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走到了月洞门,瞧见里头热闹喧嚣,才用力挣出手来。 雪白柔荑上红了一大片,是叫他刻意用力攥出来的。她分明疼,却咬牙受着,一路上一声也未吭。 沈清棠把那通红的手背悄悄藏进袖里,面上神色如常,同他道谢。 “谢谢琮之哥哥,我去找子萋姐姐了,哥哥自便。” 她毫不留情离开,半点目光也没有落给他。 冷淡,疏离,誓要和他划清界限,与方才在角门处温言软语,羞红脸庞的姑娘截然不同。 裴琮之也未再挽留,眼睁睁看她离去,直到她的身影和那些热闹混在一处,才微微垂眸,看向自己的手心。 那上面有一点指甲掐痕,半月牙状,不大,却极深。 若是在明亮处,甚至可以看见深入皮肤,青黑的痕。 她哪有那么乖顺,自己受了委屈也不吭声,不过是在伺机报复,趁着方才挣出手时咬牙死命掐了他一下,也要他疼。 他的确疼,却丝毫不在意,看着那枚月牙掐痕,轻轻的笑了一下。 裴老夫人到底年纪大了,熬不得整夜,子时一过便叫众小辈们都散了,各自回去歇息,听禅院的喧闹才止。 沈清棠也牵着落月回衔雪院。 采薇过来伺候她上床歇息,无意瞧见她手背一片红,隐隐可见指痕,讶异不已,“姑娘的手是怎么了?何时弄成这样了?” 沈清棠不甚在意笑了笑,“无事,不必大惊小怪的。你拿了舒玉膏来替我抹抹,明日就好了。” 采薇忙去取了舒玉膏来,边抹边忍不住絮叨,“燕城世子也太不心疼姑娘了,怎么能使这么大的力,把手都攥红了。” 白露在一旁听了偷偷笑。 所有人都以为是燕城做的,只有蒹葭,若有所思瞧了沈清棠一眼,正对上她看过来的眸。 那眉眼分明弯着,眼底却一丝笑意也无,清冷冷的。 年节后初七日,有封号的皇室夫人按规矩得进宫向太后,皇后道福,平南王妃自然得去。还有裴子萋,既定的太子良娣,也要随行。 倒是沈清棠,原可以不必去,也叫平南王妃相邀同去。 平南王妃道:“我久不在上京,往后王府里的事还需你来操持。眼下便多出来见见世面,也权作算是来陪我的。” 她格外平易近人。 长辈相邀,沈清棠哪有推却的道理,自然乖巧应下,“清棠都听平南王妃的。” 进了宫,先去见太后,皇后。 原都是去年中秋夜宴便见过了,只是没有特地上前行礼。 沈清棠随着裴子萋上前,曲膝叩拜。 太后高居上座,雍容华贵的气度,看着她们,笑道:“正月里的好日子,不必多礼。” 又对她们道:“你们年纪小,不必陪我们几个闷在这里。我们说话,你们也不自在。正巧今日还有几个世家夫人也携女进了宫,她们都在御花园里,和昭和在一起呢!你们也过去罢。” 说着,便唤了嬷嬷来,领着她们去御花园里。 果然昭和也在此处,身边还跟着好些世家贵女。有几个,上次赏梅宴上沈清棠也见过。 见了她们两个来,都热络上前说话。 如今两人身份不同往日了,一个是既定的太子良娣,一个是平南王府未来的世子妃,都是身份显赫之人。 只是她们说话之余也会瞧着,这昭和公主对这个平南王府未来的世子妃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第43章 非议 昭和自然是恨得牙痒痒。 前些日子她暗地派人在香山必经之处上将沈清棠掳劫了去,又刻意叫人把她扔进了甜水巷里,让人糟践。 原想着等承平侯府寻到她,早已是为时晚矣。 她只等着承平侯府里姑娘失了清白自尽的消息传出来。 没想到等着等着,却听说燕城及时赶了回来,并将她安然救了出来。又为了护着她,细心遮掩了被掳一事,更是毫不介意地与她定了亲。 眼看三月就是两人的婚期,昭和如何能忍。 她笑盈盈上前去,眼里却似藏了刀,“沈姑娘来了,听说沈姑娘前些日子去香山上叫人掳了去,可无恙吧?” “多谢殿下关心。” 沈清棠落落大方,行礼回话,“清棠无恙,只不过是缚车的马儿一时惊了,跑进了野林子里,一时家里人找不见,还以为是遭劫匪掳了去,这才闹出这么一桩事来。” 短短几句,便将她方才口蜜腹剑的一番话堵了回去。 昭和仍旧不甘心,“是吗?” 她接着阴阳怪气,“可是我怎么听说有人在甜水巷附近瞧见了你,还说连你身边的两个丫鬟也在那里。” “甜水巷?!” 世家贵女里立即有人捂嘴惊呼。 不怪她们惊诧,高门世家里温香软玉娇养大的贵女,自然是视那种勾栏之地如洪水猛兽,避之唯恐不及。更焉谈与那扯上干系。 裴子萋是知内情的,焦急不已,私下暗暗扯沈清棠衣袖。 她却眉眼不动,万分冷静,“清棠不知殿下是从哪处听来的话?想来不过是有心之人的栽赃妄语。清棠当日是被燕城世子亲自在香山山脚下寻到的,此事众人皆知,如何是假?” 众人瞧她坦坦荡荡的神色,半点不似作伪,一时也不知该信谁。 也有贵女与昭和公主是一处的,故意站出来指证,“什么栽赃妄语?我府里的人瞧得真真的,那从甜水巷被救出来的人就是你。” “哦?”沈清棠有些惊奇,“不知是姑娘的哪位叔伯兄弟瞧见了?” 