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棠羞得不行,蹙着眉恼她,“你再胡说,我可真恼了。” “好好好,不说了。”采薇忙住嘴。 隔了会儿,给沈清棠梳发时,看着镜台上的点翠缠金镯子,一时又感慨上,“平南王妃真是平易近人好说话。姑娘原先还担心自己身份不够,配不上燕世子,原是白担忧了。” “是啊!”沈清棠看着那镯子,也是庆幸,“没有想到竟这么顺利。” 落月听她们说话,也来瞧那镯子,转头问沈清棠,“姑娘要嫁人了吗?” “是啊!”沈清棠点头,“我要嫁给燕城世子了。燕城世子你知道吗?” “知道。”落月脆生生点头,“采薇姐姐说了,就是他把我们从甜水巷救出来的,他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她又声音低下去,嘟囔道:“还有大公子,大公子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沈清棠摸着她的头,轻轻叹,“阿月,我们都是一样的……” 她也欠了那人的命,现在他挟恩图报要她还。 她还不起。 只能逃。 沈清棠和燕城的亲事定在来年三月里,九曲池头三月三,正是迎婚嫁娶的好日子。裴子萋的婚期也定在了这月里。 正好,两个姑娘一同做个伴儿。 婚期近,嫁妆都得加紧采买置办。两个姑娘又都是高嫁,更得仔细着。裴老夫人在这上头下了大功夫,一应妆匣嫁底都挑好的。 姑娘们也忙起来了,都是皇室姻亲,嫁衣自有内务府准备着,不必亲自动手,可却得学礼仪。 宫里来了两个教引嬷嬷,日日夜夜教导,立坐跪躺,都有规矩。 裴子萋叫苦不迭。 偶尔得闲,便对着沈清棠大倒苦水,痛苦哀嚎,“早知嫁进皇室要受这样一番磋磨,我当初就不该答应。” 沈清棠抿唇笑。“不该答应也迟了,如今姐姐已是过河的卒子,再无退路。不如还是好好想想,明日教引嬷嬷吩咐下来的功课要如何做才是。” 这样算不得安慰的安慰,裴子萋听了唉声叹气,“我光是想想未来数十年都得在这样的规矩里度过,就觉得前路无光。” 她又看沈清棠,好生羡慕,“妹妹是不愁了,那平南王妃出了名的好说话,好性子,往后妹妹嫁过去也没有规矩城府等着妹妹。可我却是太子良娣,数不清的规矩体统是一则,往后进了宫还不知是个什么境地。” 养在深闺里的姑娘,不知世事,临出嫁前才懂得这些个道理。 沈清棠柔声宽慰她,“姐姐不必自扰,你与太子殿下多年相识的情分在,他定会悉心护着姐姐。” 事到如今,裴子萋也只能期冀太子是个良人。 夜里裴子萋也要与她睡在一处。 衔雪院的床榻上,两人各枕着一只软枕,借着屋子里清幽的月光闲语碎话。 裴子萋絮絮叨叨说了好些闺房话,忽而将话头扯到沈清棠头上,“妹妹是与大哥哥起龃龉了吗?” 原是这些日子沈清棠刻意避着裴琮之叫她瞧见。 沈清棠摇头,“没有。” “那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 好几次远远瞧见了裴琮之,沈清棠都拉着她偷偷走开。 沈清棠自有藉口,“琮之哥哥事忙,我们怎好去打搅他。” 裴子萋仍是觉着奇怪,“是吗?往常大哥哥忙的时候也有啊,怎么不见你这么生疏。” 翌日去听禅院请安,裴老夫人也是问沈清棠,“怎么这些日子都没瞧见你和你琮之哥哥一道来?” 两人从前关系好,一道来请安是寻常的事。 沈清棠面色如常,盈盈笑道:“琮之哥哥每日早出晚归,我也赶着去教引嬷嬷那儿,许是时辰对上了,总是遇不着哥哥。” 裴老夫人不疑有他,“我说呢,你们两个往常关系是最好的,近日里却总是瞧不见。” 她现在又极乐见两人关系亲近。 毕竟沈清棠与燕城的亲事已经定下,她再不愁裴琮之有旁的心思。也盼着他们关系亲近,往后多多往来交际。 “对了。” 裴老夫人想起来,“你那衔雪院太过冷清,只有采薇一个丫鬟伺候着。那落月又年纪太小,帮衬不上。我想着,再给你买两个丫鬟来,等来年随着你一同出嫁,也是个知根知底的,往后你吩咐做事,都称手些。” 她乖巧应下,“清棠都听祖母的。” 很快管事嬷嬷便将两个丫鬟送了过来,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生得也都有些姿色,标致动人的脸。 管事嬷嬷暗暗对沈清棠道:“姑娘别疑心。您嫁去平南王府里,总要有贴心人。老夫人这也是为了姑娘好,旁的人哪有自己带去的好拿捏。” 高门世家的规矩,姑娘出嫁都会带上亲近的丫鬟,给夫婿收房用。 沈清棠也知,她面上看不出一丝不悦,妥帖点头,“我明白的,嬷嬷回去替我谢谢祖母。”
