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辛玉顿时心虚,眼都不敢抬,“她前几日告假回家探亲去了。” “是吗?”裴琮之语气淡淡,“真是凑巧。前几日好像还有人瞧见了她,行色匆匆的样子,往甜水巷去了。” 甜水巷远不止勾栏瓦舍,那样的地方,三教九流的人也多,只要给钱,什么事都能办。 更何谈传些流言妄语出去,简直易如反掌。 事到如今,曹辛玉如何还不知事情已经泄露了出去,当即跪下向裴老夫人求饶,“祖母,祖母,我是一时叫猪油蒙了心,这才做出这糊涂事来。我知道错了,您饶了我吧!” 裴老夫人叫她气得脸色铁青,哆哆嗦嗦伸手指着她,“孽障!孽障!” 她实在气不过,愤怒拍着圈椅的扶手,悔不当初,“我家怎么就找了你这么个不知是非轻重的人来?竟然做出这样毁人害己的蠢事!” 曹辛玉闷头挨了训,哆嗦着身子道:“后来我也后悔了,哪里知道事情会闹得这么大。” 沈清棠跳护城河的消息,上京城里人人皆知,她自然也听说了。当时就吓得不行,生怕牵连了自己,忙给了桐秋一笔钱,让她出城避风头去了。 却不想这般小心,还是叫承平侯府知道了。 曹辛玉现下也是万分后悔,“都怪桐秋那丫鬟,我原先没存这个心的。她一直在我耳边吹风,我又一时气不过,就叫她撺掇了去。”
第53章 清白 说到最后,她心里也委屈,“说到底,都是裴景明的错。不是他与我吵架,我怎么会生气,又怎么会闹出这样的事。” “你——你——” 裴老夫人听她一顿歪门邪理的辩驳,一时没上来气,险些晕厥了过去。 好在旁边有张嬷嬷扶着,拍背顺气,又有裴琮之在旁边劝,“就到此为止吧,祖母莫要气坏了身子,保重身体才是。” 曹辛玉被禁足在了西院里。 也是这一日,上京城里不知从哪儿又传出了一个消息,说是那日有人在甜水巷瞧见的不是承平侯府里的沈姑娘,而是艳春楼里新来的花魁娘子,因生得与沈清棠有几分相像,故叫人认错了去。 正好隔几日,艳春楼要给这花魁娘子开门揽客,不少人都趋之若鹜,要去瞧瞧这花魁的真容。 果然与那承平侯府里的沈姑娘生得有些相似,就连身形也像,一晃眼便能瞧错了去。 花魁娘子自然也听说了这事,和恩客赌钱喝酒时,笑得花枝乱颤,“是我的福气。那日不过出去散了散心,叫人瞧见了,竟传出这样的话来。” “不过要我说啊,你们也傻,人家那样的世家贵女,金尊玉贵的大家小姐,怎么可能会沦落到我们这样的风尘之地来,那不是天上的仙子给撵到了泥地里吗?” 她又翘着兰花指,笑着去戳面前要来亲她恩客的脸,“你们呀!往后可别再说这样的话,没得辱没了人家姑娘的清名。人家可不像我们这样的姑娘,任你们玩笑。” 那恩客急着一亲芳泽,连连点头,“不说不说,再不说了。” 这些话很快就传得路人皆知。 说到底,也没人真的瞧见了沈清棠,从前的话也不过是道听途说而已。众口铄金,三人成虎,这才愈演愈烈了去。 如今既有人来出面澄清,那之前的流言便不攻自破。 姑娘的清白得以保全,最高兴的莫过于裴老夫人了。 说到底,沈清棠也是她亲自看大的,说没一点感情那是假的。之前为了承平侯府不得不舍弃她,裴老夫人心里也是不好受,几夜都没能合眼。 也心存愧疚,不敢见她。 如今眼瞧着事情过去,她才来衔雪院看沈清棠。 姑娘几日不曾出房门,整个人眼看着憔悴下来,瘦了一圈,本就纤弱的身子看着分外娇弱可怜。 裴老夫人又心疼又愧疚,仔仔细细看上一遍,才将她揽进怀里,语调悲戚,“我可怜的沈丫头,是祖母护不住你,之前的事,你莫要怪祖母,祖母也是身不由己。” 沈清棠安静靠在她怀里,轻声道:“清棠不怨祖母。我和燕城哥哥的事,是我没福分。” 她半点也不提裴老夫人眼睁睁逼她去死的事实。 她不提,裴老夫人也只当此事过去,安抚对她道:“你别难过。世上好郎婿多得是,你与燕城没福分。等这事过去些时日,祖母再给你另寻一门好亲事。” 沈清棠乖顺应下,“好。” 裴老夫人走后,采薇进来撤茶,话里显然愤愤不平,“姑娘病了这么些时日,老夫人眼下才来瞧,不觉得晚了些嘛!” 她那日是随沈清棠一同出府的,府里丫鬟婆子的视而不见,门房小厮的刻意推脱,她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这侯府里,满满一大家子,都眼瞧着她家姑娘去送死。 这叫她如何不恨,如何不怨? “好了。”沈清棠蹙眉制止她,“承平侯府对我们有恩。往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姑娘……”采薇跺跺脚,替她抱不平,“若不是大公子,我们如今都已经没命了。” 采薇并不知那一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是在望安寺的厢房里醒过来的,陪着她的小沙弥说她方才靠在廊檐底下睡着了。 他担心她着凉,便好心把她带了过来。 “睡着了?” 