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管家从外面走进来,看向蔚姝,道:“大小姐,潘督史让奴才唤你去前堂,说有话要对咱们府上的人交代。” 蔚姝心中开始不安,她有些害怕是宫里传来的话,想到皇帝那张脸,她就浑身不适,心底发寒。 梳洗打扮一番后,蔚姝领着云芝去了前堂。 前堂的前方是大庭,直通府邸大门,她转头看了眼府门方向,府中的侍卫已经撤下,换成了东厂锦衣卫把守,他们穿着黑色的飞鱼服,手按着刀柄,面孔森严冷厉。 蔚姝走进前堂,一眼就看见堂中显眼的红色飞鱼服,潘史头戴冠帽,脸上的肌肤透着冷白,看见蔚姝进来,朝她行了一礼:“蔚小姐。” 蔚姝脚步顿住,前堂里还有谁她压根没看,只戒备的看着潘史,声音里带着几分敌意:“你找我来想说什么?” 潘史:…… 他们总共就见过两面,且两次他都客客气气的,怎地蔚小姐对他的敌意还这般大。 他道:“既然蔚小姐来了,那我就说了,我是奉了掌印大人的命令,前来尚书府保护蔚小姐安危,蔚小姐不多日便要入宫,安危自是最重要的,凡是出入尚书府的人与物,都要经过锦衣卫一一排查方可通行,待蔚小姐入宫后,锦衣卫自会撤离。” 潘史看向蔚昌禾:“蔚大人可有什么不满的,尽管说出来,我好回禀掌印。” 蔚昌禾险些捏碎了手指骨头,他别有深意的看了眼蔚姝,道:“掌印为宁宁着想,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会有不满。” 这段时间他真是触了大霉头,三番两次被东厂的人带走,现在掌印安然无恙,他也算无事了,可眼下还有蔚姝这个祸端,她知道他偷改户籍的事,若等她入宫后说到陛下那里,那整个蔚家就完了。 今早他被送回府上时,本想着寻机会取了蔚姝的性命,而后找那人帮他躲过这次灾祸,谁曾想到,东厂这次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蔚姝这下被东厂的人护着,他再想动手难如登天。 范蓉与蔚芙萝站在边上,看向蔚姝的眼神里都跟浸了冰刀子似的。 不是说掌印大人与杨家有仇吗?杨老将军在世时,与掌印大人那是互看不顺眼,杨家的死也是掌印一手铸成的,怎地现在还来护着蔚姝了? 蔚姝垂着眸,唇畔紧抿,双手不受控制的攥紧,指甲再次刺破了原本快好的伤口,一阵阵刺痛感袭来,让她既觉晕眩,又觉呼吸困难。 谢狗是怕她逃走,所以派了锦衣卫来监视她吗? 大可不必。 她不会逃,相反,她会安安分分的进宫,将蔚昌禾所做的事捅到皇帝面前,拉着蔚家一起死,只是这样一来,就没有办法为杨家报仇了,到头来还是便宜了谢狗。 这顿早饭,主仆三人都没吃。 蔚姝心事重重的坐在花藤架下,望着前院拐角的方向。 尚书府有锦衣卫把守也有利处,至少蔚昌禾不敢明目张胆的闯入绯月阁杀了她与温九,她数了数日子,再有十几日就要入宫了,必须要把温九与云芝她们离开的事提早做准备,决不能再拖下去了。 蔚姝这一天过得浑浑噩噩,到了晚上天下起了小雨,潮湿的雨露驱散了白日里闷热,她坐在支摘窗前,意兴阑珊的望着淅沥的雨幕。 外面响起一道极轻极浅的脚步声,在窗牖前停下。 男人颀长挺拔的身姿挡住了雨幕,她的视线正好落在对方劲瘦的腰上,黑色的侍卫服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雨夜的凉意衬的他周身的气息更为凉薄。 “在想什么?” 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淡漠,被淅沥的雨水冲刷后,多了几分凉意。 蔚姝抬眸,视线上移,先看到的是温九刚毅冷俊的下额,随后是轻抿的薄唇,在往上看,她便与一双漆黑的眸对上。 “今日府里出了大事。” 她站起身,依旧得仰头看他。 谢秉安眸色闪了一瞬,问:“出了何事?” 蔚姝郁闷了一天的心情抓住了宣泄口,倒豆子似的愤愤道:“蔚昌禾回来了,和他一道来的还有东厂的潘史和锦衣卫,他们包围尚书府,严查每日进出的人与物,你猜谢狗想干什么?” 她看着温九,杏眸里盈满怒气。 谢秉安凝着她眸底渐变的情绪,默了一息:“想做什么?” “哼!”蔚姝气道:“当然是为了监视我,他一定是怕我逃跑,所以才让锦衣卫把守尚书府,好等我进宫后,再慢慢折磨死我。” 谢秉安:…… “或许,他并不是这个意思?” 蔚姝倏地瞪圆了眼睛:“你又不是他,怎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况且我与他还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他难不成脑子坏掉了,会对仇人的外孙女好心到只是单纯的保护我?你若说他没坏心思,鬼才会信!” 谢秉安:…… 他皱了皱眉,薄唇微抿,不再言语。 蔚姝杏眸微眯,上下打量着温九:“你今天怎么帮着谢狗说话?”她倾身向前:“难道你被谢狗的人收买了?” 谢秉安:…… 他真觉得这女人脑子里都是水。 