。 郁灯泠懵了一下,赶紧伸手推他。 她不爱动,所以以往都不挣扎,但是现在薄朔雪可是要捉她去干活,再不挣扎就要付出更多的力气了。 郁灯泠推不开他,就抬脚踢,但也很快被薄朔雪捉住。 他一只手掐住郁灯泠的一只小腿,叫她不要再动。 踢打晃动间,绸裤顺着小腿滑下来一截,恰好叫薄朔雪的手心实打实地摁在了长公主的肌肤上。 郁灯泠本就体温偏凉,相比起来,薄朔雪的手如同一只滚烫的铁箍,圈着她牢牢动弹不得。 郁灯泠身软骨纤,被圈着不至于痛,但脚上的束缚感让人瞬间紧张。 “松开你的蠢手。”郁灯泠语气凶恶。 “放我下来。” “不然,打断你的腿。” 听着一声接一声的命令或怒骂,薄朔雪无动于衷。 为了减少长公主的挣扎,免得她浪费更多不必要的力气,薄朔雪十分贴心地将她的小腿攥得更紧。 长公主很纤瘦,但因为她极少运动,身上的肉都软乎乎的。 薄朔雪一用力,手指便掐了进去,腻滑的小腿肌肤柔韧地嵌在指腹之间,密密切切地合着,好似用力捏着一块放凉的白玉糕。 他把人放到了梳妆台前的椅子里,直起腰之前,在长公主耳边附语道:“殿下若想下令,还是穿着朝服更有分量些。如今这般,臣只当做没听见。” 说着,薄朔雪松开手,垂眸看了一眼。 长公主的小腿上果然被捏出来几道白痕,白痕边缘还有一圈浅浅的粉红,随着他手指的离去,在慢慢地晕染开,覆盖那几道白痕。 郁灯泠气得头昏。 堂堂长公主,被一个侯爷搬来搬去,做这个做那个,满屋子的下人,竟都垂着颈子当缩头乌龟,没有一个出来阻止的,真是叫长公主感到绝望。 薄朔雪说得对,她应当早些管束下人,也不至于到了今日,她只是不想去上朝而已,都没有人帮她。 侯爷一个眼神,负责梳洗的宫人立刻上前,动作利落且熟稔地伺候殿下洗漱梳妆更衣。 薄朔雪退出殿外,又等了一炷香的时间,殿内的门总算再打开,郁灯泠已被换上长公主朝服,点上简单妆容,坐在椅子上。 她阖着双眸的恬静模样,好似原先的漂亮人偶被装点了一番,变得更为华美,也更有生气。 薄朔雪抿了抿唇,跨过门槛,走到长公主面前。 长公主不用睁眼,已然辨别出来人,朱唇微启,一字一顿道:“薄朔雪,你要为你的无礼付出代价。” 薄朔雪负手问:“现在?” “自然不是。”她还没想好要让他付出的代价具体是什么。 “那现在便去上朝。”薄朔雪一副时间不可浪费的态度,朝郁灯泠平摊出一只手心。 郁灯泠唰地睁眼,乌黑的眼瞳幽幽地瞅了他一会儿,在薄朔雪都几乎能够将她眸中的恼怒、烦躁、不满各种情绪分别称重之时,郁灯泠才伸出手,搭住薄朔雪的手心,让他扶着自己上轿。 软轿到中乾殿时,满朝文武已经等了半个时辰有余。 不过好在,这一回他们到底还是等到了。 不像之前一样,让他们白白站一上午,却连人影都看不到。 郁灯泠是一步也不肯多走,宫人们抬着软轿,穿过了屏风,直接到了龙椅旁侧。薄朔雪掀开轿帘,将人扶了出来,带上龙椅坐好。 郁灯泠歪歪扭扭地靠在龙椅子上,她的朝服底色依旧为白色,坐在偌大的龙椅上,像是盘踞了一条柔软无骨的小白蛇一般。 见人安安分分坐下了,薄朔雪总算松了一口气,束手在一旁侧立。 底下百官愣了一会儿,才一个跟着一个地行礼:“殿下万福金安。” 郁灯泠木然地看着他们,不说话。 身侧的薄朔雪压着嗓子轻咳两声,郁灯泠才开口道:“免礼。” 右下首的宦官率先拽着词句唱喏了一番,歌颂长公主殿下多么贤能,听得底下文武百官脸都绿了。 三个月不上一次朝,还贤能,好意思吗。 若不是先帝膝下的其他皇子公主都有了自己的封地,或嫁出了宫,哪里能轮得到这懒散不成器的长公主来代理政事。 不提还能忍,一提起来真是气煞人也,偏偏还要弓着腰听这些歌功颂德的屁话,哪个心里会好受。 若不是怕掉脑袋,真想让这个胡吹胡擂的宦官闭嘴。 “闭嘴。” 竟真的有人出声。 心中正腹诽的大臣们吓了一跳,想抬头看看是谁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结果看了之后更加惊恐,竟是长公主自己说的。 郁灯泠用手指揉着额角,叫那个宦官噤了声。 她简直怀疑这人的嗓子眼里是不是藏了一卷老长老长的小纸条,不然为何废话这么多,半天都说不完。 她一点都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 什么朝政,什么要事,与她何干。 这些人,以后都是薄朔雪的臣民,他们应该拜的,是薄朔雪才对。 可惜,这大实话她现在不能说。 只能赶紧应付一下了事。 郁灯泠扫了一眼底下的人,冷冷道:“有事快说,无事退朝。” 退朝?退什么朝,这三个月来,好不容易才开一次朝! 那些有头有脸的重臣可以到灯宵宫去找殿下当面议事,其他身份不够紧要的臣子可去不了,当然只能抓紧上朝的机会。 百官顿时激动起来,一个个争着开口,很是积极。 好几个人发完言,郁灯泠却也没有一丝反应。 台下的人不由自主静了下来,这一安静,才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龙椅上的长公主戴着冠冕,流朱半遮半掩住面容,看不大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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