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姝纤弱的身子不停的发抖:“蔚昌禾,你枉为人夫,枉为人父!” 蔚姝离开青监阁,穿过长廊步入拐角时,再也控制不住情绪,蹲下身抱膝埋入臂弯闷声的哭,许多无法诉说的委屈与疼痛充斥在心口积郁不散,让她难受,喘不上气。 谢秉安站在边上,静静的陪着她。 从远处途径的下人都被锦衣卫拦住,让他们另走别的道,周围静悄悄的,只剩下他们二人。 蔚姝哭了许久,到最后哭累了,只剩下低低的抽噎声从臂弯里传出。 “擦擦罢。” 眼前伸来干净的巾帕,蔚姝从臂弯里抬起头,看着递在眼前的帕子,接过擦了擦脸上的泪,又塞进温九手中,闷闷的说了声“谢谢”。 帕子湿润,谢秉安攥进手中,薄唇微抿着。 蔚姝缓了一会,抬头看温九,他脸上仍带着黑色面具。 “温九” 她唤他,眼圈发红:“我们都是可怜人。” 谢秉安平静的看着她:“失去疼爱你的亲人是可怜,能认清身边人的真伪,才是你的幸运。” 蔚姝抿紧唇畔,低下头静默了许久。 须臾,她站起身,却因为蹲的太久,哭的太久,脑袋一下子晕眩,身子也不受控制的往后倒去,谢秉安扶住她,弯腰穿过她的双膝,抱起她朝绯月阁走去。 身子陡然腾空,蔚姝惊呼一声,看着温九刚毅的下额弧线与微抿的薄唇,心噗通噗通的开始剧烈跳动,脸颊飞速的弥漫出绯色,她快速低下头,轻咬着下唇,尽量让自己忽略掉心底陌生的异样。 哭的太久,使她一路上不断打着哭嗝。 快到绯月阁时,谢秉安看了眼低头安静的蔚姝:“我会帮你找到你娘的尸骨。” 蔚姝蓦然抬头,撞入一双漆黑浓墨的凤眸里,虽然隔着一张面具,可她好像觉得温九昳丽俊美的容貌竟毫无阻隔的出现在她眼前。 她问:“长安城这么大,你如何找?” 谢秉安道:“小姐怕是忘了我是从鬼市出来的,寻人方面异于常人。” 对啊。 她差点忘了,之前她被别人带走关在禹金山,正是温九找到她的。 蔚姝激动的抓住温九的衣襟,仰着小脸迫切的问:“你能在我入宫之前找到我娘吗?我怕等我入宫后谢狗会杀了我,这样我就没机会将我娘的尸骨迁到杨家祖坟了。” 谢秉安:…… 他看着前方,眸底晕染着凉意:“不能。” 蔚姝:…… 八月中旬的天,逐渐转凉。 连着热了两天,天又阴沉下来,黑云滚滚,像是要来一场暴风雨。 蔚姝坐在花藤架下,咬了一口点心,看了眼前院拐角的方向,秀眉微皱,问一旁的董婆婆:“温九还没回来吗?” 董婆婆摇头:“老奴早上去送早膳时看过了,还未回来。” 蔚姝垂下眼睫,心不在焉的喝了一口茶。 自从前两日温九说帮她寻找母亲尸骨后,就连着失踪了两日。 “小姐,府里又发生大事了!”云芝从外面跑进来,喘着气道:“奴婢听府里的下人说,二小姐要成亲了,不知许配给了哪家公子。” 董婆婆一怔,随即怒道:“她竟还能心安理得的嫁人?若不是因为她,小姐能落得个替嫁入宫的境地吗!” 蔚姝问道:“消息可靠吗?” 云芝点头:“府里都传遍了,一定准没错。” 蔚姝秀眉微皱,之前什么消息都没有,怎地这两日就匆匆的要嫁人了?她也没听说蔚芙萝要说亲的事,且范蓉出了那等丑事,她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成亲? 暮色降临。 风声簌簌,枝叶飒飒作响。 蔚姝打着灯笼走到后院拐角,望着漆黑的后院,心里的失落感逐渐加重。 今日是第三天了,他又一次不告而别。 蔚姝转身走回前院,灯笼里的烛火缥缈摇曳,她的衣袖与长发被风吹的猎猎鼓舞,走到前院,她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站在花藤架下,冷冷的看着她。 “你来做什么?” 她顿住脚步,冷声质问。 蔚芙萝的脸隐匿在暗色中,五官轮廓阴影重重,细看之下竟有几分狰狞,她幽幽问:“你想不想知道你娘埋在哪里?” 蔚姝双手微紧:“你知道?” 蔚芙萝微扬着下额,冷笑:“爹互换我们户籍生辰的事我都知道,这等小事怎会不知。” 一遇到娘的事蔚姝就失了理智,她走过去,绷着声音问:“我娘埋在哪里?” 蔚芙萝道:“你跟我来看一样东西,看过之后你自会知晓。” 她转身走出绯月阁,蔚姝抿紧唇畔,站在原地犹豫,蔚芙萝转身看向她,眼底流露出浓浓的轻蔑:“你难道不想知道你娘葬在哪里吗?况且整个府邸都有锦衣卫把守,我能拿你怎么样?” 蔚姝跟着她离开绯月阁,她们去的方向是尚书府的后院。 正是关着范姨娘的地方。 院门推开,蔚芙萝走进去,蔚姝则站在院外,谨慎的望着漆黑的后院,心里莫名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她冷声质问。 蔚芙萝转过身看她,灯笼里散着幽暗的光,朦朦胧胧的照在她的脸上,她的眉眼下笼罩了一层阴影:“你不是想知道你娘葬在哪儿吗?那让我娘亲口告诉你。” 蔚姝抿紧唇畔,后退两步,浑身充满戒备:“我不会再信你。” 她转身就走。 