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姑娘不可贬低自己。” 前一刻分明还高兴的陆少渊顿时沉了脸,脸上的笑散得干干净净。 他不笑的时候,哪怕眉目温和,也有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叫林幼萱眉心重重一跳。 这一瞬间,她仿佛见了梦里的那个陆少渊。 而陆少渊无比严肃道:“二姑娘,你方才那话不是在折辱我,而是在折辱自己。二姑娘可以不相信我,却万万不可再把自己不当一回事。你若嫁与我,家中不会有任何劳动姑娘伤神的地方,我一定护你安然。” 所以说,天下的事可真是奇妙啊。 她在梦里被闵氏为难,陆少渊说不要妨碍他,他在自己跟前,却是义正言辞地说要护着她。 矛盾得让她产生了不真实的割裂感,一时间甚至在想,现在的她才是在梦境里? “我想,我也有自保的能力。” 那句我相信你再也说不出口,她低低的回道。 陆少渊听闻倒是没有过多再去说服她什么,只是点头说:“我相信,不过是想跟二姑娘说,不管任何事,你都可以来寻我。我会一直在二姑娘身边。” 话是诚恳的话,同样是哄人心花怒放的话,可放在彼此依旧你是你,我是我的情况下来看,多少让林幼萱感到过于亲密了。 什么样的人才能相互交心,说万事有他呢,除去亲人也唯有夫妻了……她抿抿唇,没再往下接。 刚才明明已经愿意和他剖开心扉来往的少女忽然就又缩回去了,缩回她给自己制定的戒备线内,叫陆少渊有些不安地送去好几个眼波。 林幼萱不接茬儿,就那么定定坐稳了,叫他无奈叹气。 她的防备如此之重,前世她愿意找自己求助的时候,自己的反应该叫她多伤心。 陆少渊笑笑,只道自作孽,老天爷这是让他吃教训,让他好领会领会以前的自己混蛋得多么叫人恨! 以后能不能让她再敞开心房,全是看他怎么做,而不是叭叭说一大堆。 他敛了敛情绪,面上又露出浅浅的笑容来:“有些话,确实现在说为之过早。今儿见姑娘的第二件事,是想询问姑娘,往后我若遇见宋老爷该如何应对……不过二姑娘方才已经答应了定亲,我就明白该怎么做了。” 他居然是为了这种小事,实在是太过细致了。 林幼萱到了此时,发现自己在他各种体贴的表现中和梦境里的冷漠公子之间摇摆。他越体贴,梦境里那种惶恐越清晰,一面感动,一面恐惧,像是要把她活生生撕扯成两半! “既然如此,我就先告辞了。” 林幼萱再也忍受不了快叫她崩溃的两种情绪,甚至连已经消肿的后脑勺都开始疼痛起来。 她站起身匆忙离开,陆少渊想追,脚步硬生生在见到她苍白的脸后停住。 她就是在躲避自己,追上去又如何,不过是让她更家难受。 他一时想不明白,为何她忽然变了态度,思来想去自己也无不妥的措词。 心里隐约的不安越发汹涌了。 林幼萱几乎是逃也似的上了马车,一路回到林家。 冯妈妈被她发白发青的脸色吓一大跳,再三询问之下也只问出一个头疼,忙去请来郎中。 郎中号脉后又查看伤口,说应该不会再犯疼,除非是外伤的肿痛消了,但颅脑内留有淤血。 把冯妈妈险些再吓个好歹,一番折腾后,郎中开了几贴活血化瘀的药在让林幼萱继续服用,拎着药箱走了。 “姑娘这几日哪里都不许去了,什么事都不要再理会!就好好的在屋里歇着养伤,指不定就是姑娘总奔波劳累才让伤痛又犯了!” 面对冯妈妈的训斥,林幼萱没敢多说话,默默点头。 其实她最近也不太想再见陆少渊了。 反正离科考还有很久很久,若真有事,书信来往也不是不行。 这一日,林幼萱早早睡下,睡前特意让点上安神香,终于一夜睡得香甜,没见那叫人惴惴不安的梦境了。 陆少渊等她离开后才想起来她没拿花茶,回府前吩咐人明日再给她送去,生怕今日自己的人再出现在她跟前,会引来她更多的反感。 一夜好觉,林幼萱次日醒来可以说是神清气爽。 冯妈妈打听到说是林老夫人气病了,连夜就要折腾林幼涵到跟前伺候,多半是准备熬她一夜先给点下马威。结果林幼涵直接以自己也病倒动弹不得为由拒绝了。 “您是不知道,您那祖母作恶起来的狠劲,居然用三姑娘来威胁大姑娘,说既然大姑娘身体不适,那就换三姑娘去。” 林幼萱想到了,打开窗户,看明媚的阳光落在树顶,将绿叶都笼罩上了一层金边。 她淡声道:“大姐姐去了,在祖母面前寻死了?” “姑娘真是料事如神!”冯妈妈一拍掌道,“不过那老婆子没猜到大姑娘的决心,大姑娘说要撞柱子的时候还冷言讥讽说,你倒是撞一个我瞧瞧,真以为她好拿捏。结果大姑娘真的撞上去了!” 林幼萱要收回来的手停在半空之中,神色凝重起来:“大姐姐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据说是淌了好大一摊子的血,人当场就昏迷不醒。大姑娘身边的丫鬟估计提前受了吩咐,叫银儿的那个一路跑出屋一路高声大喊老夫人逼死了她们夫人了。” “这一嗓子的叫唤,隔壁陈家估计都听得一清二楚。