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也不免问裴琮之,“裴公子学识渊博,文采斐然,想来也并非池中之物,这样好的才能,如何不去考个功名?” “不瞒程公子。” 裴琮之眉眼低垂,隐见落寞,“裴某不才,前年科考落第,实是羞愧。” 程颂自知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找补,“一次未中罢了,还有下次。裴公子年轻,有的是机会,来年科考必能高中。” 裴琮之微微颔首,“谢程公子吉言。” 当真是儒雅谦逊的温润公子,和那夜里以风灯拦他的深寒冷眸截然不同。 程颂有时也会恍惚,那夜是不是自己看花了眼? 不过如今这些都不重要了,他和姜思的亲事已成定局,不可更改。 自然也是乐见沈清棠能寻个好归宿。 这裴公子虽是清贫了些,但人品气度无一不出挑,想来日后必会有一番大造化。 两人若是能成了良缘,是再好不过。 程颂也有意留两人独处,寻着借口离开,“裴公子既回来了,清棠你也可落下心来了。我还有公职在身,便先走了,若是有事叫人去衙门寻我便是。” 他匆匆离开。 院里徒留裴琮之与沈清棠。 风卷枝上杏花落,两人都寂然无声。 前些日子沈清棠的话算是挑明了他们之间的暧昧,又添他在狱中那一段似是而非的揶揄。彼时沈清棠满心满眼记挂着他被囚入狱,倒是没有在意。 如今想来,难免郝然羞涩。 只抿着唇,低低敛下眸去,她也寻着藉口要离开,“裴公子既然无事,那我便回医馆去了。” 她转身要走,天青色的裙和着飘落杏花一同在他心尖晃过,他出声拦住。 “沈姑娘——” 那天青色的裙霎时沉寂下来,沈清棠没回头,也没再提脚往前走。 她听见公子温润的声音在身后轻轻响起,是他坦荡不遮掩的心意,“我是为了沈姑娘才留在陵川的。” 这夜里,孤月在窗,姑娘辗转难眠。 脑海里总浮想起的,是裴琮之白日里说的话,“裴某自第一眼见到姑娘,便心悦姑娘了。” 他说的是承平侯府门前的初见。 她以为的是榕山上两人的相遇。 但不管如何,他的情意是真的,是以说起来分外恳切,“一直将此话藏在心里,是怕唐突了姑娘。但上次姑娘与我说的话,似是要从此和我划清界限。我当时怕惊扰了姑娘,无奈只能应下。” “可是那日入狱,瞧见姑娘为我伤心落泪。我想着,或许姑娘待我也是有些不同的,这才斗胆同姑娘说这些话……” 他现下是最清朗如月的公子,说的又是这样婉转动人的情话。 没有姑娘会不动心。 沈清棠缓缓转过身来。 她如今失了记忆,没有阴谋算计的过往,心思澄净,一双翦水瞳也如净水洗过,一览无遗。 他轻易就能看穿了她。 微微一笑,好看的眉眼温润又多情,是有意引诱,也是以退为进,步步为营。 “姑娘不必急着给我回答。” 他语气轻缓,是小心翼翼问询的语气,“我愿意等,只是姑娘往后别再躲着我,可好?”
第197章 沦陷 沈清棠辗转反侧,一夜未眠。 翌日是姜思出嫁的日子,她在安济坊告了假,来姜家送姜思出嫁。 她来陵川这些时日,姜思是她最好的朋友。 只是两人之间隔着个程颂,前些日子沈清棠不好再来她面前打眼,只得这样的日子才过来送她。 喜房里,姜思凤冠霞帔,是打扮得最明媚惹眼的新娘,只是神情却萧索得紧。 看见了沈清棠,也是瘪瘪嘴,满脸委屈,“我不想嫁程颂。” 但木已成舟,她只能嫁他。 满心委屈无处诉,她扑进沈清棠怀里,颤抖着唇,喃喃问,“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现下真是恨极了那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毛贼。 若不是他,自己何至于落得如此境地。 事到如今,沈清棠也只能柔声来宽慰她,“程颂老实本分,为人又和善仗义,嫁给他也没什么不好的。” 姜思半点听不进去。 她从来看不惯程颂。 两人自幼便相识,却是拌嘴吵架,从来没个消停。打打闹闹这么些年,如今她却要嫁给他。 姜思觉得这太荒唐。 她拉着沈清棠的手,如拉救命稻草,恳切提议,“要不你替我嫁吧?” “这怎么行?”沈清棠吓得顿时撒开她的手。 “怎么不行?” 姜思当即起身,再次去拉她,切切哀求,“你之前不是想嫁程颂吗?正好,你替我嫁了。等过了今夜,你已成了程家人,木已成舟,任是谁也不能更改。” 当真天真单纯得紧。 沈清棠自然是不肯,也耐心来劝姜思,“婚姻大事,由不得儿戏。你是程家三媒六聘,堂堂正正要娶的妻。我若是替了你,你让姜家,程家往后如何在陵川城立足?” 还有姜思。 没了清白又没了声名的姑娘,往后莫说是嫁人,连苟活于世都艰难。 姜思方还蠢蠢欲动的心叫她这一番话凉了个通透。 她也不蠢,听得进去话,知道忠言逆耳的道理,只不过此前叫这满腹委屈蒙蔽了眼。 怔怔坐回镜台的圆凳前,是沉寂认命的眉眼。 