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头说无事, 便领头先进去了。 一进门却看见怀柔侯站在窗前, 对着那风车久久出神,杳杳唤他一声叔叔。 两个人自她受伤之后并好久不曾见过过, 杳杳不知为何对他有些生疏, 她踌躇着, 远远的在房门门框上挨着, 迟迟不见向前一步。 怀柔侯捏了捏手上的扳指却也不看她, 只低头坐下,端起桌上不知何时为他奉上的新茶抿了一口,然后便问她, “怎的, 我是野兽不成, 竟把你吓成这样。” 杳杳摇头说:“自然不是。” 不知怎的, 杳杳觉得今天他的气场尤为强烈, 还未接近, 便于觉得那气势便有十分的迫人。叫她不得不说话时都低下了三分声气儿。 她着垂头, 慢慢在他面前走过, 最后在怀柔侯对面的圈椅上坐了下来。 两人静默了一阵,怀柔侯看杳杳在自己面前像个锯了嘴的葫芦, 心里一阵烦躁。 怎的跟伯宁就有那么多的闲话要说。 “我瞧你恢复的不错,是何时能下地走动的?” 杳杳拽了拽衣裳上的褶皱,“也就是这几日,从叔叔自京城回来的那日起就渐转好了。” 怀柔侯在旁边点了点头,“我近日事忙,没得空来看你,今日这才忙脱了手。” 杳杳抬头看他,“无事的,我知道叔叔进来忙碌,长守跟盈川那边不太平。” “你的消息倒是灵通”,怀柔侯不阴不阳地说了一句,“人还在我府中躺着,天下事便已尽知了。” 杳杳偏头向怀柔侯那边看去,理直气壮的回他,“是叔叔府上的消息灵通,不是我的消息灵通。” 他称她一句牙尖嘴利。 怀柔侯这回似乎心情尚好,转而关心起她的伤势,“你肩膀上的伤口愈合的如何,我听馆主说起,当日射中了你的箭簇上带着小钩,叫你吃了不少苦头。” 杳杳在心中道一句委屈,“也不知我这都是为了谁,竟还用这样的语气同我说话。” 虽然怀柔侯两世里对她都算很是不错,从前她还觉得怀柔侯是她的大恩人,如今这一箭也算是报了一大半的恩吧。 杳杳心想,叔叔若还是这种口气来气自己,以后就不理他,管他什么恩人不恩人的。 “如今好多了,只皮肉上有些痒。馆主说是在长肉,若是不牵扯到,倒不觉得伤口十分疼了。这日子不算难熬,且府上诸人精心照料,我这身子好的也快。” 杳杳觉得自己的身子是个争气的,正暗自得意,却听见叔叔在旁边打鼻腔里“哼”了一声。 杳杳不知道他这一声轻哼是何意思,她哪里又说的不对? 方才露出的小小气焰,如今也收了回去,手指便在自己手边的那碗茶盏上来回的磋磨。 她觉得还是应当起些别的话题,不像让二人的谈话继续尴尬下去。不若杳杳仿佛是他审问的犯人,一个只管问,一个只管答。 “我听哥哥说,叔叔给长守和盈川两边都捐了不少银两。” 怀柔侯心道:总算这丫头还没忘记打听打听自己的近况,不算是个完全没心肝的丫头。 “只是把皇帝封爵的赏赐全捐了出去。” 这可是不小的一笔钱,杳杳替他琢磨着,“叔叔如此大方,虽是好意,恐在朝中要树敌不少。您捐了这么多,后面的人便也不能只捐少数。如此,您恐怕要在朝中做一回恶人了。” 怀柔侯这才露出笑容了,“那你费心。” “吏部已定下捐献的数额,朝中官员按品级缴纳。故而这个恶人倒也不需我来当。” 