又微微一笑道:“想是一时喝醉了酒看花了眼也未可知。” 这话一出,不少贵女的脸色都变了,看过来的眼神未免带着嫌弃与鄙夷。 甜水巷是什么地方? 下九流的勾栏瓦舍之地。寻常王公贵侯便是要寻欢作乐也去南曲的高等青楼,吟风弄月,歌舞笙萧,那才是附庸风雅的雅兴。 那贵女见众人眼色皆变,也知一时妄言说错了话,连忙找补,“谁说是我的叔伯兄弟?不过是府里的马夫见到了,说与我听的。” “区区一介马夫之言,也敢拿来非议姑娘的清白!” 陡然一声厉喝传来。 众人皆抬首看去,原是燕城今日也进宫来,路过御花园,隔老远就听见她们刻意刁难沈清棠。 他面色难看,目光也冷,几大步上前来将沈清棠护在身后,冰刀子一样的眼便落在方才出声的贵女身上,“原来是枢密使家的千金,不知是姚府里哪个马夫如此胆大妄为,竟敢妄议我平南王府未过门的女眷?” 那姚家姑娘如何见过他这副模样,当即胆怯上了,说话也磕磕绊绊,“我……时日太长了……我忘了……” 哪里来的什么马夫。 便是有,也绝无可能见过沈清棠,她那日从甜水巷出来遮掩得严实,在场的人也都叫燕城封了口。 此事还能传出,只能是始作俑者故意所为。 想来那人就混在这群贵女之中。 燕城心里明镜儿似的。 但此时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姑娘的清白眼下才是顶顶大的要事。 他环顾一眼在场众人,朗声开口,“沈姑娘是我燕城未过门的妻。那日香山走失是我亲自去寻,也是我亲自将沈姑娘送回的侯府。若是有人对此有异议,可来与我对峙。” 满场鸦默雀静,阒然无声。 “既然没有,那往后再有人妄议此事,叫我听见,我定不轻饶!” 他掷地有声,丢下这句话,转身护着沈清棠离开。从始至终,也未看人群里的昭和一眼。 她再忍不住,扬声唤他,“燕城!” 燕城未回头,只问,“昭和公主还有何事?” 他语气何曾如此生疏过,昭和的一颗芳心都几乎要叫他揉碎了,伤得千疮百孔,颤抖着声问他,“你当真要娶她为妻?” “是!” 燕城回过身来,“宫里的风言风语我也有所耳闻,从前只当玩笑,不曾放在心上过。不想竟叫有心之人借此生事,搬弄是非,这是我的不是。” 他抬眸看昭和,那眼底生冷,如看陌路,“我如今已定了亲事,想必昭和公主不久也要觅得佳婿。这些传言,从此还是断了才是!” 他再不停留,护着沈清棠径直离开,裴子萋也紧紧跟在后头,脚步匆匆。 昭和看着,心如死灰,面色沉寂。 贵女们皆面面相觑,不敢多言。 燕城领着沈清棠,直到离了御花园才停下,蓬勃怒意瞬间化为满目柔情,担忧看她,“妹妹可叫她们欺负了?” 他连忙上下打量她,又细细瞧她脸色,生怕遗漏她身上哪处不对。 “没有。”沈清棠眉眼弯弯看着他,柔声细语,“燕城哥哥安心,我无事。” “无事就好。”燕城高高提着的心才算落下来,话里不无庆幸,“我听说妹妹进宫就快马加鞭赶过来了,好在总算是赶上了。” 他今日进宫,实属不是偶然。 这些时日,因着沈清棠的刻意撮合,蒹葭与十七也走得极近。 主子们传情的帕子信笺,都经两人传递。你来我往的长了,两人也暗自互生了些情愫。 有时在一起幽会说话,蒹葭便会叹气,说起自家姑娘近些时日时乖运舛,老是旁生意外。 “什么意外?”十七顺嘴问。 蒹葭将她在府里听说的那些都告诉给十七听。 十七诧异,“沈姑娘上次进宫里还叫猫挠了?我家主子都未曾听说。” 蒹葭幽幽叹气,“我家姑娘定是怕世子担心,这才不说的。可怜手背抓了几道疤,好些时日才好呢!对了,我再与你说一件事,你可千万别与旁人说。”
第44章 相护 她悄悄俯过身去,小声耳语,“你觉没觉着,我家姑娘好像次次意外都有昭和公主的影子?上次狸猫扑过来,更是将她也抓伤了,我们几个贴身伺候姑娘的丫鬟都猜,是不是姑娘与公主殿下命里犯冲啊?” 什么命里犯冲,不过歪门邪说。 不过经她这一提醒,燕城倒真是觉出了不对来。 上次沈清棠香山被掳一事,他暗地派人去查了,却一无所获。 那群劫匪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若是寻常的山匪小贼,哪来的如此能耐,能在上京城里手眼通天,掳劫了人还能全身而退,不留痕迹,必定是权势极盛之人。 于是他今日匆匆过来,一则护着沈清棠,不再生意外。二则,也要揪出这在背后搞鬼之人,以绝后患。 不曾想,方才寥寥几句话昭和便自露了马脚。 也或是她根本不屑遮掩,此番就是要沈清棠身败名裂。 这般一想,燕城当真是后怕极了。 好在方才言语间沈清棠不曾露出破绽,叫人揪住话柄,不然当真是会落得无可转寰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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