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枝雨,是味情香。 天都帮他。 这本是江婉与住持偷情私会时用的迷香,却不知怎的,叫小沙弥收拾禅房时无意翻了出来。 他以为这是普通檀香。 正逢那一日,沈清棠来与他说,屋子里似有蚊虫侵虐,她不胜其扰。 “女施主所住禅房幽深,蚊虫自然多些。” 小沙弥回话,“小僧这有檀香,施主回去在屋子里点上,可驱蚊虫。” 他把濯枝雨尽数给了沈清棠。 当日夜里,姑娘便让采薇将它点上。 好在这一切,都叫隐在暗中的砚书无意瞧见,他连忙去禀了裴琮之。 他就在上京城里,等他赶到,这濯枝雨已幽幽燃了几许。 床榻上的姑娘已然情动,神思昏沉,眼神潋滟迷离,似蓄水光,迷迷糊糊要来抱他。 他将这送上门的温香软玉抱在怀里,低垂着眸,深深看她。 因着入睡,她不过穿了件轻薄贴身的素色寝衣,现下领口微微敞开,隐约露出里头的鹅黄肚兜,以及胸脯及肩头一大片冰肌玉骨的白,凝脂玉肌,若隐若现。 姑娘眉眼也是多情的,杏腮桃颊,海棠红晕,看过来的眼里雨弱云娇。 他如何能忍。 也不必忍。 怀里的姑娘早晚是他的。 翻云覆雨,缱绻情浓,姑娘月白的裙和着清冷的月逶迤一地,满室旖旎。 她受了疼,蹙着眉要躲开,却被他一把擒住赤足,强压在锦榻之上。 他在她耳边低低的笑,“妹妹怎得这样不乖,还想要逃到哪里去?” 她逃不开,双眸雾蒙,神智不清,只能埋首在软枕间,低低啜泣。 他一时又心疼,来抚慰搂抱她,温声轻哄,极尽柔情。 春深之后,姑娘沉沉睡去。 翌日醒来,床榻整洁,衣物齐整,身上也叫他用了消肿化瘀的菱草膏,再兼昨夜的濯枝柳本就是动情之药。 她未受多少苦头,也未觉不适。 再问采薇,她被用了迷香,昏睡一夜,万事不知。 沈清棠只以为那是一场梦,一场不能为外人道的梦。 时至今日,她才恍然大悟,不可置信地,颤抖着唇问他,“是你?” “那一夜的人,是你?” 裴琮之看着她,坦坦荡荡地点头。 “是我。” 他向前一步,将难以置信的姑娘强行搂进怀里,垂眸看她,嗓音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问她,“妹妹知道自己哪儿错了吗?” 他低下头,俯在她耳边,缓缓开口,“既与我有了肌肤之亲。妹妹怎么敢,再嫁与旁人?” 她听得这一句,脸色生白,浑身止不住地颤栗。 沈清棠推开他,不可置信,“裴琮之,你卑鄙!” 她咬牙,恨恨吐出这句话。 他微微一笑,却放开了她,从袖中取出一个玉瓶放在那盘已成死局的棋盘上。 “我不勉强妹妹,妹妹可以选。这便是濯枝柳。” 玉瓶里是碾压成粉末的濯枝柳。 他气定神闲,且又胸有成竹看着她,“妹妹拿着它,便可以当从前种种不存在,自己从这里走出去。” “又或者……”他语气慢下来,似有诱哄,“妹妹留下来,我带妹妹回承平侯府。” 离开,她受千夫所指,只有死路一条。 留下来,她以自己为筹码,换得他护她安然无忧。 一生一死,只在她一念之间。 沈清棠没有得选。 她从来都没有得选,那年滂沱大雨,她不扯他的衣摆恳求唤他,她就得凄楚死在那个雨天。 就如现在,她也只能颤颤巍巍抬起自己的手,窸窸窣窣地解开衣裳。 玉色烟罗裙颓然落地,她只着芰荷肚兜的如玉身子轻轻贴了过来,声线克制不住的颤抖。 “求哥哥怜惜……” 尘埃落定。 姑娘被抱去榻上,他目光晦涩,动作却万分怜惜,密密麻麻的吻落在她身上。 尤不够。 还要来亲她的唇。 她偏首避开,却叫他强势掰回来,唇齿交缠。今日她唇上抹的是桃花脂,清淡素雅的甜香,也叫他吃尽了。 云雨翻覆,她闭上眼。 自甘堕落,沉溺其中。 一朝清醒,是裴琮之扶着她,动作轻柔地给她喂进避子药。 苦涩的药丸顺着喉咙滑下去,他声音缱绻温柔,带着愉悦后的餍足,“妹妹歇一会儿,等马车来了,我带妹妹回家。” 马车很快便来。 他不知从哪儿拿来了件银狐裘,亲自给她穿上,又为她妥帖戴好兜帽,清冷如月的面容都拢在里面,叫人瞧不见分毫。 裴琮之抱着她上马车。 采薇也清醒过来,还不知发生了什么,赶来瞧见了这副场景,也不敢多置喙,垂首跟了上去。 马车辘辘行驶,快天明才到承平侯府。 守门的小厮瞧见自家公子下马车来,忙上来迎,却叫他迎面一脚踹进心窝口。 裴琮之面色极冷,厉声呵斥,“混账奴才!姑娘走了都不知道,要你们何用!” 沈清棠离府并未避着人,只是裴老夫人发了话,不能拦着。 他们也知,这是要叫姑娘自寻短见,以保全侯府颜面的意思。 只是没想到,现下自家公子却又为此来训斥责怪他。 门房满腹冤屈,不敢诉。心窝子也生疼生疼,只能忍着。 裴琮之横抱着沈清棠进府里,她乖顺躺在他怀里,兜帽遮着脸,不言不语。 他却怒气汹汹,惹出了极大的动静来。 满府人都起来,裴老夫人昨日也是一夜未眠,扶着张嬷嬷的手匆匆赶来。 “这是怎么了?” 她看裴琮之和他怀里的沈清棠,满头雾水。 昨夜不是出府了吗?怎么这好端端的,又回来了? 裴琮之面色冷硬,语气也冰,“清棠昨夜出府去了,这满府里丫鬟小厮,竟没一个知情拦着。若不是采薇来找我求救。妹妹如今,怕是已经跳了护城河,再回不来了。” 众人皆恍然。
