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完承平侯府,裴子萋回宫里去。上马车前,她看着沈清棠,握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本宫与嫂嫂一见如故,甚是有缘。深宫寂寞,嫂嫂若得闲,就进宫与本宫说说话罢。” 沈清棠自然应下。 夜里裴琮之归家来。 他自然知晓裴子萋与她见面的事,挽袖净手,再去搂抱窗前仰首望月的佳人,情意绵绵,如胶似漆。 头顶上的声音温润清朗,“今日见过贵妃了?” 沈清棠轻轻“嗯”一声,“她带我去了承平侯府。” 现在虽已空置无人,但从裴子萋的描述中,她依稀可见曾经锦绣繁华。 不想那样偌大一个侯府,如今凋零成这个模样。 沈清棠且悲且叹,也觉着奇怪,“我今日过去,不知为何,总觉得很是熟悉。”
第208章 谋皇位 尤其在那处没有匾额的院落里更甚。 她转过身来,仰头看着裴琮之,“你知道吗?我走到那院子面前时,直接抬脚就跨进去了。可是我分明没有去过那里,我怎么会知道那里有门槛呢?” 是身体长年累月积累下来的下意识反应。 她自幼在那里长大,门槛来来回回跨过多少次,便是闭着眼也能走过去。 可是现下的她不知道。 跨过去之后她懵了好一会儿,转身看向身后的门槛,若有所思的神色,只是叫裴子萋说话打断了思绪。 如今回忆起来,却是觉得很是奇妙。 不过她没往自己身上想,毕竟陵川与上京城相隔千山万水,承平侯府又是这样的高门大户,她不过一个孤女,如何攀得上干系。 现下说给裴琮之听,也不过觉得甚是稀奇。 裴琮之却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哦?觉得熟悉?” 他挑眉,然后是有些意味深长的叹,“或是命该注定是要嫁给我,做这承平侯府的女主人,是以梦里见过,这才觉得熟悉?” 毫无根据的荒谬之语。 沈清棠知道他在打趣自己,恼得以手轻轻锤他胸膛,“胡说八道什么,谁命该注定要嫁给你?不知羞!” 咬着唇,瞪着眼,是娇嗔的姿态。 如今两人新婚燕尔,说不尽的亲近熟稔,这样的撒娇打闹,更是闺中常事。 两个丫鬟在外间候着,极有眼色,垂着眼退出去。 门刚阖上,里头便熄了烛。 自有姑娘被拦腰抱着送上榻去,帘帐落下来,遮住皎皎月光,翻云覆雨,颠鸾倒凤。 两人成亲至今,这样的事他向来不知疲倦,也会在结束后搂着眉眼倦怠的她,手心悄然抚在她平坦的腹上。 ——他想要一个孩子。 总这么提心吊胆过日子不是办法,她总会恢复记忆,总会知道。到时那些算计过往浮现出来,两人又是分崩离析。 她没有亲人。 孩子便是她的所有。 裴琮之知道自己卑劣,但只要她愿意留在自己身边,他什么都不在意。 沈清棠并不知他心之所想。 来上京这么久,她还惦记着陵川的事。虽然后来裴琮之安排了人过去,但总归那里才是她的家。 夜深人静时,她格外想家。 “我们还能回陵川去吗?” 黑漆漆的夜里,沈清棠转过身来,自怀里仰头,澄净如水洗的眸,一览无遗看着他。 这是没有经阴谋算计侵蚀的姑娘,天真无邪的性子,也格外依赖信任他。 “能。”他在她额上轻轻落下一吻,“等这里的事完了,我带你回陵川。” 之后的日子,裴琮之愈发忙。 也会交代沈清棠,“你这些时日乖乖待在府里,轻易不要出去。” 她总是乖巧又体贴的,点头应下。 府里的日子无趣,好在书房里的书籍多,甚至有一些,是不常见的古籍医书。 她闲来无事,看着它们打发时辰,日子倒也不算难过。 只裴子萋的日子不好过。 裴琮之死而复生回了朝廷,这对天子来说实在算不得好事。 现在朝野上下,无不是裴琮之的人。就连百姓因着紫荆关战役,也是对其称颂有加。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天子不可谓不对其提防。 前朝连接后宫,裴子萋此前无外戚隐患,天子自然看重她,连带着她的阿晟也隐隐有可搏太子之位的势头。 如今却是不同以往,她的兄长势大,她自然而然便失了宠爱。 这是天子的制衡之道。 天子已经很久不来她的栖梧宫了。 裴子萋身边亲近的宫人心里隐隐焦急,“陛下这些时日不是去皇后的凤鸾宫,便是去萧昭容那里,已经好几日没来看娘娘了。这可如何是好?” 她们是栖梧宫里的宫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没有人比她们更盼着裴子萋好。 “急什么?” 裴子萋语气淡淡,并不着急,她还有心思拿了拨浪鼓去逗奶娘怀里的婴孩。 ——这是她的阿晟。 女子有了孩子,到底是不一样的。 从前她眼里只有天子,夜夜期盼苦等,数不尽的煎熬。有多少个夜里,她是流着泪,默默睡去,孤枕难眠。 但她现在有了阿晟。 一切便都不一样了。 天子的宠爱,有什么打紧。她所要谋的,是阿晟的前程。 ——她要扶着他,坐上那至高无上的皇位。
