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名正言顺地纳人入府,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家小姐好歹也是太子府名正言顺的女主人,一个来历不明的外室仗着殿下撑腰,竟得殿下如此维护,简直欺人太甚! 江晨曦拍去手上糕点碎屑,起身落座到梳妆镜前,不疾不徐摘掉发髻上的珠钗。 仇人近在眼前,她并非圣人,做不到大度谦让。 卢柳占了府里的便宜,她自有办法讨回来。 “兰英,你且记住,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十倍还之。” 兰英精神一振,一扫颓唐,疾步上前,“小姐可是有事要吩咐奴婢去做?” “嗯,你去叫江平过来一趟。”江晨曦哂笑,拿起篦子不紧不慢梳理头发,“长夜漫漫,早早就寝多无趣,不如找点乐趣。” 与卢柳当面对质,无疑给了卢柳可乘之机,卢柳既然如此迫不及待送上门,江晨曦岂能让她轻易而退。 兰英办事利落,须臾之间便领了江平过来。 江平头微抬头,恭敬行礼,“但凭主子吩咐。” 江晨曦低声交代了江平几句,江平面不改色心不跳,飞快领命而去。 ———— 在外应酬的萧承翊心里惦记府里藏在书房里的美人,左右又忽然跳个不停,他越发心不在焉、心思浮动。 谢绝了又一波敬酒,他胡乱寻了托辞从宴席中脱身,弃马车不坐,径直快马加鞭赶回府。 “殿下,您总算回来了……” 萧承翊着急见人,没仔细听门房的回禀,急匆匆转过照壁,正要往他的院子而去,脚步一顿,被眼前的场景震住。 只见中堂庭院里,一左一右站着数十位花枝招展的美人,以及十位俊俏小官。 众人见到他,不约而同齐声跪拜,“奴拜见太子殿下,殿下夜安——” 声势浩大,蔚为壮观。 管家张福杵在旁边,大气不敢出,黄三全则耷拉着肩膀,跪在地上,脸上有被掌掴的巴掌印。 兜头一盆凉水浇灭了萧承翊火急火燎的臊火,紧接着一股无名火慢腾腾从脚底板升起,席卷至全身。 萧承翊脸色黑如锅底,伸手指着一众妓子,质问张福,“张福,到底怎生回事?!本殿下府邸岂是任何人随便进出之地?!胡闹!” 饶是见多识广的张福也被太子妃出其不意的手段弄得措手不及,他支支吾吾地道:“回禀殿下,老奴冤枉,是太子妃……” “殿下息怒,此事与张公公无关。” 江晨曦挥着纸扇驱赶飞蛾,提着裙摆从远处缓缓行来,兰英打着灯笼跟在她身后。 好个江氏! 大晚上还举着扇子,如此惺惺作态,实在令人厌恶! 萧承翊火冒三丈,丝毫不避讳旁人,厉声斥责江晨曦德不配位,大半夜叫了一众妓子入府,传出去有损皇家颜面。 “官员狎妓,仗责六十!你个毒妇,其心歹毒,妄图把本殿下架在火上炙烤!明日吾就上奏父皇,赐你休书!” 张福等人立马变了嘴脸,稍稍挺直腰背,恨不能拍手庆贺。 笑死人,太子妃公然招妓,大周开国至今,从未有过的事。 江晨曦眼睫一颤,月色下,一汪泉水蓄在她眼里。 她柔声解释,“殿下误会臣妾了,再过两日便是臣妾娘亲的忌日,她老人家生前最喜听伶人唱家乡小调,臣妾听闻教坊司新来了一批从青州来的伶人,故早早下了请帖,约定今晚接伶人入府,待娘亲忌日一过,便再送他们回去。” “张公公约莫老眼昏花,把伶人误认作妓子、小官,臣妾担心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故令他们在此等候,待殿下回来再行定夺。” 伶人?竟不是娼妓与象姑馆的小官! 萧承翊脑袋发懵,差点站不稳,他定睛一瞧,花枝招展的美人乍一看与妓子无疑,实则妥妥的郎君。 失策,中计了。 被江晨曦摆了一道的萧承翊一口浊气上不来下不去,自古以来死者为大,她以江夫人忌日讽刺他老眼昏花,他心里再怄气,也得把这口气强行憋回去。 “咳……既如此,太子妃便看着安置。”抛下这句话,萧承翊灰溜溜地转身欲走。 江晨曦计谋得逞,又生一计,唤住脚底抹油的萧承翊,“殿下,且慢,臣妾还有一事相商。” “还有何事?”萧承翊忍着不耐,转身看向她。 江晨曦从袖子里取出一张叠起来的符纸,亲自递至他面前,“此乃臣妾昨日在相国寺替殿下祈来的平安福,听闻符纸乃智空大师所制,殿下每日忙于差事,臣妾愚笨,不能替殿下分忧解扰,唯有做些不足挂齿的小事。” 萧承翊本不想接,见她提及智空大师,便收了下来,“太子妃的心意,吾收下便是,夜已深,兰英,赶紧伺候你的主子回苑休息,本殿下还有公文要处理。” 兰英躬身应诺。 江晨曦矮身行礼,“臣妾恭送殿下。” 待萧承翊走远,江晨曦示意张福安排伶人入住,至于跪在地上的黄三全,她也免了他的罚跪。 黄三全感激涕零、叩头谢恩,“小的有眼无珠,头发长见识短,差点耽搁了娘娘——” “行了,你退下吧,再有下次,定不会轻饶。”江晨曦挥手撵他离开,杀鸡儆猴,一次则已。 