第52章 退亲 原来姑娘昨夜出府当真是去寻死。只是不巧,又叫自家公子救了回来。 这既救回来了,就没有视而不见的道理。 于是又大张旗鼓的去请大夫。 天夜未明,承平侯府里这样大的动静,周边四邻都看在眼里,不无唏嘘。 沈清棠被送回了衔雪院里。 裴琮之将伺候她的蒹葭白露都呵斥了一遍,就连落月,也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听训。 大夫也请了过来,进去里间看诊。须臾出来,也只说姑娘落水受寒,惊惧未定,需得好生调养才是。 于是一众丫鬟们送大夫,抓方子,熬药,俱都忙活起来。 裴琮之进里间看沈清棠。 她恹恹躺在床榻上,青丝铺了满枕,眉眼落寞,提不起半点精神。倒真如那大夫所言,是落水后孱弱不堪的模样。 他在她榻边撩袍坐下,抬手撩开她鬓边微乱的发丝,静静看她。 沈清棠恍然未觉,一动不动,如失了生机一般,空洞木然。 裴琮之也不着急,总要给她时日慢慢接受。 妥帖替她掖了掖锦被,他温声道:“妹妹好好歇息,明日我替妹妹去平南王府退亲。” 话音落,姑娘方才沉寂的眼微微动了动。很快,便又重新消退下去,无波无澜。 裴琮之看在眼里,起身出来。 采薇候在外间,听他冷冷吩咐,“好生照顾姑娘,她出什么事,我唯你们是问。” 采薇连忙垂首应下。 裴琮之出了衔雪院,又去了听禅院那处。 人被他接了回来,是走是留,总要有个说法。 裴琮之倒是直接,“平南王府既起了退婚这个心,这门高枝咱们侯府不攀也罢。明日我便带人把聘礼庚帖换回来。” “我的祖宗,现在愁的是这个事吗?” 裴老夫人心里焦急,“沈丫头的事如今传的是上京城里人人知晓,多少双眼睛都看着咱们侯府呢!咱们承平侯府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又着急问他,“你今日将她接了回来,是个什么打算?难不成还想着将她亲事退了,从此养在家里不成?” 被退亲的姑娘,往后再想嫁出去简直难如登天。 她又苦心劝裴琮之,“说起来,她原不是我们家里的人。不过是承着当年她亲祖母与我之间的那点情分。我们悉心养她这么多年,已是仁至义尽。” “现如今,出了这样大的事,总不可能为了她将我们承平侯府的名誉都舍弃了吧?听祖母一句劝,等她好些,便由着她走。” 裴老夫人脸上半点慈悲也无,咬牙道:“往后,咱们侯府里,只当没有这个人。” 裴琮之听着,垂着眼睫,声音淡淡,“妹妹没有父母亲人,无人依靠,祖母让她去哪儿?” 未待裴老夫人回话。 他从容起身,不紧不慢对她道:“此事我自有打算,祖母不必操心。祖母放心,孙儿绝不会叫此事污了承平侯府的名声。” 裴琮之翌日果然去平南王府退了这门亲。 燕城还被关在房里,不见天日,听到了这个消息,不可置信。 平南王妃看着,自是心疼不已,在门前劝他,“城儿,非是母妃狠心。你若是娶了个这样的世子妃,往后就是活在人家的笑柄里,我不能拿你的一辈子去赌你现在的真心。” 燕城在里面心死如灰,喃喃出声,“母妃,我会怨您的……” “那便怨吧!”平南王妃铁了心,转过身去,“我宁愿你一辈子怨我,也不要你娶个声名不清白的妻子来毁了自己。” “对了。”她最后再说一句,“我已经决定了,再过几日,我们就回南境去。” 她不让燕城再留在上京这个是非伤心之地。 与平南王府退亲的消息也传到衔雪院,叫沈清棠知晓。 她听着,眼睫轻轻颤了颤,声音很轻,“多谢哥哥,替我去平南王府退亲。” “应该的。” 裴琮之看她平静冷漠的脸,“妹妹放心,再过几日,这事就过去了。” 沈清棠抬眸看他,眼里是清明透彻,“哥哥要帮我恢复清誉吗?” 自然。 他先让裴景明去曹家把曹辛玉接了回来。 曹辛玉初时还只当裴景明是来哄她,作势拿乔了好一阵才装得不情不愿地回府来。 哪知一进门,就被叫去了听禅院里。 两边都是丫鬟婆子,神色肃静,森森立着,看着像审讯。 曹辛玉不由心里有些慌,“祖母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裴老夫人冷着脸没说话,倒是她身旁的裴琮之出声问,“你身边的那个丫鬟桐秋呢?” 桐秋,就是之前撺掇曹辛玉与承平侯府作对的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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