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着凉,还会被别人看到。” 中乾宫可不像是灯宵宫,这儿都是外人,不能肆意。 郁灯泠的眼珠在眼皮底下滚动了几下,半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她有点被说服,主要是,其实在这个地方她也根本睡不安稳。 至于为何睡不安稳也要硬睡,只是因为她懒得动。方才在这张龙椅上坐了这么几个时辰,她腰也痛,背也痛,浑身上下都不舒服,便报复性地想要躺下来,一动不动才好。 郁灯泠睁开一只眼,另一只眼仍旧紧紧闭着,瞟了眼龙椅之外,与软轿之间的距离。 一步,两步,三步……居然要足足五步。 啧,好远。 她根本不想动。 郁灯泠的目光又转回到蹲在自己面前的薄朔雪身上,像是看到了什么运输工具一般。 她伸出两只手,朝薄朔雪展开。 “抱。” 薄朔雪长睫颤了颤,胸口咕咚一声,忍不住滚动了一下喉结。 他屏着呼吸,托着长公主的肩背和膝弯抱起来,感觉到长公主的手臂环在他的脖颈上。 果然有些习惯是可以被培养的。郁灯泠眯了眯眼,现如今这种腾空而起的感觉对她而言已经很是熟悉。 反正不需要她自己走路,郁灯泠就感觉这种移动方式很方便,很好用。 郁灯泠五步的距离对薄朔雪而言只是迈两下腿的事,很快薄朔雪又把长公主放在软轿上,一旁候着的侍卫听令抬起软轿,回灯宵宫。 到了灯宵宫,郁灯泠又懒懒躺在软轿上朝薄朔雪一伸手,于是薄朔雪又任劳任怨地弯腰把她抱起来,放到榻上去。 接触到许久不见的软榻,郁灯泠舒适地一滚。 虽然只与这张软榻分别一个上午,但是就感觉好像分别了一辈子一般。 世上每一处地方都是肮脏、劳累、痛苦的,只有这张软榻干净、清闲、自由,可以供她暂时栖息。 直到她魂归万里的那一天。 郁灯泠揽着枕头靠了上去。 在外面坐了那么久,还没喝过水。 郁灯泠咂咂嘴,说了一个字:“渴。” 宫女赶紧倒了一杯凉茶,送到长公主唇边。郁灯泠稍稍抬起头,含住杯壁吮了两口,就又把脑袋缩回去,躺了下来。 除此之外,一动不动,像是全身经脉全被打断了似的。 薄朔雪看到她这副无赖样子,忍不住说了一句。 “殿下在灯宵宫内,和灯宵宫外,真是两个模样。” 在外面,不怒而威。在屋里,就成了一个废人。 这般迅速的变脸,让薄朔雪不由得感到神奇。 他垂眸看着长公主安详闭目的姿态,第一次见到长公主时心中便有的疑团越来越深。 长公主分明四肢健全,头脑清醒,究竟为何如此怠惰? 宁愿颓废在深宫之中浪费大好时光,也不愿付出哪怕一点点努力,去成就事业。 分明以长公主的才智而言,只要不自我放弃,便一定能大有所为。 薄朔雪靠近一步,弯起一条腿半蹲下来,轻声说:“今日殿下在中乾宫里,真是恩威并济,有先帝遗风。” 郁灯泠一声不吭,好似没听到一般,但是耳朵尖动了动。 薄朔雪便知道,她一定没有睡着,接着鼓励道:“殿下既有治世之才,为何白白浪费?若是殿下多上几次朝,便是天下万民的福气。” 郁灯泠唰地睁开眼,警惕地转头看向薄朔雪。 “闭嘴。” 不要想哄骗她。 今日已经是个例外,她绝对不会再允许今日这样的事发生。 她要待在这张榻上,直到天荒地老,什么中乾宫,她再也不会去。 薄朔雪挑了挑眉,还想继续说。 郁灯泠眼神危险,提前阻止道:“若是再让我听到你说出‘上朝’两个字,就割了你的舌头。” 薄朔雪并不真的想惹怒长公主,深吸一口气,只得闭上嘴。 但却始终不甘心,便换了个方式,试探道。 “难道,殿下今日从中乾宫回来,没有觉得自己与从前不一样么?” 哪怕是能感觉到一点点成就感,也好。 有时候人就是缺少那么一丁点美好的东西,所以才每天倦怠懒散,而若是得到了一点激励,便会焕发全新生机,或许哪怕是连长公主这般扶不上墙的一团死灰,也能被点燃。 他问得如此认真,郁灯泠决定给他点面子,仔细想想。 想完之后,她发现,的确是有些不同。 薄朔雪闻言,心中一喜,强自按捺着兴奋之情,连忙追问,有哪里不同。 郁灯泠微微抿唇,神情严肃。 以前的她,只是麻木地躺在这里,仿佛一切都那么理所应当。现在的她,则是充满珍惜地躺在这里,仔细品味着什么事都不需要做的、静若咸鱼的每一分每一秒。 果然失去之后才懂得珍惜。 遗失之后才会感谢拥有。 郁灯泠将自己的心得体会说与薄朔雪听,换来的却是后者一脸黑沉,像是郁气窒闷于心,以至于无话可说。 郁灯泠遗憾地眨了眨眼。 终究,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她这等造诣高深的境界的。 劝诫失败,薄朔雪仍旧不甘心。 长公主对待自己是如此得过且过,只要饿不死,就一直饿着,只要晒不死,就一直晒着,她对待自身,没有一丁点的爱护可言,就仿佛是江上的一具泥菩萨,明知自己处境危险,极有可能渐渐被淹没而亡,却一丁点自救的念头都没有。 可是,她却会为了维护他,而不遗余力地与旁人争辩。 