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啊,母后, 倘若您还在世, 眼下是不是……” 萧承翊满心苦闷无处发泄, 随手砸了抱着的酒坛,瓷片四分五裂,碎了一地。 黄三全双腿一软,吓得跪趴在地,不停念叨,“殿下息怒!殿下息怒!” “滚出去——” “小的这就滚。” 黄三全马不停蹄爬起来,麻溜地躲到了殿外,不过他也不敢离开,就候在院子里,随时听候差遣。 一盏茶后,萧承翊往后一趟,也不管地上凉,更不怕被冻着。 他阖上了双眼,好似睡着了。 外间隐隐约约传来宫女的议论声,嘈杂刺耳,犹如烦人的苍蝇,挥之不去。 “胡诌!曦和公主怎会和皇上……定是你听错了!” “哎呀,玲儿姐姐,水秀没骗你!宫里都传遍了,东华门当值的小太监亲眼目睹皇上把公主搂在怀里,俩人当众亲嘴呢!” “什么?!那……公主可是太子殿下的前……岂不是乱……” “嘘,听说贵妃娘娘怒气大发,这俩日已经砸了不少花瓶茶盏,还罚了一众宫人,真真的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冷不丁,重物砸向窗户,墙根下碎嘴的两名宫女当即吓跑了。 萧承翊铁青着脸,大踏步跨过门槛迈出来,宫女早就不见踪影。 萧承翊火冒三丈,朝四周怒吼,“黄三全!” 偷溜去解手的黄三全听到萧承翊的怒吼声,忙叫苦不迭,高声应道绕过照壁,“殿下,小的在——” 一盏茶后,萧承翊领着黄三全出了凤仪殿,一路上遇到的太监宫女,悉数被他质问,是否听过曦和公主与皇上的谣言。 宫人们战战兢兢,一个个跪地求饶,“奴婢们也只是听说,并未亲眼见过,殿下恕罪……” 萧承翊煞神上身,脚步一转去了含元殿。 含元殿内当值的宫女跪在他面前不让他进,“殿下,公主有令,任何人等不可私闯含元殿,否则——” “滚!谁敢拦着吾?!”萧承翊眼神阴鸷,一脚踢翻挡路的宫女。 这一脚用了十足的力,宫女猝不及防被踢,骤然滚下台阶,晕了过去。 其余宫人见状,大气不敢喘,挤挤挨挨靠在一起,浑然不知太子殿下要做什么。 有机灵的宫人见势不对,悄悄跑了出去,打算去向宝慈殿的常嬷嬷求救。 含元殿内陈设与清茗苑如出一辙,香妃塌、书案桌椅,一整排的书架,摆件精致典雅,放眼望去,并不奢华。 萧承翊走向书案,案几上摆着十几本未翻阅完的账簿,他随意捡起一本翻了翻,忽而动作一顿,父皇的字迹他再熟悉不过,朱砂笔圈起来的一处批注,正是父皇的批语。 胸腔内的怒火翻涌,他扔掉手中账簿,继续拿起余下账簿,果不其然,几乎每一本账簿上都有父皇的批注。 甚至,父皇的批注下方还有娟秀的字迹,从背面印记判断,显然是俩人一前一后书写。 脑海里不由自主联想到那一幕,夜深人静,父皇坐在椅子上,抱着江晨曦,帮她亲自复核账簿,二人…… “该死的江晨曦!” ———— 两日时光一晃而过,江晨曦回宫这一日,不巧被萧承翊堵在东华门处。 驾车的江平率先出声提醒,“小姐,太子带人堵在前头,可要小的掉头返回?” 兰英闻言一惊,忙上前掀起轿帘。 只见萧承熠坐在马背上,手里握着剑,他脸色铁青,瞥过来的那一眼里,憎恶、恶心、嫌弃、失望多得快要溢出来,且还残存着一丝丝悲伤。 江晨曦收回视线,心里有数,该来的到底还是来了。 她与萧询的事在宫里被传得沸沸扬扬,萧询派人提前知会了她,让她不用搭理,一切交给他处理。 早在萧询那日当众吻她时,她便猜到回宫会面临各方攻击与刁难。 不外乎骂她不知羞耻,踩着太子上位,借着太后撑腰,爬上当今圣上的龙床,再给她按一个祸乱宫廷的罪名。 “江平,不用掉头,直接过去。” 江平应诺,放缓马速,徐徐向着东华门方向而去。 待至近前,萧承翊刷地一下抽出剑,直指马车上的江晨曦,与她对峙,“江晨曦,吾且问你,你何时与我父皇搅合在一起?!” 江晨曦环视一圈,萧承翊带来一队二十人马,他们围成一圈,把她的座驾困成一座孤岛。 兴师动众。 明眼人都能瞧出太子殿下正在盛怒中,兴师问罪来了。 夏菊眉头紧皱,拦着江晨曦不让她下车,“主子,刀剑无眼,还是我下去替你杀出一条生路!” “夏菊,你别唯恐天下不乱!” “主子,您尽量应付太子殿下,皇上定会派人来接。” 经历青州商船夜袭,兰英胆子大了许多,关键时刻她比夏菊冷静。 江晨曦拍了拍夏菊的手,“无妨,他不敢当众动手。” 萧承熠若是动手杀她,言官便会第一个跳出来谏言太子不够仁德,朝中定会有人建议萧询重新改立太子,无论从谁的肚子里爬出来,只要是儿子便行。 江晨曦在兰英的搀扶下,不疾不徐下了马车。 她理了理衣袖,上前两步,“殿下,你此刻以何等身份质问我?若是以晚辈,本宫是你长辈,你便是僭越,目无尊长!且未免管得太宽,你我身份有别,应避讳才是。” “若是以本宫前夫,呵,那更没道理可言,和离书上写明,和离后各自嫁娶,殿下若忘了,不妨回去把和离书翻出来仔细通读几遍。” 