采薇扭扭脖子,觉得后颈处有些酸痛,却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等她赶过去,裴琮之正抱着沈清棠上马车。 山黛远,月波长,风声寂静。采薇远远瞧着,只觉得两人的关系好似有些不同寻常了。 可这话不能说出来。 白露也觉着不对,她伺候姑娘梳洗时,无意瞧见了她脖颈衣襟下一小块红痕,藏的极深。 “姑娘这怎么红了一块?” 她欲要凑过去看清,却叫沈清棠提前用手挡住,“无事,许是叫蚊虫叮咬的罢。” 白露看了看窗外,眼下三月雩风天正凉,哪来的蚊虫。 但她不敢问。 姑娘此番回来和从前不一样了,往日温柔绵软的好脾气,现在却冷冷清清的,看过来的眉眼都似蓄着寒。 蒹葭是最早发现沈清棠异常的。 她本就知晓裴琮之对她的心思,那日裴琮之抱着沈清棠一回来,她就察觉不对了。 后来细细看,更发现端倪。 谁家哥哥会在给妹妹掖被角时偷偷伸进去捏她的手。 悄悄的,慢慢的,往上肆无忌惮地游走。 “放开!” 沈清棠咬着牙,低声喝他。 衔雪院来往都是丫鬟,要是叫人瞧见,她刚洗脱的清白名声就枉费了。 裴琮之见她当真恼了,才依依不舍得收回手来,面上仍是温文尔雅的濯濯君子,瞧不出半点不妥之处来,只温润的眉眼隐有笑意。 倒是沈清棠,低垂着眸,耳后至脖颈都羞恼的泛红,只得用发来遮挡着,到底是遮不住。 蒹葭不敢看,垂首送上汤药。 沈清棠端过来,蹙着眉喝下,马上便有解苦的蜜饯送过来。 是郎君修长的指拈了颗糖渍梅子递到她唇边。 沈清棠愣了愣,见他挑眉看向自己,一副不容置疑的模样。 她垂眸抿了抿唇,到底是顺他意,借着他手启唇吃下。 指间沾了些糖霜,裴琮之拿出帕子漫不经心地拭干净,顺嘴问她,“妹妹这药,怎么还没喝完?” 他让大夫开了固本培元的方子给她用,一为遮人耳目,二也借此让她调养身体。 不想这药方开出的药竟这样苦。 他又反悔,吩咐蒹葭,“明日不必再送来了,这药就此停了罢。”
第54章 玩笑 沈清棠却不肯。 “不必。” “总要装得像些才行,不是吗?” 她记着方才他强势喂她蜜饯的样子,故意拿话来激他。 还嫌不够。 故意抬眸看着他,面上平心静气,话中却别有深意,“不能枉费了哥哥此番护我一场的心意啊!” 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都落进蒹葭眼里。 他们向来不会避讳着她。 蒹葭胆战心惊。 她看得分明,这两个主子在外人眼里一个温和一个绵软,都是好说话的性子,实际暗地里却都不是好相与的主儿。 她夹在其中,很是艰难谨慎,生怕一不留神,牵连己身。 上前伺候时更是不敢抬眼瞧,收碗退下,垂眉顺眼的,做足了一个丫鬟应有的本分。 撩帘出来,里头隐隐传来两人说话声。 “如今我已如哥哥的意,和平南王府退了婚,哥哥现在总该放过我了吗?” 沈清棠看过来的眼眸极冷。 眼见得蒹葭退了出去,她也不再和裴琮之虚与委蛇,索性冷冷挑明了话,“哥哥真是好算计,这满上京城的人都叫哥哥唬得团团转,我输给哥哥,实在心服口服。” 她阴阳怪气,句句带刺,完全瞧不出往日半点温柔绵软的样子。 裴琮之是第一次瞧见她这副模样。 他自来便知自己的这个小妹妹不如表面温顺可欺,却不知乖巧的小姑娘褪去了伪装,原是这么一副夹枪带棒的样子,一时也觉得有趣。 “妹妹何必妄自菲薄。”他笑,“妹妹在拉拢人心这方面也极是厉害,哥哥也是自愧不如。” 他送来监视她的丫鬟,反叫她为之所用,替她去燕城面前传话。 若不是御花园那日燕城来得实在及时,他几乎都要叫她蒙骗了去。 “彼此彼此。”沈清棠夹枪带棒的嘲讽,“比起哥哥不择手段,连整个承平侯府的声誉都舍得拖下水,我那一点小伎俩哪够哥哥眼里看的。” 她半点不输。 反正现在两人已揭破了伪装,她也懒得再应承他,又冷冷嘲讽上了,“可惜了,哥哥的好计谋不用在朝堂,用在我这样闺阁里的小打小闹上,不觉得委屈了么?” 裴琮之极爱见她这样生动狡黠的脸,微微一笑,“怎么会委屈?” 他抬手,轻抚她白腻绵软的颊,语调温柔缱绻,“只要是为了妹妹,做什么都是应当的。” 沈清棠怕极了他这副样子,看着温和多情,实则心里又是满腹算计,不知什么时候便会叫他咬上一口,防不胜防。 她眼睁睁看着他修长的指慢条斯理地从脸颊缓缓滑过,忍不住出声,“我欠哥哥的,已经还了。” 她欠他一条命,用自己的清白抵偿了回去。 裴琮之盯着她慌乱颤抖的睫,缓缓道:“妹妹欠我的,可远不止当年那一条命。” 去岁至今,裴琮之几番救她。 秋狩,宫中赏花,甜水巷。再往前挪挪,她还曾借着他的倚仗,弄毁了和裴景明的亲事。 沈清棠颤了颤眼睑,说话的声音也带着不易觉察的颤抖,“那哥哥想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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