第209章 有孕 裴琮之的殷切期盼很快有了结果。 大抵半月后,这日沈清棠起榻梳妆,总忍不住隐隐作呕。初时还以为是天转凉,身子不舒服,也没搁在心上。 后来用早膳,闻着那一碗桂花酥酪直泛腥气,胃里翻天覆地,难受得紧。 她心里不免咯噔一声。 她是医者,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女子身怀有孕时的症状。 自己搁腕把脉,果然脉如滑珠,是喜脉之状。 到底她医术微薄,也不敢断然确定,又让蒹葭出去寻了个大夫过来诊治。 那大夫搁了药箱,搁了方绫帕,细细摸脉,很快起身向她道喜。 “恭喜夫人,此为喜脉,摸着脉象已是一月有余。” 沈清棠轻颤着眼睫,不可置信,慢慢抚上自己仍旧平坦的腹。 这里头,竟悄然有了一个生命,与她血脉相连。 蒹葭白露听了亦是雀跃不已,都兴奋道:“恭喜夫人!大人若是知道此事不知该如何高兴是好。” ——裴琮之殷切盼望着有个孩子,是她们很久之前便看在眼里的事。 于是忙唤小厮来,立即把这喜讯传去给裴琮之。 裴琮之来得很快,是快马加鞭赶回来的。翻身下马,随手扔了马鞭给砚书便大步往府里去。 刚出游廊,老远便看见立在廊檐下等他的沈清棠。 天色算不得好,前些日子连续下了一阵时日的雨,云雾沉沉抹不开,廊檐底下甚至还点着一排灯笼。 她便立在那灯笼灯火之下。 眉眼盈盈,笑意温婉,是等待自家夫君归家的寻常妇人。 裴琮之再忍不住,几大步走到她面前,一把将她搂进了怀里。 这是他盼了这么多年,苦心孤诣数载,才求得的圆满。 朝堂之上如今裴琮之也风生水起。 自他回京,朝堂上的风向就变了,原先天子把控着朝纲,那本该运往边境的粮草军饷一拖再拖。 天子有心。 他初初登基,急切想总揽皇权,向天下人证明自己。 原本想着借这战事削弱了平南王一族的燕家军,待他们民心尽失,再重振旗鼓,御驾亲征,将紫荆关夺回来。 届时裴琮之已死,平南王上交军权,燕家军不复存在。 这大梁江山才是真真正正属于他。 至于劳民伤财,百姓流离失所,边境战争不断,不过只是上位者权术斗争中的不可避免的牺牲品。 天子并不在意。 只是未料裴琮之竟然没死。 如今他大张旗鼓回朝。官居原位不算,还因在紫荆关立下了赫赫战功,得尽民心,如今朝中大半都是他的跟随者。 天子想要借故再拖欠边境的粮草军饷,是万万不能了。 前朝黯然失意,连带着后宫也不甚如意。 天子眼下还有个心腹大患。 后宫子嗣凋零,皇后至今无子,余下两个皇子中,竟是裴子萋所生的阿晟为皇长子。 如今裴琮之权势滔天,未必不会存了心想要扶持皇长子登太子位。 外戚势大侵权,这是自古以来的大忌。 天子如何能留此隐患来威胁皇位。 ——身为正宫的皇后得尽快怀上皇嗣。 天子去凤鸾宫去得很勤。 但皇后因着此前落胎之事心有芥蒂,君后之间到底是离心了。 皇后也已然看穿。 今日天子能不顾一切,想尽办法削弱裴氏,燕氏,焉知下一个不会轮到她林氏一族? 天子的心啊!到底太过凉薄多疑。 她也想尽快怀个皇嗣来保全自己的位置,但这皇嗣岂是说怀就能怀上的? 再兼她此前落胎伤了身子,这一年半载的,恐是难有身孕。 但这话不能和天子说。 皇后只能自己暗自思虑谋划。 慢慢地,她便将计量打到了萧昭容身上。 萧昭容前两月刚生的皇子。 若是将这个孩子抱来养在自己膝下,便是名正言顺的皇嫡长子。 萧昭容起初得知这个消息还高兴不已。 若是自己的孩子成了嫡子,她往后母凭子贵,说不定也能再晋晋位份,得个贵妃也未可知。 得意洋洋,还是她身边的宫人好心提点她,“昭容娘娘,小皇子这么小,若是抱走了,往后岂能认您这个生母?” 萧昭容本来还在笑逗着襁褓里的婴孩,听了这话当即抬头看来,笑容尽失,不可置信的神情,“你说什么?小皇子要抱走?” 自然是要抱走的。 宫人语重心长,看着她道:“昭容难道不知吗?小皇子记在皇后娘娘名下,往后就得送去凤鸾宫抚养了。” 这如何能行。 萧昭容哪里舍得她怀胎数月,辛苦生下来的孩子离开自己身边,认她人为母。 只是她一个小小昭容,现如今皇后开了金口,纵是不依,又能如何?
第210章 棋子 这还不够。 过两日,又不知是哪里的宫人偷摸在宫墙角的犄角旮旯处说闲话,叫萧昭容不慎听见。 “要我说呀!这萧昭容就是天真,皇后娘娘若是将小皇子抱走了,岂能还容得下她这个生母在世上碍眼?” 去母留子,这在吃人的深宫里并不少见。 又叹道:“小皇子也是可怜。如今皇后娘娘暂且生不出皇子来,便惦记上他。等过几年,皇后娘娘生了自己的皇子,到时哪里还有小皇子什么事啊!说不定还成了人家的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拔之而后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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