第38章 花灯会 真是个玲珑姑娘。 管事嬷嬷眼里不免带了几分赞许,去听禅院回话。 两个丫鬟还候在廊檐底下,沈清棠唤她们进来,问籍贯姓名,何许人家。 两个丫鬟依次答。 “奴婢白露,上京人氏。因家境贫寒,自卖进府。” “奴婢狸奴,家在青州……” 沈清棠忽然打断她的话,不可置信问,“你叫什么?” “奴……奴婢叫狸奴。”那丫鬟有些害怕,磕磕绊绊答,“奴婢小时候身子弱,老人家说取个贱名好养活,便叫了狸奴。” 虚惊一场。 到底是惧这个名,沈清棠想了想,“狸奴这个名实在上不得台面。我给你改一个罢,叫蒹葭,可好?” 那丫鬟立即行礼,“奴婢蒹葭,谢姑娘赐名。” 白露和蒹葭初来衔雪院,并不熟悉,好在采薇悉心教着,也没有一等大丫鬟拿乔作态的架子,姑娘也是极好说话的。 两个小丫鬟都暗自庆幸,遇上了一个好主子。 夜里她们就住小偏房,和采薇落月睡在一处。 采薇对她们道:“姑娘夜里不爱有人在房里伺候着,不必轮番守夜。只是睡觉得机警些,不要睡得太死了。姑娘有时会梦魇,记得屋子里时常备着川芎茯苓水,姑娘夜里若醒了喝了可以安神。” 白露好奇问,“姑娘经常会梦魇吗?” “也不是经常。”采薇道:“一月里四五次总是有的。” 结果这夜里,沈清棠便梦魇了。 采薇过来伺候她,递上安神的茯苓水,再打盆温水来拧帕子给她拭汗。 沈清棠喝了水,到底嫌身上黏腻,又换了件干净清爽的雪锦缎亵衣,才又重新歇下。 白露和蒹葭也在旁边帮忙,递帕送水的间隙偷偷瞧一眼榻上的姑娘,再默默退出来。 好在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时常有,大多时候衔雪院一熄了烛便寂静下来。 蒹葭这夜里反复翻身,不得眠,悄悄自被里起身。一旁的白露察觉她动静,睡梦里嘟囔问她,“这大晚上的,你干嘛去?” “我腹痛。”蒹葭捂着肚子,极小声,“我去方便,很快就回来,你快睡吧。” 她没惊动熟睡的采薇和落月,轻轻披了衣裳,蹑手蹑脚推门出来,脚下步子半点没停,直往东边去。 东边的院子是裴琮之住的归崖院。 书房里,蒹葭跪在地上,向裴琮之交代近日里姑娘的作息日常,事无巨细,无一遗漏。 裴琮之微阖着眼,静静听着。 直到听到最后,半闭的眸子才睁开,懒懒散散问她,“她给你改了名?” “是。”蒹葭低着头,不敢抬,“姑娘说狸奴这名字不好听,也上不得台面,私底下叫叫倒也罢了,往后去了平南王府可不行。索性便提前给奴婢改了,赐名蒹葭,和白露正相应。” 她又提着心,斗胆开口,“奴婢这些日子很是小心谨慎,姑娘应当是没对奴婢起疑心的,也不知奴婢是公子的人。” 裴琮之却微微一笑,缓缓道:“你错了,你一说名字她便知道你是我的人了。” 她何其聪慧。 眼睁睁在他手底下耍弄心计这么多年,如何还能猜不透这一点,不过是装聋作哑,佯装不知罢了。 蒹葭听得他这话,有些讶然。 再回去伺候时,总时不时偷偷窥姑娘的神色,她神色如常,瞧不出半点纰漏来。 有时也会叫沈清棠察觉,笑盈盈问她,“蒹葭,你总是瞧着我走神作甚么?” 蒹葭正在倒茶,慌得茶水都撒了,淅沥沥淌了一桌子。 “没……没什么。” 蒹葭慌乱回话,也来不及找手巾,直接便拿衣袖去擦。茶水是刚泡的,烫得她一哆嗦。 沈清棠忙起身来看。 “怎么这么不当心?”她蹙着眉,言语嗔怪,“茶水倒了拿手巾来擦就好,哪有拿衣袖去擦的。你瞧,手背都烫红了。这若是落了疤可怎么好。” 又唤采薇取伤药膏来,细细给她抹上。 蒹葭一直窥她神色,笑意盈盈的眉眼,嗔怪心疼的神色,没有半点不妥之处。 蒹葭有时候也疑心,大公子会不会是想错了。 直到那一日,燕城世子来寻沈清棠。 原是上京城里有一年一度的花灯会,正是佳人才子同游共赏的日子,他包了游舫,邀沈清棠一同游湖赏玩。 小阁楼里现在丫鬟众多,沈清棠也苦恼,带哪一个出去。 最后点了蒹葭,“听说你家在青州,离上京城甚远,想必从前未见过花灯会,我带你出去瞧瞧,也算见见世面。” 蒹葭受宠若惊,忙欢喜点头,“谢谢姑娘。” 她跟在沈清棠后头,见到了传说中的燕城世子。 少年意气风发,是和归崖院那个清冷如月的大公子截然不同的模样,瞧见了她有些诧异,“妹妹身边原先跟着的不是采薇么?这个丫鬟倒是脸生。” 沈清棠笑着解释,“是我院里新来的。她还未看过上京的花灯会,我带她来瞧一瞧。” 燕城身边也跟着个小厮,叫十七。 沈清棠和燕城在游舫里情意绵绵,吟风弄月。蒹葭和十七就在外头候着,随时听候吩咐。 是清冷冷的天,护城河却是热闹几许。花灯,游舫,情人间的窃窃私语和笑谈声,琵琶阗咽,隐隐游荡,说不出的富贵堂皇,繁华人间。 也会下船去。 买两个极玲珑可爱的花灯,跟着人群汹涌的方向去河边放。 燕城紧紧牵着沈清棠的手,牢牢护着她不被旁人挤到,还要仔细嘱咐,“妹妹小心,河边苔藓多,容易滑。” “没事,有燕城哥哥护着,我不怕。” 她甜甜一笑,在他的庇护下小心拎着裙角蹲下去。 一个莲花瓣状的花灯悠悠荡荡,顺着水流的方向飘去,和万千花灯凝聚在一处,将姑娘的心意送去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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