雨持续下着,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廊檐下的烛火被雨水的潮雾浸透,透着薄薄的朦胧光线,谢秉安取出白色瓷瓶,目光落在她搭在窗沿的双手:“小姐的伤该上药了。” 经他一提,蔚姝才后知后觉到手心传来的痛感,她浑浑噩噩的过了一天,把涂药的事都给忘了。 她摊开双手,白日里已逐渐好转的伤再次破开,手心被指甲刺破的痕迹与未涂药前一样,谢秉安眉峰紧皱:“怎么回事?” 蔚姝低着头,也不知是被白日里东厂的人给气到了,还是因为手心的伤疼的,眼圈忽然就红了,软糯的嗓音带了一丝鼻音:“我今日在前堂被潘史说的话给气到了,一时忍不住又弄破伤口了。” 谢秉安用指腹沾了药膏轻轻涂抹在她手心的伤处,另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别动。” 蔚姝想要退缩的手止住了:“温九,现在尚书府局势紧张,你们离开的事宜早不宜晚,此事不能再拖下去了,这两日我想法子送你们出府,你带着云芝与董婆婆尽快离开长安城,走得越远越好。” “嘶,你轻点!” 蔚姝疼的缩了下手,手腕被温九握着,动惮不得。 谢秉安握住她另一只手继续涂药,他垂着眸,狭长的眼睫落在眼睑处,留下一排浓密交错的剪影,也遮住了眸底划过的烦躁。 “我还有事情没办完,暂时走不了。” 他用指腹又沾了些药膏抹在她手腕的红痕处,续道:“我可以送云芝与董婆婆先离开长安城,至于我的去留,小姐不必操心。” 蔚姝一怔,好奇问道:“是鬼市的事吗?” 他上次消失了几日,回来后说去鬼市处理之前的旧账,难道是找人寻仇去了? “嗯。” 谢秉安的声音极淡。 蔚姝想到她第一次看见温九时,是在普关街的巷子里,浑身是血,不省人事,如果那日她没有遇见温九,他会怎么样? 会被别人救下,还是会死在那里? 隔着一扇窗,她看着温九,想劝他不要再执迷鬼市的恩怨,可话到了嘴边又被她咽下去,她都做不到放下与谢狗之间的恩怨,又凭什么去劝别人? 谢秉安掀起眼皮,对上蔚姝欲言又止的神色。 她的眸清亮好看,眸底倒映着廊檐下的烛光与淅沥的雨幕,他的身影在她的瞳孔里逐渐放大,两人的呼吸绞在一起,分不清谁的呼吸更灼热。 蔚姝震惊的瞪圆了眼,看着忽然间就靠近她的温九,她眨了眨眼,心口没来由的猛烈跳动了几下,紧张的吞咽着喉咙,好一会才讷讷出声:“温、温九,你要、要做什么?” 红唇吞吐,馨香的气息弥漫在二人的鼻息间。 两人离得很近,近到她再往前探一点点,他们的唇便能碰在一起,意识到这一点,蔚姝的脸颊腾的一红,连耳根子都浮起艳丽的红色。 谢秉安垂下眼,避开蔚姝洇湿明澈的眸,指腹在她腕间轻轻按下,感受到肌肤下剧烈跳动的脉搏后,眸底荡开了几许难得的笑意。 “想从小姐的眼睛里看一看我是否衣冠整洁,以免又在小姐面前失了仪态。” 蔚姝:……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想到前两次闯入温九房里都撞见他赤/裸着上身,脸上的血色非但没有褪去,反而更红了。 她快速抽回手转过身去,背对着温九,催促道:“药也涂完了,天也不早了,你快回去吧,我要歇息了。” “好。” 脚步声轻而缓的离开,直到周围只剩下雨声,蔚姝才敢转过身来,她看了眼窗外两边,确认温九已经走了,这才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脸蛋,试图驱散脸上的热意。 这场雨下了一夜,到第二日天亮才渐渐停下。 蔚姝这一晚睡了个好觉,洗漱过后,去前厅为杨氏上了一炷香,看着冷冰冰的灵牌,眸底泛起潮雾,娘死的那一日痛苦且不甘,临到最后都在担心她,放心不下她。 再过些时日就是杨家的忌日,以往都是娘带着她去祭拜外祖父他们,可今年就只剩下她孤零零一个人了,最可悲的是,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蔚昌禾将娘的尸骨葬在哪里,她连去娘的坟头祭拜都是一种奢望。 “小姐,该用早膳了。” 董婆婆的声音从前厅外传进来。 蔚姝道:“好。” 她走出前厅,抬头看了眼天色,昨晚下过一场雨,今早上才停下,天色阴沉沉的,有些闷热,让人觉出一种难以挣脱束缚的压抑,她看了眼前院拐角的方向,耳边又响起董婆婆的声音:“老奴方才给温九送过早膳了,先前老奴和云芝也以为他走了呢,原来是我们误会他了。” 是啊,都误会他了。 为此,她心中还埋怨过温九,怨他言而无信。 蔚姝看了眼手心的伤,鬼市的药的确是好药,经过一夜的时间,伤口已经好了许多。 “云芝呢?” 董婆婆道:“那丫头闲不住,一早醒来又跑出绯月阁看热闹去了。” 蔚姝坐在桌前拿起双箸,闻言,疑惑蹙眉:“府中又出什么热闹了?” 董婆婆添了一碗粥放在蔚姝面前,觑了眼门外,低声道:“天不亮那会儿老奴与云芝刚起,就听绯月阁外面有吵闹声,离得挺远的,也不知谁在嚷嚷,云芝就跑出去看热闹去了,估摸着快回来了。” 蔚姝心不在焉的吃着早膳,心中思绪繁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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