蔚芙萝忽然冲上来,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个沾着药水的帕子捂住蔚姝的口鼻,蔚姝只觉身上的力气在迅速流失,不过一息间就晕倒在地。 蔚姝是被冷水泼醒的,她摇了摇昏沉发疼的脑袋,视线由模糊到清晰,感觉到手脚传来异样,她挣扎了一下,才在偏暗的光线里看清自己的手脚都被捆绑着。 “醒了?” 蔚芙萝扔掉木盆,蹲下身捏住她的下额让她看向躺在榻上的人:“你不是想知道你娘葬在哪吗?那我就送你下去问我娘吧。” 蔚姝这才看清那榻上之人是范蓉。 仅仅只是一个侧面,她就能看出范蓉瘦了一大圈,而且手臂与腿的姿势很怪异,以一种扭曲的姿势躺着,有点像…像木偶被人折断了四肢。 想到这个可能,她身上乍然间起了一层冷汗。 蔚芙萝从桌上拿出一条白绫缠在蔚姝的脖子上,脸上的笑容阴狠狰狞,眼底透着病态一样的疯狂:“我最恨的就是你这张脸,你靠着这张脸先是勾搭宴世子,现在又勾搭潘督史,使东厂的人护着你,我们都姓蔚,凭什么你拥有的永远比我多?我究竟比你差在哪里?” 白绫绕在脖子上,让蔚姝想到了上一次悬梁自尽的痛苦。 她忍着心悸,道:“你杀了我,你也活不了。” 蔚芙萝悲戚的大笑,眼角猩红,泪珠从眼睫上落下,她恨恨的瞪着蔚姝:“在决定好杀你之前,我就没想过要活下去!” “你知道我今夜为何如此偏执吗?”蔚芙萝恨恨的笑:“陛下下令,要将我和亲到蛮夷之地的北拓,那里的男人野蛮粗俗,兄弟共妻,以生肉为食,以杀人为乐,他们没有一国礼法,只有嗜好杀伐的首领,把我嫁去那里,无异于是把我往火坑里推!我娘不顾侍卫阻拦,去求爹救我,可是爹当着我的面,把我娘活活打死了!” 蔚姝眸底溢满震惊。 蔚昌禾冷血无情的面孔她早已看清,她震惊的是,陛下怎会忽然对尚书府下这道命令?还偏偏指定蔚芙萝? 脖子一紧,呼吸瞬间被外力阻隔。 蔚姝难受的咳嗽,脸色涨红,眼睛里开始充血,蔚芙萝咬牙恶狠狠的看她:“爹既然不救我,那我也就拉着你们所有人一起死,想把我嫁到北拓,做梦!” 眼前狰狞的面容开始模糊,蔚姝眼眶里聚满了生理性的眼泪,紧闭的屋门被外力撞开,屋子里走进来一人,眼前的蔚芙萝惨叫一声,身子毫无预兆的撞在一旁的墙壁上。 蔚姝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张熟悉冷俊的脸。 “温九…” 她喃喃呓语,眼睛闭上彻底失去了意识。 地上的人儿衣裳被冷水浸透,露出里面薄薄的小衣,鬓边的发湿漉漉的贴在脸颊,脸色异于往常的苍白,脖颈上红痕刺目,有些地方已有淤青。 谢秉安脱/下侍卫外衫整个罩住蔚姝,抱起她走出屋子,潘史与四名锦衣卫低头拱手站在外面,潘史神情紧绷,额头冒了一层冷汗。 蔚芙萝震惊的看着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一下子不知自己究竟身在何处。 潘督史怎会出现在这里? 绯月阁带着面具的奴才为何也会在这里? 而且,为什么潘督史与守在外面的锦衣卫对这个奴才这般恭敬惧怕? 他究竟是谁?! 屋外。 谢秉安平静的看着潘史,深邃幽冷的凤目里浸染着阴翳,冷厉骇人:“我不在的这几日,你就是这么保护她的?” 潘史瞬间跪下,连同锦衣卫也跪在地上。 他道:“是奴才保护蔚小姐不周,请主子责罚。” 谢秉安道:“自己去诏狱领罚。” 潘史低头:“是!” 风声呜咽,漆黑的后院诡异冷肃。 “你、你到底是谁?!” 蔚芙萝忍着胸腔里被撞击的剧痛,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走向屋门,被一名锦衣卫伸手拦住,押着她跪在地上,蔚芙萝挣扎不开,眼睛死死的盯着身上披洒着清辉月光的高大背影,即使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可仍是不敢相信。 能让潘督史自称奴才的主子,大周朝除了那位只手遮天的掌印大人,还能有谁? 掌印不是与杨家有仇吗?蔚姝身为杨家外亲,掌印怎会放过她? 周围静的可怕,无人理会蔚芙萝的问题。 潘史冷漠的看了一眼蔚芙萝,问道:“主子,蔚芙萝如何处置?” 谢秉安垂眸,看了眼蔚姝纯白无血的唇,眸底杀意昭然:“割舌断腿,明日丢到北拓迎亲的马车上,派人时刻跟着她,我要让她活着抵达北拓部落。” 潘史颔首:“奴才明白。” 蔚芙萝看着面具男人远去的背影,浑身的血液刹那间冰冷刺骨,她挣扎着锦衣卫的钳制,试图往屋外爬:“不要…不要,我知道错了,不要伤害我,不要把我嫁到北拓,我好歹也是蔚姝的妹妹……” 绝望的哭声响彻在屋内,十根手指扣在地上,鲜血淋漓。 潘史走进屋子,居高临下的看着狼狈可笑的蔚芙萝,面无表情的吩咐:“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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