薄朔雪明白,这是因为殿下心喜于他,所以才对他这样好。 但是,他更希望,殿下能对她自己更好一些。 今日在朝堂上的事,薄朔雪本来打算同长公主道谢,但现在,他什么也不想说了。 长公主就是这般,看似无心无情,但其实她最亏待的,并不是旁人,而恰恰是她自己。薄朔雪受着她的喜爱,受着她独一无二的维护,这样的感情,哪里是一句话能谢得清楚的。 那些能说出口的轻飘言语,非但不能匹配长公主的厚爱,还有玷污长公主之嫌。 他唯一能做的,便是以实际行动来报答。 长公主如今最需要的,便是强身健体,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绝不能再日日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这看似清闲,实则是对身体大大的有损。 他要以此为目标,督促长公主锻炼起来,摆脱这些不良的习性,也算是报答长公主对他的情意了。 没有了上朝的烦恼,郁灯泠本打算与从前一般,一觉睡到天光。 但翌日一早,她还在朦朦胧胧的迷糊中,就感觉耳边有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她挥了挥手,想把那道声音赶走,它却缠绵不去,怎么也不肯消失。 最后郁灯泠忍无可忍,抬手“啪”地打在那东西上。 接着,那声音静止了。 没过多久,郁灯泠身上的薄毯被掀开,她被一整个挖了出来,眼皮子前面也变得一整个亮堂堂的。 郁灯泠整张脸都皱到了一起,好不容易慢慢地睁开眼。 眼前,是衣香园的院子。 院子里摆着石器、弓.弩、大刀。 而她整个人,被端在薄朔雪的怀里。 郁灯泠深吸一口气,扭头看过去,正对上一身劲装、眉眼锋利的薄朔雪。 见她睁眼,薄朔雪朝她展颜一笑,端的是俊朗不凡,如同清晨的阳光照在雪松峰顶上一般。 “殿下,从今日起,请与臣一道强身健体。” 作者有话说: 叮,错误的报答方式。
第28章 侍寝 听着这句话, 郁灯泠震惊了一须臾。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竟然会有人在她面前发这样的疯? 简直离谱。 郁灯泠扭头拒绝:“送我回去。” 从哪里把她端过来的就送回哪里去,她还要继续睡,没有空在这里听疯话。 “不行。”薄朔雪坚持道, “殿下,身体是最重要的。虽然太医说殿下只是体虚, 没有什么毛病, 但是日常锻炼还是要保持的。” “我不。”没有人可以让长公主锻炼。大罗神仙也不能。 “那就只能吃药了。”薄朔雪语气遗憾,“来人,去把卢太医留下的药方拿来。” 郁灯泠眼皮微窄, 眼神变得危险至极。 “薄朔雪, 你好大的胆子。” 竟然敢一而再再而三地威胁于她, 当真是她给他吃的苦头太少了么。 薄朔雪否认道:“臣胆小如鼠。” “那就送我回去。”郁灯泠语气加重。 她已经不再相信这个薄朔雪口中说的“臣”了, 每次他语气恭敬至极的时候,说出来的话却全都是悖逆之言,而且毫无悔改之心。 “殿下。”薄朔雪把人抱得更紧,微微低头,与郁灯泠对视道,“殿下心宽如海,不在乎这些, 可臣天生胆小, 臣担心, 若是有一天殿下的身子出了岔子,那该如何是好。” 郁灯泠抿紧唇。 出岔子?还能出什么岔子。 她本就活不了多久, 为何要用这有限的时间来折磨自己? 薄朔雪说的,果然是一堆疯话, 不必理会。 郁灯泠闭上眼, 冷冷道:“薄朔雪, 如果我睁开眼时,没有回到屋子里,我就剁了你的腿。” 这般威胁果然有效,薄朔雪不由噤声了一瞬。 郁灯泠心中正略微得意,眼皮上却有几分痒意。 像是,有什么虫子在她眼皮上爬动。 郁灯泠顿时睁开眼,果然一只刚刚在她眼睫上落脚的蝴蝶被惊吓到,翩然飞走,她甚至还能看得清楚那蝴蝶的触角和翅膀上的花纹。 居然有虫子飞到她身上,郁灯泠顿时难受得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给我弄干净。” 薄朔雪眨了眨眼,低头朝她眼皮上吹了两下当做清洁。 其实那只蝴蝶只是停顿了一下而已,什么脏东西都没有,自然也吹不出来什么。 郁灯泠一脸冷漠地看着他做无用功。这样怎么可能弄得干净?他大可以敷衍得再明显些。 她绷紧了嗓音,对薄朔雪命令:“擦一下,立刻。” “怎么擦?”薄朔雪无辜道,“臣只有两只手。” 两只手都不巧,正抱着长公主。 一大早被拽起来,还被虫子爬到身上,郁灯泠此时脑海中充斥着心碎和悲伤,也没想起来,她还有其他宫人可以使唤。 听薄朔雪这样说,她便出主意道:“把我放下来。” “放哪?”殿下双足赤.裸,没有穿鞋,这地上又脏,放哪里都不合适。 “放你脚上!”郁灯泠难得提高音量,当真险些被他给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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