黄三全屁滚尿流地滚了,心里悔恨要死,适才不该听信张公公,与他一道拦着江平,不允伶人入府。 哎。 ———— 萧承翊一回到书房,卢柳几个箭步扑上来,紧张兮兮地向他撒娇,“殿下,你总算回来了,外面闹哄哄的,柳儿胆小,一直躲在书房里,生怕给殿下惹事。” 萧承翊在江晨曦那里吃了瘪,忙在卢柳这里找补。 他将人搂在怀里,“无甚要紧之事,江夫人忌日来临,太子妃叫了伶人入府,与张公公发生了争执。” 江夫人忌日? 卢柳还真不知晓江夫人忌日具体在何日,可未免也太凑巧,不早不晚,偏偏挑在今夜,显然冲她而来。 卢柳眼珠一转,有心上眼药,奈何萧承翊累了,径直抱着她上塌。 卢柳伺机献媚承宠,萧承翊寻了借口推拒,也不知怎的,一想起那二十个伶人唱祭祀小调,他莫名发憷。 卢柳心里失落,却不敢表露出来,生怕惹怒萧承翊。 俩人一夜相安无事到天明。 翌日,天还蒙蒙亮,萧承翊便被吹拉弹唱吵醒,唱词悲悯,唱腔怪异,令他身上鸡皮疙瘩直冒。 他怀里的卢柳也跟着醒来,“殿下,外面好吵。” 萧承翊困意全无,示意卢柳赶紧穿衣,随后派黄三全送她出府。 昨日偷得半日欢愉,已然不易,卢柳扯着萧承翊撒了会娇,与他约好下次再见时日,而后扮成小厮模样出了书房。 ———— 做戏做到底。 伶人在府里待满两日,江晨曦便领着他们去了江夫人所葬之处,澜山脚下一处专供官员亲眷的墓园。 萧承翊未出席,只派人送来了祭拜的物品。 伶人唱完小调后,江晨曦跪坐在墓碑前,久久不语。 既已重生,为何老天爷不干脆送她回幼时,那时,娘亲还在,她还能承欢膝下。 思及此,她忍不住落泪,“娘,曦儿想你了……” 泪眼朦胧中,一副手帕适时递至眼前,帕上绣着的金龙颇为眼熟。 江晨曦怔住,不可置信地抬眸,本该在宫里处理政事的萧询,一身竹月色便服蹲在她面前,眼也不眨地盯着她。 萧询头次见她真心实意地落泪,眼里的悲伤令旁观者动容,以往她在他面前装哭,多是为了做戏给他看。 “你娘亲若在世,想必不愿见你伤心落泪。” 江晨曦失语,她环顾四周,只见兰英和江平早已被萧询的黑甲卫‘胁迫’至远处,眼下二人四周无旁人。 她心弦一颤,抬手擦拭眼角,稍稍拉开些距离,“皇上怎的知晓晨曦在此?” 这人神出鬼没,难道派了黑甲卫暗中跟踪她? 萧询捕捉到她眼里一闪而过的警惕,收起帕子,接过她手里的纸钱,蹲在她旁边,“朕并不知晓,恰巧路过此处。” 江晨曦心底翻了个白眼,她才不信他,几次私下接触,他惯会信口胡诌。 她扯了扯他的衣袖,“皇上不可,晨曦及娘亲受之有愧。” 当今圣上替她祭拜,此举甚为不妥。 萧询反手一抓,牢牢抓住她纤细的手腕,“平日见你机灵聪明,今日你却犯蠢,死者为大,江夫人即是长辈,朕恰巧路过,顺手烧一刀纸钱罢了。” 话虽如此,可江晨曦仍然觉得别扭怪异。 她顾不上被他握住的手腕,强行要去抢,奈何她力气小,敌不过萧询,被他轻松制住。 争抢之际火蛇险些燎了她的衣裳。 萧询唤来黑甲卫,交代人负责把纸钱烧完,他则抓着江晨曦起身,“走,朕送你回去。” 光天化日之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江晨曦用力挣脱他的束缚,揉了揉被他弄疼的手腕,强硬道:“晨曦不敢劳烦皇上,皇上自去忙——” 萧询截住她的话茬,无情戳破她的小算盘,“无事相求便是皇上,有事就唤朕父皇?” 江晨曦哑口无言,不情不愿地跟上。 人在强权下,不得不低头。 一盏茶后,她坐上了萧询的马车,江平载着兰英跟在他们后面。 萧询抬手敲了敲他身旁空着的座位,“坐那么远作甚?车里又没旁人。” 马车不如上次御苑所乘的那辆,甚至还不如她自己的座驾,俩人坐在里面有些拥挤,显然萧询没撒谎,他不是临时起意来找她。 男女授受不亲,他又是当今圣上,她当然要避嫌,尽管他不守礼教。 她随口胡诌,“此处视线绝佳,可以窥见外面街景。” 萧询便随她去,马车晃悠间隙,他细细打量她,两日不见,她清减了许多,穿着灰扑扑的裙子,身上没佩戴任何首饰。 即使如此低调装扮,依然掩盖不住她一身贵气。 “外面街景还能有朕好看?” 江晨曦蓦然回神,恼羞成怒,可敢怒不敢言,再三斟酌,只吐出一句,“皇上,请您自重。” 萧询轻声一笑,“朕对你还不够自重?” 变相调戏了她一番。 江晨曦干脆背过身去,眼不见心不烦,眼底期盼马儿快些跑。 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萧询难得出宫一趟,且还偶遇了她,心情甚为不错。 他主动凑近她,落座到她身旁,“太子妃,那些伶人唱曲好听么?” 江晨曦眼睫一颤,心口砰砰乱跳,俩人距离近在迟尺,她若动,必然会触碰到他。 “皇上在府里安插了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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