老夫人把人拖回来,让人通知大老爷,大老爷喝得烂醉,见到浑身是血的女儿顿时吓清醒了,舍老脸找人求了太医来再看了一遍伤口。” 几句话的概括中皆是林幼涵的不幸和苦苦挣扎,叫人心疼,又无比寒心。 她祖母,真是恶事做多了,冷血至极! “太医如何说,大姐姐醒来了吗?”林幼萱拳头慢慢攥紧了。 如若林幼涵真的发生意外,她这辈子都会良心不安,毕竟主意是她出的。 冯妈妈说姑娘放心:“太医来到的时候人就清醒了,太医说万幸只是皮肉伤,不过失血确实过多,要起码养好几个月,且不能轻易挪动,怕会留下眩晕的后遗症。” 听到这儿,林幼萱握紧的双手骤然松开了。 果然大姐姐是顶顶聪慧的,撞柱子是大姐姐故意策划的,为了唬住祖母只能受皮肉伤,换来的是叫祖母忌惮不敢再逼迫,最重要的就是……大姐姐这几个月都不用回侯府。 “姑娘!快关门!咬人的老狗来了!!!” 原本在院门口花池清理小石子的福丫忽然拔腿狂奔而来,经过廊下先把她的窗关上了,然后冲进屋把房门也关得咚一声响。 “你个死丫头,你骂谁是狗!你给老娘出来,看老娘不扒了你的皮!” 叫骂声跟随而来,福丫吓得又是一阵乱叫,冯妈妈和林幼萱无奈对视一眼。 林幼萱推开窗户,胳膊倚在窗台上,笑吟吟看那撸起袖子骂骂咧咧走来的齐嬷嬷。 齐嬷嬷见到她那张漂亮的脸蛋,脚下一个踉跄,站住了。 冯妈妈此时探身,冷笑一声不客气道:“齐嬷嬷好大威风啊,到我们的院子来要杀要打的,看来是没记住教训。” 齐嬷嬷在伯府丢脸的事府里都传开了,虽然不知道详情,却都知道她被老夫人冷落了好几日。 为此,威望大不如前,就连祥福居的丫鬟都逢高踩低的没甩她脸子,一张老脸算是毫无用处了。 换了以前,齐嬷嬷听到有人在自己跟前叫嚣,那不得上前去就扇对方两耳瓜子,这会儿却一动不敢动,一双老眼不时往林幼萱的身上瞟。 这个看起来娇滴滴的小女娘,下起狠手来拿是直接敢用刀扎人的,齐嬷嬷可是吃过大亏,手臂上被扎的两个血洞痂都还没掉呢! 哪里敢忘记了教训! “瞧您说的,我这是在骂外头那些不长眼的东西呢。老夫人请姑娘过去一趟,说是您舅舅送来不少礼物,家里也不能失礼,想请姑娘过去商议商议如何回礼最合适!” 齐嬷嬷硬生生忍下这口气,挤出谄媚的笑来。 福丫听得哈哈哈笑:“这天下可还有比你不长眼的!” 齐嬷嬷差点一口老血要吐出来。 若是换了昨日,林幼萱都不会走这一趟。 她祖母死性不改,都和大姐姐闹到这种田地了,居然还敢直接拿宋家来威胁她。 可见她爹爹的那封信就成了她的免死金牌了! 林幼萱抿唇一笑:“我这就过去。” 语气是温和的,可齐嬷嬷站在大太阳下却狠狠打了个寒颤,忙不迭一福礼,先行离开。 “姑娘还去见她作甚!”冯妈妈生怕她去了是替林幼涵受罪的。 她无所谓地笑:“我有个好提议要跟祖母说。” 冯妈妈满肚子都是疑惑,但好提议肯定是没有的,他们姑娘只会把那老虔婆往死里坑! 林老夫人也不曾想到让林幼萱过来如此顺利,面上堆着假惺惺的笑,把准备好的礼单给她过目。 “瞧瞧,亲家老爷太客气,你下回可得跟他说别再这么破费了,怪生分的。” 不过是一些滋补品和一样古董,这就破费了,若是以前,她祖母恨不得开口要几座金山。 反正她祖母心里没憋好屁,估摸着是因为大姐姐真的撞柱子了,又想到什么黑心肠的点子让宋家花银子摆平。 她是不会让宋记再出一个子,况且今时不同往日。 既然她已经知道陆少渊牵制住了祖母,这半年内她可以肆无忌惮,那她怎么可能还会乖乖再听话。 做春秋大梦呢! “原本宋家和我们就没有什么太多的牵扯,毕竟我母亲已经去世多年,父亲也走了。我是自小在祖母跟前长大的,和他们也就是面子上来往吧。” 她学着祖母一样睁眼说瞎话,林老夫人当即沉了脸。 “二丫头几日不见,口齿越发伶俐了!” “多得祖母教导得好,孙女都是比着祖母的样学的。” 阴阳怪气她也很再行。 林老夫人握着茶杯就想砸,在她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中硬生生止住了,脑海里又闪过昨夜大孙撞柱子的血溅当场。 她睡醒一觉起来,还觉得这屋子里有着散不去的血腥味。 “二丫头,到底是一家人,何必非要弄得跟个仇敌似的,见面就得分出个你死我活来。”林老夫人忍了再忍,把怒火强摁了下去。 林幼萱道:“我自然是要好好活着的。”又是阴阳怪气一番,终于心情舒畅准备好好说话了,“不过祖母这个时候为何还盯着宋家不放,明明大姐姐在家里寻了短见,是在侯府受的委屈回来想不开。您这么一个聪明的人,只盯着那三瓜两枣的金银,可别真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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