正这时,一个打扮的喜庆的女童撩帘进来,往神魂俱失的姜思手里塞了个圆鼓鼓的帕子。 脆生生道:“是程颂哥哥让我送过来的,他说喜宴时辰长,新娘子不能饿着了,吃些糕饼垫一垫。” 那帕子打开来,里头果然是几块糕饼。 姜思方还沉寂的眼里微微触动。 沈清棠将女童送出去,回来见她仍是怔怔看着那几块糕饼,不由笑着来嗔她,“我方才说漏了,原是这程家儿郎还有一点好处,好是细心体贴呢!” 姜思在这样的揶揄声里,掰了一小块糕饼放进口中,慢慢红了脸。 姜思到底是出嫁了。 沈清棠亲自送她上的花轿,迎亲队伍敲敲打打,出了杏花巷。 待过几日过门来,脸上蕴含的,却是娇羞。 经了人事的姑娘,到底是不一样,也再没了那些莽撞任性的话。两个素日的冤家凑在一处,出乎意料的和谐。 程颂待她很好。事无纰漏,俱是尽心尽力。 姜思也没有了旁的心思,如今遥看沈清棠隔壁的院子,坦坦荡荡。 她自是也听说了王婆的话,那些郎才女貌的传言。 不由笑着揶揄沈清棠,“你和那裴公子,何时好事才近啊?” 她有了圆满,也盼着沈清棠早日有归宿。 明眼人都瞧着,这裴琮之待沈清棠的确是不同的。那样清风明月的公子,只有在她面前,才似下了凡尘。 他总是温润有礼的,是最妥帖的翩翩君子,说话做事也无一不周到。 每日都会在沈清棠出医馆归家时来接她。 两人同走在青瓦乌墙的深巷里,他人高腿长,向来慢步迁就她。若是偶尔落着雨,那油纸伞也总是偏向她,叫她衣裙都不沾染半点风雨。 处处温柔,处处体贴。 她总会在这样日复一日的温柔攻势下沦陷。
第198章 额间一吻 海棠飞尽絮,夏近叶成帷,日子一晃即过。 先是杏花巷的姜家传来了好消息,那嫁去城西程家的姜思怀了身孕。她再回娘家,程颂鞍前马后地伺候,当真叫人艳羡。 王婆看在眼里,也来催沈清棠,“你和那裴公子,打算何时办喜事啊?” 两人这几月的亲近,众人都看在眼里,也是盼着尽早喝上两人的喜酒。 但其实也快了。 两人年岁都不小了,便是裴琮之不着急,沈清棠也耽搁不起。 最着急的是康大夫,他一生孑然,膝下无子,是把沈清棠当亲生女儿看待的,自然操心。 先去问裴琮之意见。 他刚从学堂过来。转身抬眸,看向药台前忙活的姑娘,目光缱绻,语调也格外温柔,“我自是想的,只是不知道她如今是什么想法?” 他到现在,还是那个体贴又遵从姑娘心意的妥帖郎君。 康大夫对他极是满意,抚着长须点点头,再寻着机会去问沈清棠。 姑娘羞红了脸,低低垂下眸去,“清棠一切都听康伯的。” 这便是应下了。 “好好好。”康伯笑弯了眼,满脸慈爱,这便急着要去翻黄历,“那我去看看后面有什么好日子。” 既说开了。晚间沈清棠再见裴琮之,难免脸色也是红红的,低着头,不敢看他。 姑娘面对心怡的郎君,总是该羞怯的。 他看在眼里,分明了然,却起了心思故意逗她,“今日康大夫来找我……” 沈清棠提着心细细听。 他又佯装叹气,“裴某知道,学堂薪俸低,实在是委屈了姑娘。若是姑娘不愿意……” 话还未说完,姑娘急急开口打断他,“我没说不愿意。” 她委实心急了,后头反应过来才知自己叫他算计了,恼着脸转过头去,嘟囔着声,“裴公子现在怎得也学的这样坏?” 她从前也说过他坏,那是指摘的,气愤的,恨不能他下地狱。现下却是柔情蜜意的。 汲汲营营,孜孜以求,终成了圆满。 他满心欢喜,却不露声色。 直到回了杏花巷,依依不舍的姑娘才同他告别,是低敛的眉眼,和羞怯的眸,“我到了,裴公子回去吧。” 夏日衣裳薄。 她垂首时,青丝自肩头滑落,他能清晰看见那玉白的颈和泛着泛起羞红的耳,在这样月深人静的夜里,隐隐瑟瑟,勾人心魄。 他并不是坐怀不乱的君子。 何况隐藏了这么久,也实在是忍耐不住。 沈清棠从始至终敛着眸,提裙入院里,抬手关门。未料院门将阖的那一瞬间,本该转身离开的人忽然破开门缝的间隙,挤了进来。 反手阖门,行云流水。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等沈清棠诧异抬起眸来,已叫他一把拉过,团团搂进怀里。 是铺天盖地的苏合香,恨不能要吞噬她。 他从来有礼有节,是最温和坦荡的君子,未曾如此唐突过。沈清棠瞬间叫他吓住,颤抖慌乱的睫,欲要抬手推他胸膛。 却反叫他齐齐擒住,扣在胸前。 另一手,紧揽住她的腰。 纤腰盈盈一握,他手心的热度透过轻薄的夏衫,烫的她眼睫止不住的轻颤。 “裴……裴公子……” 她面上烧得滚烫,抬眸看过去,正撞进他眼里天翻地覆的晦暗如墨。 蓄谋已久的豺狼终于亮出了他的獠牙。 只是也不敢惊扰了她,怕前功尽弃,也怕她起了再次逃离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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