萧承熠气得牙痒,好话坏话都让她说了,无论他以哪种身份质问,无理取闹的人都是他! “江晨曦,你心肠恶毒,你以为你这样做,我就会高看你一眼?我便能心悦于你?” “天下男子多的是,你我之间的事,你为何要牵扯到我父皇?!你疯了不成,妄想当我的继母?!” 手中的剑不稳,抖个不停,仿佛随时都会一剑刺过来。 夏菊眼神戒备,侯在江晨曦身边,管对方是谁,但凡对主子不利,她必生死相护! 兰英一开始还不担心,下车一瞧,太子带来的侍卫堵住了身后的东华门,还把她们圈在内,插翅难飞! 这节骨眼上,她想偷偷溜进宫通风报信都不行! 江晨曦笑了,笑萧承熠的天真,谁稀罕他的在意,呵,做春秋大梦去吧。 “殿下,大可不必,本宫没你想的那么龌龊,且对你的恋慕早已消失,请你别自作多情。” “若本宫对你还残留情意,又何必与你和离,何不干脆与你一直耗到底,不出意外,本宫将来便是皇后,若无过错,等闲废不了我。” “哦,对了,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去岁殿下身在曹营心在汉,公然带卢氏庶女入府厮混,可有问过本宫?” 提及卢柳,萧承熠脸色一僵,此事他确实有愧于江晨曦,不过他也不是有意为之。 当初俩人仓促成婚,盖因母后临死旨意,他不能抗旨不尊,否则便是不孝,一想到中间还隔着一层误会,萧承熠便心如刀绞。 一厢情愿喜欢的女子不是当初遇见之人,如今大错已经铸成,再谈也无意义。 且往深处想,他对卢柳也并非全无感情,若当真觉得被卢柳欺骗,他早已厌弃她。 江晨曦把萧承熠眸底的痛苦与挣扎悉数纳入眼底,觉得颇为讽刺。 她与他早已和离,他现下根本没资格来质问她的私事。 “本宫与皇上两情相悦,又与殿下有何干系?” 两情相悦! 萧承熠双目通红,呼吸一窒,好一个两情相悦! “江晨曦!你恬不知耻、厚颜无耻、坐享其成,且还——” “且还什么?” 一连串的栽赃源源不断砸过来,江晨曦当仁不让地怼回去,“堂堂大周太子是非不分、不明真相、不明就里,私自定论本宫对皇上的感情,可笑,荒谬!” “殿下如此耿耿于怀,到底是单纯认为本宫配不上皇上,亦或是殿下还忘不了本宫?” 江晨曦步步逼近,萧承熠眸光一震,身体一晃,翻身摔下马,手中的剑哐当一声响,砸在了脚边。 黄三全想要上前搀扶,萧承翊立即爬起来,重新提剑在手,厉声指责,“你休要胡言!” 江晨曦不惧他手中的长剑,迈步走近他,“此话本宫得送还给殿下。” 眼前女子穿着一身绯色长裙,鹅毛大氅下藏着一副玲珑有致的身子,棉靴踩着了雪后积水,沾湿了裙摆,落下斑斑泥点。 她睥睨的眼神犹如绽放在寒风中的一株腊梅,傲骨清香,不屈不挠。 萧承翊一夜未睡,酗酒再加上从天而降的谣言被证实,心绪紊乱,激动之下,挥剑,剑指她的咽喉。 “江晨曦!你不要避而不谈,本殿下问你,你为何要勾引我父皇?!你究竟按的什么心?!” 禁军统领魏炎在值房里饮茶避风,正考虑下值后到哪觅食,冷不丁外边有人脚步匆匆跑进来。 “大人!不好了!” 魏炎没好气地骂道,“大过年的瞎囔囔啥?!你才不好呢!” 那人顶着魏炎的怒气,忙不迭凑过去禀报,魏炎一听,二话不说跑出了值房。 坏了,坏了,太子要是发怒,一言不合拔剑杀了曦和公主,那他这颗项上人头也不保!说不定还会被皇上抄家! 魏炎使出浑身解数,屁滚尿流赶了过来,见到眼前一幕,吓得双腿一软,差点跪地。 来不及多虑,他飞快奔上前,“太子殿下息怒!千万三思,凡入宫门者,除巡逻禁军侍卫外,一律不准佩戴刀剑,若有人在宫门内外肆意杀戮,重则被抄家灭族,轻则流放千里……” 大周宫规森严,等闲人不敢寻衅滋事。 萧承翊在气头上,哪里听得了魏炎的劝,再者,江晨曦临危不惧,丝毫没把他的威胁放在眼里,把他的颜面踩在脚底,越发刺激了他。 “魏炎,你给本殿下滚——” “萧承翊,今日你若杀了我,便坐实了你忘不了我,你且考虑清楚。” 裙角飞扬,昂头挺胸的丽人目不斜视,眸光笔直地扫向苍白着脸的萧承翊。 萧承翊莫名扛不住江晨曦洞察人心的眼神,他嘴硬道:“江晨曦,你如此笃定本殿下不敢杀你?你祸乱宫廷,本殿下有权先斩后奏。” 祸乱宫廷? 江晨曦勾唇一笑,笑不及眼,“殿下,这罪名本宫担当不起,晨曦自问与人为善,一不拉帮结派,二不煽动谣言,三么,晨曦一心只在皇上身上,试问,晨曦乱了谁?” 萧承熠被怼得哑口无言,心中郁气无法发泄出来,他竟看走了眼,原来侍郎之女如此能说会道,颠倒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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