杳杳这两天本来一直在思索这个事情,听他这样说来,反倒为他松了一口气。 “这样便最好了,有吏部出面谁也不敢拿叔叔您做筏子。” 怀柔侯接着捧了茶碗,轻啜了一口,“你这里的茶是井泉冬,味道甘冽,不是凡品。” 杳杳自己也喝了一口说:“这是哥哥替我买来的,叔叔若是喜欢我让哥哥给您包好了送去。” 他说不必,“这点子新茶你自己留着喝便好了,我多来两趟也可全当是送我了,省你一回事。” 他把杳杳这里说得像是自己的院儿里似的,倒是个厚脸皮的。 杳杳却歪着头对他乐了起来,“这话听着真是耳熟,仿佛前两天伯宁哥哥也是这样说的。” 怀柔侯的脸色便有些不好看了起来。 杳杳未有察觉,仍然谈着伯宁今日同她说的话题。 “今日到府中后院的池塘边上瞧锦鲤。伯宁哥哥说,叔叔不喜欢荷花,所以原本叫风弄荷塘,如今只得叫风弄池塘了。我还看到了叔叔养得黑斑果鱼。真是个个大而肥美,虽然不是养来吃的,却很有气势,果然是叔叔养出来的。也不知叔叔用什么喂养得这几只黑斑鱼。” 怀柔侯又想起陶庚方才回来给他的通报。更加不喜听到她谈起伯宁两个字了。 “叔叔可瞧见了伯宁哥哥从南市买回来的绿尾红锦鲤了么。这鱼长得别致,是红绿相间的配色,颜色鲜艳。在那池子里面可真是扎眼,一眼就能瞧到了。” 她捏着手绢在面前的空中描摹着,细细给他说着那锦鲤的模样,哪一块是红哪一块是绿,红绿各占了多少,她说的津津有味的样子。 杳杳本以为怀柔侯会喜欢讨论有关养鱼的事情,不然她也不会听伯宁说起,怀柔侯每日要自己亲自过问这些黑斑鱼。 “叔叔?” 看见他并不回应自己的话题,想是他不喜欢讨论养鱼的事情。 “叔叔是不是觉得我说得无趣,您这样忙我还跟您说这些没边儿的话。” “不是。” 他简直是强压着怒气。 “伯宁差事做得马马虎虎,整日只知和你谈天说地。逛花园买锦鲤,全是些不务正业的功夫。” 杳杳觉得他这样说伯宁有些不公。 “像叔叔这样年纪轻轻就能搏出一番名堂的,毕竟是少数。大夏也不可能人人都做得了叔叔这怀柔侯之位,况且伯宁哥哥也是忙完了自己的事情才来陪我,哪里是不务正业?” 怀柔侯听她还要为伯宁辩解,他气得眼角都在抽动。 伯宁倒是个风月场上的老手,替姑娘簪花,陪姑娘讲些风趣幽默笑话,便引着姑娘处处向着他。道理都在她那里,反衬得自己是冷漠无情之人了。 他在外面忙得陀螺一样,没想到竟被家里的贼人偷了家,岂有此理。 杳杳又把伯宁送给她的那个泥捏得小院儿拿来给怀柔侯瞧。 “叔叔你看,伯宁哥哥说这个是他找熟人做的,是个农户的院子,有男孩和女孩,像是一对年轻的夫妻……” 伯宁送得小院子,里头住着一对年轻夫妻,这心思已是昭然若揭。 “这东西你很喜欢?” 杳杳认真地点头。 “我从来没收到过这样的东西,这个小玩意儿是郦下特有的么,我喜欢极了。” 她说对这个小院子喜欢极了,听在怀柔侯耳朵里便像是在说,“我对伯宁哥哥喜欢极了。” 杳杳头上甚至还簪着那只碍眼的黄花,那是伯宁亲手替她粘上去的。怀柔侯甚至能够想得到,阳光下杳杳冲着柏宁微笑。这笑让他觉得碍眼,心里千万个不能忍。 “那个风车也很好,只是我的小院儿里无风,弥瑕和弥笑说我这近期不能着了风,如此便罢了。这两个东西是我近期收到的最有意思的小玩意儿了。” “同样都是有妹妹的,我哥哥就不知道我喜欢什么,伯宁哥哥的品位和喜好都极合我意,他买的东西我竟都很喜欢。” 她还未说完,怀柔侯已扬手将那小院儿摔到了地上,他是个武将,生气时的力气委实惊人,小院儿一下便四分五裂。 杳杳还从未见叔叔生过这样大的气,她惊得站了起来,圆瞪着双眼。 她也有些生气。 “叔叔做什么要在我房里砸东西,若我有说得不对的地方,您大可以直接指出来告诉我,拿这些玩意儿出气做什么?” 弥瑕和弥笑要进来收拾,被怀柔侯厉声喝了出去。 她二人进退不得,杳杳给她们使了眼色,莫在这时候去激怒叔叔。 “想必叔叔是不满我多时了,今日不过是寻个由头来训我。既然不希望我在李府待着便直说好了。” “我和哥哥在这里给您添了许多麻烦,明日是个好日子,这便告辞了。” 她还在歪曲他的想法。 “谁同你说要让你走了?” “叔叔虽然没说,可句句都是这个意思。” 瑶瑶扭头便要走,不想再跟他在这里拉扯些什么。 却被怀柔侯强行拉到怀里。 “这时候你才想起来要逃?” 杳杳在他怀里挣扎了两下,却发现这人双臂有力,像绳子一样将自己捆得结结实实,动都动不得。 她有些气恼,“叔叔这是做什么,既不要人走,又不想让人留……” 杳杳的后半句话被堵在了嘴里,因他结结实实地吻上了她的唇。 二人体型相差悬殊,他的胸膛在杳杳看来,仿佛是铜墙铁壁。在他怀里,自己就像一只待宰的小羔羊。只能簌簌发着抖,如此越发让他有了想要得逞的心思。 事情进展的太快,杳杳的脑子里完全来不及反应。 她一向当怀柔侯是自己的长辈,自己的叔叔。叔叔怎么能跟自己做这样的事情呢?这是违背人伦的。 她争着要从已然忘情的怀柔侯嘴中逃脱。 一边拼命摇头躲开他的侵犯,一边急迫的喊了几声,“叔叔……唔……叔叔……”
第33章 姑娘的嘴唇仿佛是这世上最甘甜的清泉, 只接触上了尝一口,便再不想松开。他此前近三十年的人生里从未有这种感觉。一种激灵灵醍醐灌顶之感,叫他浑身栗栗。 这滋味极美妙, 叫他心里只一个想法,便是再不想放开她。 他渐渐不满足于唇齿之间的交流,有亲吻渐渐落在她的眉眼和耳廓狐甚至连脖颈里都有了濡湿的感觉。 杳杳耸着肩膀,妄图从这吓人的事态中,唤醒在自己身边已然置入深渊之中的怀柔侯。 “叔叔, 我是杳杳啊?” “我知道。” 他喃喃自语, “我知道。” 他接连的重复仿佛也是告诉自己。 他的声音仿佛有蛊惑的能力,“我从来都不只是想要当你的叔叔。” 起先她还挣扎的着, 却激得怀柔侯使出三分力量才去能压制。 姑娘和男子天生便力量悬殊, 怀柔侯又是个沙场战将, 功夫了得的男子, 杳杳哪里是他的对手。 怀柔侯以为她挣扎渐弱是示弱和臣服之意, 渐渐却觉得怀中姑娘身子软的像一滩泥,几乎把所有力量都靠在了他身上。 “疼--” 杳杳只说了这一个字。 他猛的从这无边的眩晕之中抽身出来,低头去看, 果然姑娘白着脸, 肩膀的伤口似乎又迸裂开来, 洇湿了肩上的薄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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